“我從來沒有愛過蘇故夢。”書無痕低頭回視着顧曉白,否定地說道。“我很喜歡我的師妹,但是愛她的人是楊崢,他毫無作爲且沒有任何的努力,那麼他就配不上我的師妹,也就是蘇故夢。”
“故人入我夢,書墨了無痕。”顧曉白聽着書無痕的話,只覺得他是在扯淡。“你還敢說你不愛她?在最初的羣妖之境,你選擇了一壺酒和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蘇故夢,她喜歡你,你難道看不出來?”
“楊崢可以給她更好的未來,但是他卻親手斷送了蘇故夢的生命。”書無痕說起這些的時候,沒有一絲的波瀾。“我情願拱手相讓,也不願讓她就此身亡。”
“可她不想!”
“她沒的選。”
“她有,她選擇了你!”
“她選錯了。”
“……。”
那一瞬間,顧曉白這一腔的怒火就突然的熄滅了。
她轉身,擡頭看着面前的男人,耳畔還殘留着蘇故夢臨死前,少年書無痕對她所說的話語,那些言語彷彿都是帶着血淚一樣,字字啼血,句句揪心。
“你若看不見,我便替你看盡這世間。”
顧曉白伸手指向了書無痕的雙眼,那雙眼睛是溫和的,是平靜的,只不過被書無痕的憤怒遮住了原本的光芒,但是她仍能看見,顧曉白仍能看見當初那對雙眼所帶有的希望與光明。
“你若走不動,我便替你趟了這紅塵。”
顧曉白繼續說着,她的手垂落了下來,她的目光也移向了書無痕的雙手,那雙曾今滿是方裘鮮血的雙手,一字一頓,句句慷鏘。
“書無痕,書境主,你曾懊惱麼?懊惱你將師妹的死嫁禍給他人?”
“沒人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也沒人能拆穿一個自欺欺人的人。”顧曉白盯着書無痕,嘆息了一聲。“我知道每個人都不想再美夢中醒來,但是夢終將會有結束的一天,死亡並不是這一切的終結,境主,認清現實吧。”
話音落地,天痕之界破碎。
顧曉白站在原地,看着突然變回原樣的四周,她仍坐在原地,手裡一手端着飯碗,一手拿着竹筷,竹筷上還夾着一塊肥的流油看起來非常好吃的紅燒肉,香味撲鼻。
歐陽暮就坐在顧曉白的對面,也學着她端着一碗米飯,就着紅燒肉狼吞虎嚥,彷彿吃到了人間美味,形象全無。
風不破就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的還是他那柄山河扇,不快不慢的搖着,嘴角噙笑的看着陷入呆愣的顧曉白,老神在在的模樣總讓顧曉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
顧曉白愣愣的掃視了一圈四周,這裡的景色如常,就好像方纔甚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書無痕沒有破開顧曉白的世界強行闖入,而顧曉白的世界也沒有被天痕之界侵佔。
她撓了撓頭,心中困惑非常,如果方纔那些不是真的,那麼那些故事到底是不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陸安當真有那麼的陰險,楊崢發憤圖強的原因真的因爲蘇故夢的死亡?書無痕與楊崢不合的原因難道真的是因爲情愛的原因?而方裘當真是被書無痕打斷了雙腿?
這些,顧曉白都在這種平靜的環境中沒了主意。
不過自遠而來,傳來了風不破不緊不慢的言語:
“顧曉白,有些事情你看見了就是真的,不用懷疑,畢竟你的籌碼是最大的,因爲你已經付出了代價。”
“……。”
顧曉白立刻扭頭看向了風不破,不可思議的瞪圓了雙眼:這個時候她有一種很清晰的感覺,就是這一切都是風不破算好的,而不是其他人!
但是……顧曉白立刻轉念一想,風不破在最初就是自己的人,也爲自己解決了不少困難,雖然這個人看起來非常神秘,但是他有什麼理由去陷害自己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顧曉白眨了眨眼睛,選擇了乾脆不想。
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問題就夠顧曉白喝一壺的了,風不破的這個問題……就延後再論吧。
顧曉白這麼想着,放心的吃下了第二口飯。
沒有黑芒破開天空,也沒有書無痕從裡面氣勢洶洶的走了出來,只有顧曉白和歐陽暮兩個人對這坐,安安靜靜的吃完了一頓舒舒服服的飯。
不過這畢竟只是‘一口飯’,顧曉白在吃完最後一粒米之後,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準確地說是看着正桌在自己面前男人的那雙眼睛,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Good,她現在暫時有幾種方式可以供他選擇,第一種呢,就是屁顛屁顛的回去問問她師父楊崢有什麼辦法,最好是能順便解決當年那場……額,由競賽發生的慘案,可問題在於,楊崢看起來非常暴躁,書無痕也是,顧曉白要是這麼一過去的話,會不會砍成麪條還有待商議。
哎,競賽需謹慎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也大概就是爲什麼沒人提‘入門弟子’這個問題了吧?
