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等了兩刻鐘,終於等來了樑清。樑清見她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他聽人傳話,還以爲是她犯了什麼事。
“掌櫃的,銀子我帶來了,不知是作何用?”樑清繃得正兒八經,可惜臉上稚氣未脫,絲毫沒有說服力。
樑懷玉看向旁邊的鳥籠:“賣身契呢?”
託着鳥籠那人從袖子裡抽出薄薄一張紙,抖開,赫然是一張賣身契。
樑懷玉對樑清說:“把銀子給他。”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樑懷玉拿過賣身契,確認了一遍,點了點頭。
“今日實在無意冒犯,實在是陳大人的愛犬對這位沒人愛不釋手,多謝諸位拱手割愛了。”樑懷玉像模像樣地抱了個拳,一手牽過引繩,一手牽過美人,離開了西市。
樑懷玉出來溜個彎,結果莫名其妙買了個美人。她低頭看狗哥,狗哥全程走在美人旁邊,眼巴巴望着美人。美人目不斜視,也不問她。
還是樑懷玉憋不住開了口:“雲瑤姑娘,無意冒犯,只是我家狗哥實在對你喜愛非常,姑娘便與我回去住幾日吧。”賣身契上寫這位姑娘名叫雲瑤,祖籍青州。青州與京城也是相隔甚遠,想來也是幾經輾轉,漂泊可憐。
雲瑤語氣波瀾不驚:“隨便你,你既然買了我,我自然任你處置。”
得,還是個氣性冷美人。
她能怎麼處置?她又不能享受美色,她無語地瞪了一眼狗哥。
狗哥渾然不覺,依舊眼巴巴望着雲瑤。
樑清忽然開口:“掌櫃的,還好你沒事,我剛纔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讓我拿銀子來贖你呢?”樑清的聲音還有些奶,表情有些擔憂。
樑懷玉覺得他這樣十分可愛,捏了捏他的臉:“我也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下次不會了。”
樑清捂着臉,委屈地看着樑懷玉。樑懷玉笑嘻嘻,大清早的不開心散了許多。
***
“雲瑤姑娘,住的屋子不太夠,只好委屈你和我睡一屋了。”樑懷玉領着雲瑤進了房,雲瑤不說話,樑懷玉頓覺尷尬,搓了搓手,“那你坐會兒,我先去忙。”
這位雲瑤姑娘總喜歡直直盯着人看,又不說話,這感覺讓樑懷玉有點毛。
她買了人家的賣身契,是因爲狗哥,而狗哥又關係着她的賣身契,轉換過來,也就是雲瑤關係着她的賣身契。雖然她明白雲瑤與她非一路人,不過爲了她的自由,只好強行把雲瑤拽到她這路了。
至於之後,等拿了賣身契,她可以考慮還雲瑤自由。
雖然這麼算起來,似乎不太划算。
她阿孃說過,做生意呢,除了講究利,也要講究義。
今日店裡也沒什麼客人,冷冷清清,一個戲臺子,攬盡了店裡的熱鬧。樑懷玉拉了個凳子,自顧自坐下,又從後廚摸了一盤花生米,自個兒吃上了。聽着戲,吃着零嘴,生活如此美好。
“你這店,遲早倒閉。”
樑懷玉一嗆,擡頭看向來人。雲瑤不知什麼時候從後屋出來了,她雖穿得粗布麻衣,難掩容色。樑懷玉如今的臉仔細也算個小美人,和她站在一塊,遜色太多。
你美就美,無故咒我做什麼?
樑懷玉撇了撇嘴,反駁道:“何以見得?我就覺得我這店遲早日進斗金。”
雲瑤直勾勾地盯着樑懷玉的眼睛,語氣不急不緩,“唱戲固然有趣,他們總歸更愛美色。你只需找個美女,往臺子上一座,即便歌唱得斷人心絃,依然能客似雲來。你信不信?”
樑懷玉又摸了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裡:“話是這麼說,只是我若是找個美人來唱歌,豈不是失了我開酒樓的初心,那不如去開青樓。”
雲瑤嗤笑一聲:“初心不就是爲了錢?你若是知道青樓一天賺多少錢,你早就後悔不早點開青樓了。”
她的語氣裡有幾分嘲諷,又有幾分苦澀。以她的容色,入過青樓也是大有可能。
樑懷玉沉默了片刻,才道:“話說得輕易,我上哪兒找一個大美女啊。”
雲瑤看了她一眼,眼神毫不避諱:“我。我可以幫你賺夠二百兩,你將賣身契給我,如何?”
食色性也,好美色,人之本能。
樑懷玉知道,雲瑤這個提議有多大的可能能成功。可是請一個美人兒唱曲,和請一個戲班子唱戲,大同小異。和樑清所說的,總歸是背離的。她想問問樑清的意見。
雲瑤見她猶豫,冷笑了一聲,加價:“三百兩。”
樑懷玉皺了皺眉,咬碎花生米:“我不是覺得價錢不合適,我只是覺得這事我得考慮考慮。”
雲瑤頷首:“今晚之前,你考慮好。”
明明現在是她手上握着雲瑤的賣身契,倒像是雲瑤拿着她的賣身契似的。
哦不對,雲瑤的確握着她的賣身契的一部分。
樑懷玉撇了撇嘴,從盤裡撿了一粒花生米,扔進嘴巴里,扔歪了,掉在了地板上。
樑懷玉和樑清說了雲瑤的話,樑清陷入沉思,許久才道:“未嘗不可。我們也可以借她的東風,把我們店的定位提到權錢者上。”
有錢有權,纔會更追求美色,例如當朝太子。
樑懷玉記得,這會兒的太子姓李名珏,史書上記載,“好色無得,蠻橫專行”。
除此之外,歷史上的昏君,哪一個不愛美人?
樑懷玉與樑清商量完畢,第二天便着手改造店裡的環境。既然有美人,那就得配上些花前月下的東西,適合培養感情……
呸呸呸,她開的不是青樓。
樑懷玉心裡默唸三遍,纔開始挑選材料。裝樣子,少不得擺飾,擺飾還得選那些看上去有內涵的。
你以爲樑懷玉是因爲認真才挑選的?不是,她只是閒得無聊。有了雲瑤,狗哥連她都不想遛了,籤都牽不動。
樑懷玉痛心疾首,這狗哥,怎麼有奶便是娘。
她不需要管狗哥,店裡又沒什麼需要她管的。有點樂趣,如何能放過?
除了擺飾,需要準備的東西還有太多太多,裡裡外外忙了好一段日子,纔將店裡改頭換面。
樑懷玉看了看雲瑤,又看了看店裡,滿意地點了點頭。
雲瑤來的時候,就那一身粗布衣裳,樑懷玉便好心地把自己的幾套衣服給了她,雖然她也沒幾套衣服。於是,樑懷玉又新買了幾套衣服。
雲瑤換了衣裳,更加光彩難掩。往那兒一站,就能迷倒萬千老男人。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還需要造個勢。
這也是雲瑤出謀劃策的。
尋了些人,放出消息,說是醉月坊新來了位會唱曲的美人。
消息剛放出去,便有人慕名而來,被樑懷玉以暫停營業的藉口趕了出去。
太好得到的,人是難得珍惜的。要吊着胃口,慢慢來。
樑懷玉趕了人,上樓去尋雲瑤,雲瑤坐在窗戶邊上,撥弄着琴絃,幾聲琴音調不成調,曲不成曲,慼慼然,人亦慼慼然。
雲瑤眼神裡的哀傷,樑懷玉確認沒有看錯,因爲她甚至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