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勢羣雄割據,所以楊崢答應了沈空冥,他會去漠下神宮,他發誓會將顧曉白安全的帶回來,帶回若水之境,親自陪她去度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並……告訴她所有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沈空冥仍然憂心忡忡,這羣雄聚會的地方,楊崢真的能憑藉一己之力,帶着顧曉白在關鍵時刻逃出生天麼?
沈空冥擔憂着,卻在看見顧曉白的那一瞬間,化爲了碎沫。
這個世界上是有這麼一種人的,就算你爲她日夜擔憂的夜不能寐,可卻在真真實實看見她的一瞬間,感覺那些擔憂都是在庸人自擾。
這種人,彷彿是不需要被擔憂與寵愛的,她只需要空間飛翔,她只需要這個。
這個人就是顧曉白。
沈空冥第一眼見到顧曉白的時候,顧曉白站在湖邊發呆,清晨的湖面泛着光輝,映在顧曉白的臉上,斑斑駁駁的甚至帶着璀璨的顏色,甚至好看。
沈空冥就站在顧曉白身後看着,青山綠水,微波盪漾,女孩就站在湖邊眺望遠方,如此靜謐,彷彿畫家筆下的山水與美人。
那一刻,彷彿什麼憂愁也沒有了,都化成灰飄散在無垠的天地之間,甚至連痕跡都不曾留下。
只有安穩與自由。
沈空冥不禁看得癡了,可是好景不長,他剛剛進入了狀態,卻被身後的一聲生硬的問話打斷。
“所以,你就是沈空冥?”
沈空冥回頭,這個聲音聽上去稚嫩,像是還沒有變聲的少年,而若水之境中並沒有這個年紀的學徒。他回頭,低頭看向了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的少年,果真是一臉稚嫩的模樣,甚至還能看出些嬰兒肥的痕跡,是龍澤。
沈空冥低頭審視着龍澤,這個看上去頗爲可愛的少年,但是口氣卻咄咄逼人,因爲什麼?
“我是,那麼孩子,你是誰?”
“……。”龍澤額角青筋一跳,他站在原地仰頭看着面前的男人,沈空冥要比龍澤高出許多,這直接導致讓龍澤感覺天壓在了他的頭頂,喘息都費勁。“首先我很大了,其次,我叫龍澤。”
“龍澤?”沈空冥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或是說在哪裡聽過。“那麼你和顧曉白有什麼關係?”
“伴生。”龍澤挑眉,懶洋洋的瞅着面前的男人,琢磨了一下措辭,開口說道。“我現在是顧曉白最親密的人,沒有之一,所以你要是想對顧曉白做點什麼,得先問問我。”
“你想對我做點什麼?”
“……。”
“……??”
沈空冥轉身看向了身後用好奇寶寶眼神看着他的顧曉白,頓了頓,又把目光放在了身後的龍澤身上,思考了半響後嘗試開口:“我,想對顧曉白做點什麼?”
“比如拉個小手親個小嘴?”顧曉白眨眨眼睛,跟着沈空冥一起看向了龍澤,歪頭。“你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龍澤?小孩子一天到晚能不能想一些健康積極向上的東西,我還沒開始拍拖呢,再說了,我就算開始拍拖……。”
“就你這樣還想拍拖,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略。”龍澤對着顧曉白做了個鬼臉,隔着沈空冥開始和顧曉白打起嘴架。“一輩子都找不到心儀的人的,到時候你就是老巫婆,想那些脾氣怪性格差長得醜的人一樣,哈哈哈!”
“龍澤你給我站住,站住!”顧曉白聞言氣急了,她拔腿就開始追逐龍澤,沒想到龍澤倒也是精明,繞着沈空冥就開始拉着顧曉白轉圈圈,兩人繞來繞去,還沒等累,倒是先把沈空冥繞暈了。
“顧曉白。”沈空冥一把抓住了顧曉白的手讓她停下追逐的動作,隨後揉了揉眉心,嘆息一聲。“龍澤是誰……或許我們路上說,時間不夠了。”
“……啊?”顧曉白被抓住,她聽着沈空冥的話沒有反應過來。“時間……不夠了?”
