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衆臣對曹文詔羣起圍攻,都是因爲王立而起!
或者說,衆臣是爲了各自的利益!
當初,王立在山西賑災時,不到半年就拉起一支“鐵甲錦衣衛”,實在讓人眼饞!
去年,曹文詔在西剿賊的同時,又給朱由檢拉起一支萬人的“驍騎營”!
這些,正是源自山西得天獨厚的優勢——緊靠長城、有官市、與蒙古接壤、交通便利,有鐵有煤!
這麼大一塊肥肉,讓曹文詔橫插了一腳,衆臣自然不樂意!
曹文詔是王立的部曲,早就全國皆知!
如今,山西境內的流賊已被蕩平,正是趕走曹文詔、削弱西廠的大好時機!
昨日的羣起彈劾,並沒有實質性的效果!
今日的朝會上,衆臣自然不會罷休!
“皇上,陳總督調集陝西、鄖陽、湖廣與河南四省兵馬,已將流賊圍困於車廂峽!
徹底剿滅流賊,指日可待!
相信,不日就有捷報傳來!
然而,此戰中,山西總兵曹文詔不顧大局、不聽調遣,絕不可縱容姑息啊!”
“皇上,據大同總兵滿桂、宣化總督張宗衡、宣府總兵陳洪範、巡撫丁魁楚等人密報,曹文詔經常兵出長城,恐有勾結皇太極之嫌啊!”
“報……皇上,邊關急報:
皇太極西征察哈爾,追擊林丹汗返回,突然兵分兩路犯境!
本月六日,大同得勝堡陷落,參將李全自刎殉國;總兵滿桂堅守鎮羌堡、四城堡,大同一線軍情緊急!
本月八日,上方堡陷落,宣府重鎮旦夕可破!”
聞報,殿上衆臣全都慌了神!
爭辯多時,仍無應敵之策!
朱由檢咬咬牙,目光移向溫體仁:“首輔大人,北關軍情緊急,依你所見,應當如何應對?”
“呃……這個……皇太極西征察哈爾,追擊林丹汗兩千餘里,大勝得還,士氣正旺,意圖不明,不可輕敵;
老臣以爲,大同、宣府二鎮應當誓死堅守,同時速撥援軍!”
此言一出,朱由檢失望透頂!
這傢伙的話完全正確,但說了等於沒說!
殿上衆臣全都低頭不語,朱由檢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侯恂身上:“尚書大人,依你之見,朕該如何應對?”
侯恂稍加思索,看了看溫體仁,小心說道:“下官以爲,宣化一線兵力單薄,難以久持;
可令宣化諸兵據城堅守,保留實力,拖延時間;
等到萬不得以之時,可退守紫荊關和居庸關,以保京師無恙;
西線,滿桂在死守鎮羌堡與四城堡的同時,可派一支勁旅兵出長城,襲擾八旗軍後方之糧道;
如此一來,皇太極就不敢引兵深入山西,又無法沿紫荊關和居庸關襲擾京師,只能無功而退!”
“嗯!尚書大人之言,甚合朕意!”
朱由檢滿意地點點頭,卻有着更多的憂慮:“如今,諸路兵馬受陳總督之調遣,圍困流賊於車廂峽,勝利在望,不可輕易抽調!
以尚書大人之意,何路兵馬可以馳援大同?”
“呃……”
侯恂瞥了一眼溫體仁,試探着說道:“兵出長城,襲擾建奴,非騎兵不可爲!
老臣以爲,唯有抽調山西總兵曹文詔,方可不負使命!”
曹文詔!
又是曹文詔!
從侯恂的目光就能看出,衆臣口中的“曹文詔不聽調遣”,必是無端的抹黑!
否則,又何須用“抽調”一詞?
對此,朱由檢並不點破,面帶憂慮:“如果曹文詔引兵北上,被困於車廂峽的流賊……
如果有個萬一,豈不是功虧一簣?”
