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顯然,有些事情就是不能貪婪的,或是說,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再一次去經歷的——但這個結局,作爲風不破的終局,在顧玄看來,是極爲荒唐的。
那麼風不破自己覺得呢?
“你後悔麼,風不破?”顧玄就坐在哪裡,託着下巴盯着消散的男人,這原始之靈消散時的模樣像極了他迴歸本體,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甚至帶着些雲霧,朦朧的看不真切。“後悔有些話沒有像龍澤那樣說出口麼?或者如果你那樣做了,顧曉白就會覺得你很……有用,而不是去瘋狂的想念龍澤。”
“說到底,讓顧曉白去瘋狂想念龍澤的元兇,不就是你麼?”風不破緩緩的說道,他的身體開始了霧化,朦朧了視線,但他仍然能看見不遠處的身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傳來聲音。
這聲音裡帶着的是嘲諷與愚弄,但風不破不在乎,他看得真切,就是不想說破:他一如既往的,想讓顧曉白自己去發現,但恐怕他寄希望的人反應太過叫他失望吧?
顧玄聽着風不破的話語,眯起了雙眼,有種被人一眼看透了的感覺,那一刻,他心中唯一慶幸的便是這風不破在這裡終於OUT了,離開了,出局了。
這人看透的太多太多了,可是顧玄至今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風不破會幫助顧曉白,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風不破看懂了這所有的事情,卻還是沒喲看透顧曉白的本質——一個愚鈍的,蠢不可及的女人。
他爲什麼還要堅持的將自己的性命交給顧曉白,然後等待着死亡這一天的來臨?
終於,顧玄開口了。“風不破,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因爲曾經有人同我說過,這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本質之後,卻仍然熱愛它。”風不破緩緩開口,他知道他時日無多,但是在這臨死之時,他又想起了一些令人舒心的故事。“他說我是一個真正的英雄,而真正的英雄應當去扶持另一個救世主成長,不是以萬事代勞的方式,而是去用生命去點醒一個靈魂。”
“你覺得顧曉白是救世的主?”顧玄說到這裡,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搖了搖頭。“風不破,你看走了眼,卻還要爲自己找藉口麼?”
“那你想知道,和我說這句話的人是誰麼?”風不破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幾近飄散了,他的下半身已經散去,而上半身,也在雲霧中朦朧的要消亡了。
顧玄挑起了一側的眉頭,他總是覺得風不破的這句話很耳熟,但是記不得是從哪裡聽說的了,風不破這人活得長久,知道的東西自然也是顧玄所比不起的,所以他老實本分的搖了搖頭,問道:“請風老點明。”
“哪個告訴我這句話的人啊……”風不破緩緩地說着,似乎對自己的終結已在計劃之中的一般。“最開始告訴我後一句話的人,叫做洛君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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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前一句呢?”顧玄聽着這名字心中一驚,看着風不破越來越淡的身影,抓緊追問道。
“第一句話啊……。”風不破眯起了雙眼,在最後彌留之際幸福地笑了起來,這是顧玄第一次看見風不破笑得如此舒心,可是這笑容,卻給了顧玄無盡的壓力。
“是誰?”顧玄心跳的非常快,他甚至跳下了圍牆,跑到了風不破的面前,緊張地問道。“是誰,告訴我,是誰!”
“……是陸安啊。”
話音落地,風不破便徹底消散了,只留下顧玄一個人在原地愣神,他看着面前空蕩蕩的宮闈,看着眼前空無一物的迴廊之中,這裡曾經有一個叫做風不破的人,他的睿智與前瞻已經超越了所有的人。
包括他,也包括花葬,甚至包括洛君塵……得到了神明的旨意去活下去,誰有能說他不是真正的救世主呢?
顧玄愣愣地站在原地半響,突然十分後悔送風不破去死亡,龍澤固然十分好利用,威脅與風不破比起來也更加的小,但是風不破的這個死亡……他帶來的效果,恐怕是致命的。
若是顧曉白當真成長了起來……。
顧玄立刻停止了這個想法,他隨即轉身,奔向了不遠處的院內。
他必須儘快的解決這個問題,不然……就要完了。
龍澤要來了,最後的存活者要來了。
而就在那一瞬間,在另一個世界中漫步的龍澤看見了盡頭。
在那片骸骨埋屍之地中,龍澤在漫長的跋涉過後,突兀地,看見了前方的迷霧中破開了一個出口。
而那出口之外,閃耀着生機的光芒,他眼前一亮,便迫不及待的走了過去——但他同時,也看見了風不破:準確的說是風不破的靈魂,那一團最爲原始的靈氣就這樣飄了過來,與龍澤擦肩而過,似乎是陌路的過客一般。
龍澤想要去回身抓握,但與此同時,花葬的聲音從頭頂傳了下來:“龍澤,你是想要跟着他前往輪迴的深淵,還是想要去回到顧曉白的身旁?”