“漠下神宮馬上就要開殿了,在此之前我們要先去沙漠荒原邊緣的伏雨古城落腳,儘量不要成爲最後一個抵達的人。”沈空冥如是說着,便帶着顧曉白離開了星雲林中,顧曉白沒有看見江鐸的身影,沈空冥在走之前也沒有去找江鐸,她甚至再走的那天都沒有看見歐陽暮的影子。
一個人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來送她,只是靜靜的離開,彷彿她一開始就不曾來過。
顧曉白方纔在湖邊就在想這個問題,不知道爲什麼,許是害怕遺忘,他早早的便起來了,起牀的時候龍澤還在睡覺,顧曉白偷偷的越過他來到了湖邊,看着湖水發呆。
龍澤在顧曉白起牀的時候就醒了,他向來睡的淺,只是他身爲伴生也感受到了顧曉白有些寂寞的心情,他假裝自己仍在沉睡,卻在顧曉白坐在湖畔後,來到了窗戶旁靜靜的看着她。
這個姑娘是多麼恐懼孤獨的一個人……龍澤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默,嘆息了一聲。
顧曉白在等人,她在等任何一個人,江鐸也好,歐陽暮也罷,或是說任何一個她的同窗,所以她早早就起來了,她想看最後一眼。
可是她沒有等到。
顧曉白還是有點揪心的,直到她出了若水之境後還在思考這件事,她隨着沈空冥上了馬車,馬伕一鞭子下去,車便顛簸的動了起來,顧曉白坐在車中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了半響纔開口詢問。“楊崢去哪了?”
“他先去了。”沈空冥如是回到道。“我與他談了一些關於你的安全事宜,如果一旦你被迫去……。”
“被迫?”顧曉白迷茫的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沈空冥,頓了頓。“就像是昨天方龍吟派出的蘇故夢一樣麼?”
“我盡力了,顧曉白。”沈空冥口氣有些愧疚,他拳頭鬆鬆緊緊,最後垮下了肩頭。“這是一場所有人都貪念的爭奪。”
“包括你。”顧曉白雙目無神的看着沈空冥,波瀾不驚的說道。“也包括你,對麼?”
“……。”
沈空冥聽後瞳孔一縮,他猛地握緊了拳頭,龍澤注意到了這點,也一直在觀察這沈空冥,這個男人對顧曉白沒有惡意,但他對她的感情看起來也並非只是朋友,非常奇怪——龍澤挑挑眉頭,坐在一旁,看起來像是隨意而坐,但實際上肌肉已經繃緊,春備好處理任何意外。
沈空冥在沉默中安靜了許久,久到甚至讓顧曉白以爲他不會再說任何事情一樣,馬車顛簸着,車內沉默着,隨着時間的流逝,龍澤頭上的青筋則越發明顯。
終於,龍澤忍不下去了,他扭頭看向了沈空冥,面帶寒霜,口氣則是沙啞的,帶着強壓下的怒氣與暴躁:“沈空冥,你說話。”
“……。”沈空冥坐在那裡,雙拳緊握着,他額頭上隱約冒出了冷汗,成滴劃過額角臉龐,低落在地面之上,他看着面前毫無表情的顧曉白,拳頭鬆了又緊,終於嘆息一聲,開了口。“你要相信我,顧曉白,我對你沒有惡意。”
“我相信。”顧曉白吶吶的回答着,卻沒有帶任何情感,就像是一臺機器一樣,只是簡單的輸入了指令,除了所言之外,讓人完全無法看透她真正的想法是何。“我相信你,沈空冥,畢竟我現在還活着不是麼?”
“顧曉白……。”沈空冥皺緊了眉頭,他剛欲開口去說些什麼,卻生硬的被龍澤打斷了。
龍澤擡手一道清風打過,割斷了沈空冥望向顧曉白的視線,逼迫着他轉頭,看向自己。“顧曉白的生命現在不是她一個人的,如果你小子想要打她的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龍澤同樣鎖着眉頭,看着面前的沈空冥,口氣看似輕鬆,但句句皆是脅迫之語。“顧曉白性質軟弱,同樣她也非常心善,但我不是,如果你——或是別人想要打她的主意,那麼至少要先問問我,嗯?”
“你是龍澤血劍。”沈空冥雙目冷冷的看着口氣囂張的龍澤,冷哼一聲。“看來星雲湖底的日子讓你越發幼稚了,如果你還長點腦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記住了。”
“你再說一次?”龍澤這回是真正的被沈空冥激怒了,他猛地起身指向了仍然坐在原處的沈空冥,眼中猩紅血色漸濃。“除了白戰天之外……。”
“白戰天什麼都不是。”沈空冥突然發聲打斷了龍澤的話語,他擡頭冷漠的看向了身前這少年模樣的龍澤,不屑地說道。“如果你以爲白戰天的實力就是大陸的代表,那就趁年輕給自己看好個墳頭,以防後患吧。”
“你說什……!”
龍澤聞言瞳孔一縮,他揚手,一團黑霧即刻便憑空而出,環繞包裹在龍澤的手掌之上,其中甚至有血色的閃電出沒,他的手掌握住了其中的什麼東西,並有向外拔出的趨勢。
可他卻受到了阻礙。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寄人籬下莫囂張。”沈空冥緩緩起身,由於是成人的模樣,他足足比龍澤高出兩頭的差距,他低頭,俯視着纔到自己胸前的少年,陰沉着一張臉開口如是說道:
“龍澤,你我之間還沒到拔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