“皇上,車廂峽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流賊被圍於此,必會以精兵把守險要隘口;
短時間內,我諸路大軍很難攻破;
不過,就算抽走曹文詔,流賊亦不會知道,絕不敢全力殺出!
只要陳總督及時地調兵遣將,死死封堵各處險要,不出三月,流賊必然糧儘自潰!
爲了穩妥,老臣斗膽懇請皇上,速調驍騎營前往河南助戰!
只要各路兵馬齊心協作,必能把流賊徹底剿滅!”
“好!好!好!”
朱由檢激動得面紅耳赤,連聲叫好!
在陝西和山西,曹文詔之所以百戰百勝,皆因關寧鐵騎的所向披靡!
而今,自己的驍騎營,其裝備不亞於關寧鐵騎!
數量,更是曹文詔的三倍之多!
曹文詔北上之後,他在車廂峽的防禦空缺,正好由驍騎營填補!
只要剿滅了被圍在車廂峽的流賊,持續數年的西北叛亂,就能永遠地平定!
不過,驍騎營是自己的親衛禁軍,耗銀八十多萬組建而成!
每月俸祿,更是高達十餘萬!
絕不可輕易託予別人!
不過,剿賊之事不可草率!
要不,抽調六千驍騎營去往車廂峽,再以四千留駐京師?
如此部署,在關鍵時候還能馳援紫荊關和居庸關,豈不更加穩?
本來就是嘛!
曹文詔三千騎就能搞定的事,難道六千驍騎營還搞不定!
“傳朕口諭:令曹文詔速速引兵馳援北疆,伺機兵出長城,襲擾建奴之糧草後路!
六千驍騎營速速馳援車廂峽,聽從陳總督之調遣!”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衆臣齊聲高呼,朱由檢卻冷眼環視,心頭失望至極!
……
朝中大臣的髒水,以及皇太極犯境的軍情,飛鴿傳書至四川,王立隱隱有些擔心了!
他擔心的,並非曹文詔敗於皇太極!
而是擔心,曹文詔會被“自己人”所害!
這位百戰百勝的猛將,原則性問題聽從自己的指揮,這點毋庸置疑!
然而,他只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將!
說得難聽一點,不過是個糙漢子,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面對朝中文臣的髒水,毫無還擊之力!
自古以來,武將被文官所害的事例,比比皆是!
武將陷害文臣之事例,卻少之又少!
此時的大明,自己看得上的將領,除了袁崇煥和曹文詔以外,再無別人!
要給自己留條後路,要經營好自己的老巢,少不了武將的大力支持!
舞文弄墨的文官,給我滾一邊去吧!
老子一個也不要!
罷了!
四川有了“攀鋼”和漢源煤礦,山西的煤和鐵,老子不再稀罕了!
誰特麼喜歡,拿去便是!
打完這仗,馬上就把曹文詔調回四川!
遠離是非,不跟你們玩了!
可是,好像不太對勁啊!
流賊不是多路分兵,四處流竄了麼?
高迎祥、李自成和張獻忠幾位大佬,怎會被圍在了車廂峽?
這地方,我咋沒聽過?
“廠公,車廂峽在陝西、四川與河南的交界處;
從地形上來說,車廂峽長約20公里,寬僅數丈,兩側奇峰突兀,怪石嶙峋!
在峽低仰望,只能看到“一線天”,地勢十分險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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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流賊被圍車廂峽,絕對死定了!
如果站在峽頂,往下扔十個石頭,必能砸死十個流賊!
所以,只要陳總督牢牢堵住幾個出口,就算峽中屯有千軍萬馬,也能將其一網打盡!”
“是麼?”
王立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幾個月前,數十萬流賊被洪承疇、左良玉、曹文詔和王樸圍困,還不是逃出昇天了?
歷史,哪會輕易被改變?
想將流賊一網打盡,簡直是做夢!
不過嘛……
從宋哲描繪的地形來看,車廂峽真是個好地方!
十餘萬明軍兵分五路,各自堵住出口,包圍圈無懈可擊!
可是,歷史上李自成和張獻忠,又是怎麼逃掉的?
