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亭童家
童玉繡除了理家事之外,大部時間都在林家,一方面爲了避開家裡的煩事心事,另一方面跟着伍五娘一起學習當家理事,還有琴棋書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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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媛媛對未來的兩個小姑子多有照顧,再加上玉繡和玉荷性格溫和,就更願意和她們親近。
市坊某茶撩
幾個婦人正圍着一張八仙桌嗑瓜子閒聊,她們的目光都看向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八仙桌中間,中間有什麼呢?
幾張地契。
滿面粉餅的老女人眼角瞄着童氏的一舉一動,見童氏兩眼發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對邊上另一個女人使了使顏色。
年輕女人彷彿不經意的說道,“芳婆,這地真有這麼好?”
粉餅老女人香帕一揮,“死女人,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我什麼時候讓你吃過虧了,好地,當然是好地,我男人親自去留望看過了,那裡剛被人發現,所以價格才這麼低!”
“既然芳婆說得這麼好,行,那二百畝的契給我,我買了!”其中一個女人彷彿非常好爽的說道。
“還是你聰明,二百畝,十六兩一畝,你轉手賣二十兩,就這一倒手,八百兩呀,累死累活十年八年也掙不到這麼多,好不好!”
女人彷彿有些猶豫:“可……我沒這麼多銀子呀!”
芳婆子揮着帕子說道:“有什麼關係,你可以拿你的房契抵一下,轉了手,給我銀子,我就把房契還給你!”
“真的呀?”
“那肯定的呀!”
“哦,哦,行,那你等等我,我馬上回去拿銀子,不夠的用房契抵!”女人高興的說道。
“行,這二百畝給你留着!”
童氏看着年輕女人真回家拿銀子拿房契了,心裡癢癢的,但她還是有點猶豫,其後幾個女人陸陸續續把桌子上的地契都買得差不多了,最後就剩一張了。
粉餅老女人看了一眼童氏,“童娘子,你不買?這一轉手,可大發了,多少年不要勞作,要不要買一單?”
童氏眨了眨眼說道,“多少畝的?”
等其她幾個女人都走後,粉餅老女人對着童氏低聲耳語,“那幾個都是窮鬼,都拿了二百畝的,你家跟他們不一樣,你有錢,這張有六百畝,你賺得比他們多!”
“真能賺錢?”童氏總是在市坊裡聽人家說買地賣地賺銀子,只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做這事,有些不敢。
芳婆子一直在市井裡混着,摸人心思,那是一摸一個準,連忙敲起邊鼓:“那是當然,現在的田價,你出去打聽一下,就是最低等的都要十六兩,我這個是好地,按低等田給你,你一轉手二千多兩啊!”
“我……我想想……”二千兩,讓童氏心動了。
芳婆子見對方終於吐了,並不焦急,笑道:“行,明天還是這個時候,我在這裡等你,要是過了明天,我可不等你了,放在手裡可生不出銀子,我要賣給其他人!”
“行,那……你一定要等我!”童氏兩眼看着地契說道。
“嗯,動作可要快,我們都是買賣人,東西好可放不住!”這種吊胃口的話,手到擒來。
童氏好像很在行的拿起地契又看了一遍,大紅的手印,好像還有官府的印章,又想了想其他幾個婦人都回家拿銀子、房契了,應當是真的,是可靠的吧!
看着童氏一臉糾結的回去了,幾個剛剛說回家拿銀子、拿房契的人都從後面拐角出來,“芳婆能成嗎?”
粉餅老女人三角眼瞟了瞟,“放心,就她,以前是不敢動她,現在她家裡亂成一團,掏她的銀子和房契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童氏恍恍忽忽的到了家,見女兒沒在家,問打雜婆子蔡嬸,“繡兒呢?”
“回夫人,大娘去林家學習了!”
“不在家啊!”
“是!”
童玉繡房間門口站着一個四、五歲的女娃,手裡拿着糖角子舔來舔去,兩隻小眼不時的朝甬道、走廊看看。
裡面,童家大伯母和童家二伯母兩人正在翻箱倒櫃,老大家的說道,“老二家的,你翻到了什麼?”
“除了幾個銀簪子,啥也沒有!”
“你說這丫頭把銀子藏到哪兒?”
“要不再找找?”
“能翻的地方都翻了,沒有!”
“不可能,這麼大家業,不可能只有十幾兩,再翻!”
……
童氏在自己房間裡走圈,轉了N圈之後,輕手輕腳從自己房間出來,小快步的去了大女兒房間。
……
童玉繡房間門口小女娃見有人朝這邊來,連忙轉身敲了敲門櫺,裡面兩人相互看了看,迅速整理了一下,趕緊溜了出來,拖着小女娃拐到另一邊跑了。
童氏慌里慌張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女兒房間已經被人光顧過了,她推門之前,眼珠轉了轉,發現並沒有人,才放心進去。
童氏沒有像那兩個人一樣亂翻亂搗,她直接從櫃子暗格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了小盒子,從裡面拿了幾張紙,因爲童玉錦的原因,童家人基本的字都認識,所以這幾張紙她都知道是什麼,猶猶豫豫的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最後,把空盒子放進了暗格子裡,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長興府外書房走道拐角處
萬繼玉胳膊吊在脖子前,正和夏小開等人聊天。
趙翼博沒精打彩的避在角落裡,聽着夏小開講着戰事。
“中浩,我沒瞎說吧?”
