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必太過擔心!
你留在南都的陳安俊,連司禮監和忠勇營的人都敢殺,確實是個人才!
有他看着天音閣,沒人敢放肆!
況且,我收到消息之後,已令崔呈秀在天音閣的周邊警戒!
所以,你不用考慮南都的事,安心給我寫歌纔是!”
從魏忠賢的眼神和語氣來看,不像在說謊!
王立卻在納悶了!
在南都那邊,有陳安俊和孫濟仁兩個“百戶”;
再加上西廠的威名,普通人絕對不敢造次;
此時的朱由檢正需要自己,他沒理由動天音閣;
內閣首輔溫體仁,也沒理由動天音閣;
被革職還鄉的周延儒,應該沒那個膽;
南都的兵部尚書申用懋,曾與天音閣和東西二廠鬧得很不愉快;
最有可能使絆子的,必是此人!
當然,與朱至澍關係密切的十幾個藩王,也有這樣的能量!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在明,敵方在暗!
魏忠賢雖有安排,卻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完全寄託在別人手上吧!
來不及派遣兵馬,至少可以提醒他們一下,以免措手不及!
於是,幾隻信鴿騰空而起!
……
“巡查組”的到來,魏忠賢早就知道。
但是,魏忠賢秘密來到成都,“巡查組”並不知道。
明日的朱至澍大婚,魏忠賢毫無興趣。
他來成都的目的,只是詢問“貿易下滑”的應對辦法,順便拿到適合寇白門新歌。
對於譜曲配樂的過程,魏忠賢更沒興趣,在旁邊看了沒多久,人就消失不見了。
然而,兩個時辰後,這傢伙卻匆匆跑回。
“王公公,錦江河邊那些百姓,四人一桌玩的是啥啊?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麻將唄!”
王立淡然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那玩意兒不適合收稅,你學了也沒用!”
“不!”
魏忠賢搖搖頭,目光異常堅定:“那玩意兒可以收稅!而且,還能收很多!”
切!
王立不屑地呸了一口,懶得跟魏忠賢討論這個問題。
此刻,魏忠賢想把麻將移植到南方,然後想辦法收稅,這個想法的本身並沒有錯!
但是,想在南方普及開來,恐怕沒那麼容易!
其實,王立在四川推廣麻將,確實是爲了抽稅!
只不過,不是現在!
河邊的小麻將,一局也就幾文錢的輸贏,能抽多少稅?
只有等它普及之後,將其搬入賭場,那纔是抽稅的時候!
此時的四川,正好滋生了“打麻將”的土壤!
因爲,百餘萬的四川百姓,已經成爲全職的“僱傭工人”!
他們手上有些銀子,有穩定的收入,而沒有土地的束縛!
每日做工六七個時辰,餘下的時間,不可能全部用來睡覺吧!
不打麻將消遣一番,很可能聚衆鬧事!
這天寒地凍的,許多百姓卻不顧嚴寒,故意把麻將桌移到河邊,正是展示自己優越感!
因爲,能有時間打麻將的人,能有錢打麻將的人,都是有穩定收入的人!
讓那些起早貪黑,年底也不敢休息的“農夫”羨慕不已!
在麻將的刺激下,很多還在觀望的百姓,紛紛將自己的土地轉讓給西廠,成爲了“不間斷”服徭役的“僱傭工人”!
剛到四川的時候,王立只想當個大地主。
不久之後才發現,自己不僅是個大地主,還是個資本家!
記得教科書上說過,國外的資本家將“農奴”變成“僱傭工人”,是用暴力驅趕的方式,強行收走農奴的土地!
這,是一個血腥暴力的過程!
而自己,在無意之間,竟然是用的和平方式,讓百姓們主動出讓自己的土地!
還被百姓們尊爲聖人,感恩戴德!
所以說嘛,時也,運也!
賺錢的機會來了,啥都擋不住!