難道,是因爲抽走了曹文詔?
不會啊!
曹文詔雖被調走,不是有六千驍騎營填補缺口麼!
這個嘛……
歷史的大體走向,肯定無法改變!
如果只改一點點,還是可以的嘛!
就如,被做掉的錢謙益和朱國弼!
這次,如果能一舉剿滅各路大佬,是不是可以多撈幾年?
心動不如行動!
真想派遣一支錦衣衛,去往車廂峽助戰!
只可惜,錦衣衛的主力去了福建!
餘下的錦衣衛分佈在全國各地,四川已經捉襟見肘了!
不行!
四川絕不能放鬆警惕!
那幫姓朱的,稍有鬆懈就要翻江倒海!
只希望,那位百戰百勝的陳總督,千萬別掉鏈子!
若能幫我多撈幾年,一定忘不了你!
“對了,我要的攔江鐵鎖,進展如何了?”
“廠公,已經打好兩條!
再過四個月,餘下的兩條也能打造完成!”
提到攔江鐵索,宋哲就萬分緊張!
這項工程,實在浩大!
建昌衛煉製的鐵錠,源源不斷運往夔州府巫山縣,全都用於打造攔江鐵鎖了!
這種鐵索,每一條都是嬰兒的手臂般粗,長達九百多米!
每一條,幾乎有萬斤之重!
而王立想要的,是四條!
全都部署在巫山縣的長江水域!
在下馬灘至將軍灘的位置,南北方向連拉四條,橫斷長江!
其實,在一千多年前的三國時代,吳國就打造了這樣的鐵索!
企圖橫斷長江,阻止魏國戰船順江而下!
只可惜,那時的鍊鐵工藝實在落後!
魏將王濬以火船灼燒的方式,輕易燒斷了吳國的攔江鐵鎖!
一千多年後的現在,王立想打造的攔江鐵索,並非像吳國那樣固定於特定的高度!
而是,隨着南北兩側巨型絞盤的轉動,可以調整鐵索的高低位置!
當時的吳國,攔江鐵索是防止敵船順水而下;此時的攔江鐵索,是防止敵船逆流而上!
從水流方向來說,更利於防守!
在平時,鐵索沉於江底,不影響船隻的通行;
在必要的時候,鐵索升至水面以下三至九寸,既能攔停敵船,又能防止對方的火攻!
在王立的計劃中,鐵索兩側的下馬灘和將軍灘,還要修建“混凝土”爲材料的堅固城池,並且要預留炮臺位置!
城池的作用,除了保護巨型絞盤之外,既是囤積兵馬和糧草的場所,更是阻擋敵方沿陸路而進的要塞!
在城池側方的險要山崖上,還要依山修建幾十處炮臺,與城池互爲犄角!
敵船來犯,被鐵索阻斷的同時,兩岸必會炮火齊發!
縱然敵方有千軍萬馬,縱然水陸並進,也無法突破堅固的巫山防線!
如此防守入川的門戶,確實是固若金湯了!
只不過,要防備的“敵人”具體是誰,宋哲屢次追問,王立始終笑而不答。
記得在去年,還沒有入蜀的時候,王立就問過四川的防禦方向!
此時此刻,宋哲也是相同的回答:只要守好入川的三處險要,敵兵縱有百萬也難攻破!
既然廠公早有計劃,那就沒必要關心“敵人”是誰,依令而行就是了!
“廠公,按你的要求修建巫山工事,至少還需兩年才能完成!”
“無妨,慢慢修,一定要修好!
剛纔,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有催促的意思!
還有,我上個月上書建議,將陝西的漢中府劃歸四川管轄,萬歲爺還沒有回覆麼?”
“呃……還沒有……”
“罷了,不等了!
我直接向洪承疇要,不怕他不給!
明天就派一支錦衣衛去漢中,拿着我的尚方寶劍,讓當地的官員辦理交接手續!”
“喏!”
“慢着!我看還是算了!
還是換成“流賊”的身份去辦,給他來個一了百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