畢竟這個‘關門弟子’的選擇,太過揪心,他幾乎就遣散了整個團體,只因爲一次小小的考試。
所以之後書無痕才成立麒麟壇,守護這裡的一草一木,而不是爲了這種繼承的權利而大打出手——不過誰知道呢?權力的爭奪必將伴隨着鮮血,只是到時候是怎樣的一個場面,書無痕不清楚,他或許只是想避開當年的慘狀。
又或許……導致若水之境如今這種教學方式的源頭,正是這一次‘關門弟子’的爭奪,書無痕不想再看見更多的師兄弟決裂發生,所以他選擇了逃避,採取了遮掩的方式,只負責教書,而不負責育人。
或許從最開始,書無痕就沒想讓若水之境中存在濃烈的師兄弟情誼。
也許真是應了那句話,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入了這紅塵之中,所有人便都回不去最初了。
顧曉白抿了抿嘴,有些黯然的放下了碗筷,剛擡頭,歐陽暮欲言又止的模樣就被顧曉白看在了眼裡。
她頓了頓,遲疑的問了一聲:“歐陽暮,你有什麼建設性的提議麼?”
“……我想回家。”歐陽暮抿了抿嘴,說話的時候顯得極爲猶豫,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顧曉白,如是說道。“在這件事處理完之前,若水之境我顯然已經待不下去了,縱然這有悖母親的期望,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回家。”
“這是很好的。”顧曉白立刻鼓掌,表示了自己對歐陽暮這個提議的極大贊成,而歐陽暮則是全程困惑的看着顧曉白鼓掌,當他還沒來得及思索顧曉白到底要做些什麼的時候,顧曉白就已經把自己的主意說了出口“那這樣,歐陽暮,你走的時候帶我一個,我也去你那躲一躲,思索一下未來的發展,然後等我搞定了這件事,咱在回來咋樣?”
顧曉白說這番話的時候,誠懇又實在,她就差別握着歐陽暮的爪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擺出一副傳銷的樣子,大聲告訴他‘你要信我呀!’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顧曉白真有這麼一天學會了騙人,但是對於歐陽暮來說,他仍會選擇相信她——不論是處於愧疚還是其他,歐陽暮都不希望看見顧曉白受到傷害。
這一點歐陽暮也沒想明白到底是爲什麼,或許是因爲顧曉白是他接觸到的第一個盡心盡力幫她毫無怨言的人,又或許是其他。
但是歐陽暮信了,這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顧曉白也十分激動,她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握住了歐陽暮的手,熱情的搖晃了幾次:
“那我們現在就啓程出發吧!”
“怎麼去?”
“坐飛機!”
一路向西。
顧曉白這個直升機就是個架子,其本質上還是‘飛天滑板’,畢竟顧曉白又不是什麼軍事專家,她也不太可能是一個軍事專家。所以顧曉白雖然靠着身爲天火之子的乾坤製造出了一個酷似直升機的東西,但是它還是要靠顧曉白之前從裂天鷹身上吞噬而來的風息之魂來驅動。
索性裂天鷹的段位足夠靠上,再加上風不破的幫助,顧曉白才帶着歐陽暮坐在機艙裡,舒舒服服的靠着海綿椅子,欣賞着藍天白雲和一望無際的山河。
如果不是因爲被迫離開,顧曉白還挺欣賞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但是就算是他們現在屬於‘正在逃亡’的路上,顧曉白依然沉浸在這片山河之中,昏昏欲睡。
歐陽暮在一旁看的糾結,他盯着馬上就要睡過去的顧曉白,猶豫的伸出了手掌,然後又看了一眼顧曉白,再三確定了顧曉白馬上就要睡着的時候,一個巴掌就毫不猶豫的拍了下去!
“啪!”
“嗷!”
整架飛機一個顫動。
“幹嘛打我!!”顧曉白一聲慘叫,窩在自己座位上淚眼汪汪的看着還舉着巴掌的歐陽暮,手忙腳亂的才把他的巴掌給按了下去,委委屈屈的說道。
歐陽暮則是一副超級無辜的模樣,他雙手一攤,以一種更加無辜的表情看了回去,中肯的說道:“你讓我叫醒你的,說是這種方式特別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