悠揚的樂聲響起,魏忠賢仍在思索着如何抽稅,並沒有過多在意。
然而,歌妓婉轉明快的唱腔和唱詞,讓魏忠賢的眼睛猛然一亮!
“
我從山中來,帶着蘭花草;
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
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轉眼秋天到,移蘭入暖房;
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開,能將夙願償;
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
這首從後世盜來的《蘭花草》,就跟《厚德載物》一樣,並沒有青樓歌曲應有的脂粉味!
但它的配樂和唱詞,卻能讓人心曠神怡,忘卻世間的煩憂!
如果從九歲女娃的口中喝出,更有一番獨特的風味!
“好,就這首!
王公公果然是神人啊,哈哈哈!”
魏忠賢激動得猛拍大腿,彷彿看到了天仙閣的財源滾滾!
確認唱詞和樂譜沒有錯漏之後,魏忠賢一刻也不願多留。
爽快地扔出一疊銀票,帶着樂妓和歌妓匆匆離開。
……
明日,就是朱至澍的鴻門宴!
“巡查組”的及時到來,讓王立暗喜不已!
如果這傢伙敢於攻擊錦衣衛,就算不是謀反,也會觸怒朱由檢!
到時候,如果這傢伙死於混戰之中,很合理吧?
他的兩個兒子也死於混戰之中,也挺合理吧!
那麼,按照大明的親王繼位順序,朱至澍的蜀王之位,應該傳給他的三兒子朱平棕吧!
這傢伙才九歲,再也沒了號召力和領導力!
蜀中的朱氏宗親,就變得羣龍無首了!
從此之後,他們只能乖乖地龜縮着!
只不過,前去迎接“巡查組”的錦衣衛,竟然沒有接到人!
據說,“巡查組”在簡陽縣水域自行登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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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說,這些傢伙又去百姓家裡暗訪了!
確實是暗訪!
這羣太監和忠勇營的侍衛,竟然僞裝成行商的馬隊,兵分四路,前往百姓家裡“問路”去了!
“幾位公子,你們想買絲綢,應該去成都城外的絲織廠!簡陽這邊只是蠶坊,不做紡織的!”
說話的是個婦人,大約三十幾歲,只打開半尺左右的院門。
從她手上的木梳和紅繩來看,應該正在給身旁的女娃扎頭髮。
王承恩注意到,婦人手上的紅繩,竟然是鮮紅的絲織面料!
更奇怪的是,婦人的茅屋破敗不堪,她卻身穿藍紫色的繡花厚緞!
厚緞之內,又是土灰色的粗麻面料!
她身旁的女娃,大約七八歲年紀,外衣仍是高檔的絲織面料!
這兩人的外衣,少說也值六十兩子!
與她們破敗的茅屋,以及內層的粗麻布料極不相稱!
奇怪,實在奇怪!
難道,他們外衣的布料,是仿製的絲織面料?
爲何仿得如此逼真?
“呃……這位娘子,這是你女兒吧?”王承恩上前兩步,想看清婦人身上的布料。
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舉動,讓婦人立刻警覺起來!
小心地堵在門口:“這位公子,你們想買絲綢,應該去成都!
奴家……奴家的男人馬上就回來了……”
婦人眼看就要關門,王承恩趕緊別住房門:“這位娘子,請不要誤會……
我是聽說……聽說成都的絲綢做工不錯……想看看你衣服的布料,是否出自成都府……”
說起衣服的面料,婦人的臉上多了幾分自豪:“沒錯,這正是成都府的上等布料!
你們若是去成都府拿貨,必能賺大錢!”
話音剛落,婦人趁着王承恩不注意,猛然關上了房門!
王承恩碰了一鼻子灰,卻不想輕易放棄。
還想問話,卻聽得院內小女娃的聲音:“媽媽,我又想吃土豆燒排骨了……”
“哎呀,你的嘴巴怎麼那麼饞?不是昨天才吃過嘛!”