沒有猶豫的,龍澤轉身,邁進了那道大門之裡。
他看見了三具屍體與一個活人,還有漫天的火海,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龍澤血劍已經被龍澤握在了手中,一股力量牽引着他衝上前去,將唯一存活的性命殺死。
劍鋒入體的那一刻,龍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
【在此之前】
何燼同封朗戰鬥正酣時,突兀的從一側傳來了一道偏鋒,打斷了他們二人的交鋒——劍鋒的主人名叫做顧玄,那病泛着藍芒的劍鋒閃耀着奪目的光芒,甚至隱隱蓋過了何燼手中的長刀。
看見顧玄的身影,封朗臉色一沉,風不破到底還是死了,可究竟是爲何而死?顧玄怎麼可能殺死風不破,這長生難死的原始之靈,他到底是用了怎樣的手段,才能夠去存活下來?
封朗沒有追問,他的目光只是緊緊地盯着如今的局面,若是何燼同顧玄聯手,那麼他也不用再掙扎了,乾脆棄了這條盤龍的索,去幹脆利落的迎接死亡便是。
封朗不喜歡做無用功,既然已經能看到結局,那麼他沒有什麼興趣去學着一些所謂的英雄一樣,去在絕望之中去奮力抗爭所謂的出路。費時又費力的同事,還會帶來無所謂的絕望。
他喜歡希望,但同時他也喜歡絕望,除了一線生機之外,他都是萬分的喜歡的——要麼從容不迫的去運籌帷幄,要麼淡定從容地去迎接死亡,不卑不吭,不恐懼,也不掙扎。
封朗想要一個有尊嚴的死,但不是那種可笑而又醜陋的抗爭。
但往往事實是柳暗花明的,顧玄只是走到了何燼的面前,聳了聳肩膀,說出了一句扭轉全局的話語:“真抱歉,看起來我得和別人合作了。”
——真抱歉,我得和別人合作了。
何燼聽後,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他只是瞭然的點了點頭,笑了笑,對着封朗聳聳肩膀,無奈地說道:“敲敲門,幸福來了,你開門迎接這個,我問問你有多大的勇氣?”
“你總是最危險的因子,何燼,你從來到的第一刻就該知道這個道理。”顧玄從容不迫地站在了封朗的身旁,彷彿他方纔沒有帶來殺死風不破的消息一般,而封朗,也根本不在乎。
只是目前唯一的問題就在何燼的口中,這勝利擺在面前,封朗敢不敢要?
這比死亡還要來的詭異。封朗看着身旁的顧玄,這個男人就再剛剛纔確定殺死了自己的‘搭檔’風不破,而就算是做足了與風不破決戰的準備,封朗也沒有想到有什麼直接有效的方式去將風不破擊殺。
那麼顧玄是怎麼做到的?沒有看見風不破的屍體,封朗仍然是相信風不破仍然存活的,但是既然顧玄已經到了這裡,那麼也就意味着對方的死亡或是說——這是另一個陷阱。
他敢不敢接受?
顧玄已經站在了封朗的身旁,他手中的那柄藍色的長劍泛着光芒,從封朗的角度來看,顧玄的臉陰沉着,似乎藏着一些更爲難以言喻的事情,或許這是何燼和顧玄的陰謀,或許顧玄是真的想要在這裡除掉何燼。
“那麼,你的意見呢?”封朗這面不改色的思索着全局,而顧玄已經向他伸出了手,另一隻手中握着劍,這隻手便伸向了封朗,以友好的方式去詢問封朗的意見。“合作,或是死亡。”
——合作,或是死亡。這是一個進退不能的問題,封朗注視着顧玄的手良久,終於緩緩的握了上去,隨後,用同樣的速度,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是封朗人生中最爲漫長的一次握手,也是封朗人生中最爲漫長的一次交易,但隨後,他便有足夠的而理由去相信顧玄是真心想要同他合作:因爲在他們握手成交的那一瞬間,何燼臉上的笑容便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人生無常,何燼。”顧玄終於綻開了一個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