“媽媽,你記錯了,昨天吃的是蒜苗回鍋肉!
那個肉好肥的,我想吃土豆燒排骨嘛……”
“吃吧,吃吧!紮好辮子,媽媽這就給你做!
吃了這頓,不許再吃了哦,要給你爹留點!
要是過年沒肉吃,得讓鄰家笑話了!”
“好嘢……”
女娃發出歡快的笑聲,乖乖坐在小凳上。
透過門縫,可見婦人慈祥地微笑着,熟練地給女娃扎頭髮。
讓王承恩驚訝的是,婦人身後的屋檐上,還真掛着幾塊臘肉!
這架勢,少說也有七八斤!
在這之前,王承恩走訪的另外幾戶人家,也跟這戶的情況差不多!
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絲織布料!
家裡,或多或少都有些豬肉!
王承恩實在不敢相信,這裡,竟然是四川的山區!
這樣的生活水平,幾乎抵得上京師的百姓!
一個時辰後,幾路暗訪的人馬聚於縣城,更加震驚了!
竟然,三成以上的百姓,身上的外套都是絲綢面料!
每個人臉上的笑容,竟然比京師的百姓更加燦爛!
“幾位公公,你們親眼所見了吧!我上次回京的預言,真的應驗了吧!”
曹化淳滿臉躊躇,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三年期滿,四川的大多數百姓,都穿絲織面料!
四川的百姓,不僅不會餓肚子,還能家家戶戶吃得起豬肉!
那時候,四川一省的賦稅,每年不會低於一百萬!”
王承恩點點頭,方正化卻有些疑惑:“曹公公,忠勇營的侍衛,曾經潛入許多百姓家中;
然而,好些百姓的家裡,並無太多的餘糧!
估計,最多隻能堅持一個月!
在麥熟之前,他們吃什麼?
如此情形,你就不覺得奇怪?”
“對啊,更奇怪的是,他們並不着急!”高起潛看看過往的百姓,更加疑惑了:
“他們能穿絲織面料,爲何不挪出點銀子,將自家的茅屋翻修一下?
你看啊,好些百姓的住所,估計一年之內就會塌掉!他們爲何不着急?”
“你們不知道,我卻知道!
這些百姓,只是過年期間回家居住一個月!”張彝憲手執一根冰糖葫蘆,呵呵笑着進入茶館:“
正月十五過後,至少有一百多萬的百姓,會前往各處的工地或作坊;
他們在那裡有吃有住,每月還有一兩銀子的薪酬!
所以,這些百姓不在乎家裡的茅屋有多破,更不會囤積太多的糧食!”
“作坊?什麼作坊?”王承恩一臉懵逼,趕緊問道:“什麼樣的作坊,能容納一百多萬的百姓?”
“呵!你們只是走訪百姓的家裡,沒去城西的磚窯看過麼?”
張彝憲把剩下的三個糖葫蘆全都含在口中,繼續說道:“那個磚窯啊,是我見過的最大磚窯!
至少,能容納兩千多人!
我問過看守磚窯的百姓,蜀中各地,那樣的磚窯就有五十多個!
除了磚窯之外,蜀中還有三百多個蠶坊、二十個火藥煉製坊、三十多個水泥煉製坊、六個大型絲織坊、兩個肥皂作坊!
在敘州府到五蓮峰那邊,延綿二百里的範圍內,還有十萬餘人的築路工地!
黎州府那邊,也有兩萬多人的築路工地、五萬多人的大弄型煤礦!
這些工地和作坊,需要多少的百姓去做工?
沱江之上來往的貨船,數量不亞於大運河吧!
再過個三五年啊,四川很可能比京師還繁華!
萬歲爺力排衆異,讓王公公到四川變法,果然沒有看錯人!
如果變法成功,如果全國推廣,不出十年,大明必將迎來嶄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