夏中浩正抱着手臂,站勢由左腿換到了右腿,半天迴應了一個字“嗯”
“你們看,中浩都這樣認爲了,那真是命懸一線之間啊,我——夏小開帶着神兵天將,從天而降,救衆生於生死之間!”
夏小同呸了一口,“得了吧,歐陽他也能稱神兵天將?小心爺揍扁你!”
“沒有,我也就那麼一說,一說而以”夏小開也覺得自己吹牛吹過了,有點不好意思。
萬繼玉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胳膊,悠長的問道,“是她請到了援兵?”
“她?”夏小開愣了一下說道,“哦,你說夫人呀,那當然,夫人一張利嘴可不是蓋的!”
喬子沛嘆口氣,“五年前我們就見識過了,但從沒想到過,會在今時今日,用她的利嘴救了這麼多人,救了這座城!”
夏小開有榮與焉:“那當然,她可是我們夫人,我們爺這麼厲害,夫人當然也厲害啦!”
萬繼玉笑笑,“你們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京?”
“還不知道,要等上面通知!”
喬子沛和萬繼玉兩人離開了走廊,一邊散步一邊閒聊,“這幾天有沒有出去?”
萬繼玉搖頭:“沒心情!”
喬子沛說道:“我倒是出去走了走。”
萬繼玉笑問:“聽到什麼了?”
喬子沛看了他一眼回道:“童氏去找援軍的那天晚上,站在城樓上說的話被人傳了出來!”
“她說了什麼?”
“她說誰敢不來,她就地正法了誰?”
“竟……”
“雖然是大話,但是這等氣魄,我和你未必有!”
萬繼玉是驍騎尉正六品,禁軍中的規矩,他比誰都懂,調兵遣將可不是簡單的事,擡頭看向遼遠的天空回道:“說得也是,沒有樞密院的調令,沒有皇上的聖旨,我們什麼也不敢做!”
“她不僅敢做,而且做到了!”
“是啊,子淳哥遲遲不大婚,沒想到,就算娶個沖喜的都這樣特別!”
“你沒看子淳哥把她捧在手心裡嘛!”
“華珠看來沒戲了!”
“本來就沒戲,只是她一廂情願而以!”
“真是造化弄人”
童玉錦和兩個丫頭高興的理着要回京的東西,“三娘,這次應當不會再有仗打了吧?”
“沒了,我聽說遼、金派使者進京求和了!”童玉錦回道。
彭大丫高興的大叫:“哇,終於可以安心的回家了!”
童玉錦點點頭,“是啊,終於可以安心的回家了!”
美珍說道,“我聽說那個什麼郡主和我們一道走,真是麻煩!”
“有什麼麻煩的,她們走她們的,我們呆在我們的馬車裡,不理他們就是!”彭大丫不以爲意的說道。
童玉錦對美珍說道“聽到了吧,還是丫姐說得對,不理就是!”
美珍停下手中活計,低低的叫道:“三娘……”
童玉錦不解的問道:“想說什麼?”
美珍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郡主消停了很多,也不到處張揚、四處收賣人心了?”
童玉錦搖頭:“沒注意!”
美珍回道:“我注意到了,她窩在客院裡都不出來了,真是奇怪,戰事之前,住在客棧裡天天往這裡跑,現在住在這裡倒是不跑了,有點不對呀?”
童玉錦不耐煩這些,揮了揮手說道:“別管這些了!”
美珍撅嘴:“沒管,就是那個姓白的,天天往他們院子裡跑,還跟那些人學什麼禮儀。”
彭大丫不屑的笑道:“再學也就那樣,候爺不可能收她入房的!”
“啊……”
彭大丫和美珍兩人同時問道:“三娘你啊什麼呀!”
“哦,沒什麼!”童玉錦這纔想起,夏琰是一個候爺,是一個權貴,是一個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的男人,突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真是奇怪,我幹嘛要不舒服,我們本來就要和離的嘛,我可不能喜歡一個對我見死不救的男人,這樣冷情的男人縱然今天會對我好,說不定明天又恢復無情無義的樣子,到時真是哭都來不及,戰事已經結束,我能做的都做了,我得離他遠些。
忙忙碌碌中,大家都在準備回京的事情,就在這樣的忙碌之中,情智已開的夏琰感覺到了童玉錦對他的疏遠,但他不知道爲什麼?
臨行時,童玉錦除了去看看平小娘子,也去拜訪了一下常夫人。
常夫人沒有想到童玉錦會來,很是高興,因爲和她共過事,她留心了一下童玉錦的事,結果知道她出生低微,可是氣度卻超過自己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就算是自己上馬能打仗,下馬能持家也不及她百分之一,能在沒有皇命的情況下請來救兵,真是比巾幗英雄還英雄。
常夫人雙手握着童玉錦的雙手,顯得很捨不得,“不知這一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
童玉錦明白,除非自己有機會再來長興府,否則真是不可能再見面了,一時之間也跟着傷感起來,“夫人可以帶着常大人到京城求醫,說不定有機會!”
常夫人搖頭,“不去受那罪了,只要他有口氣,我就有主心骨,我就心有所依的活着。”
“夫人——”
常夫人笑笑:“這就是我們女人,再彪悍,再能幹,卻依然離不開男人!”
童玉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連忙讓美珍把帶過來的禮物給常夫人,“夫人,這是我哥哥讓人帶給我的,我要回京了,就不帶走了,留給常大人補補身子……”
常夫人不好意的說道:“太貴重了!”
童玉錦說道:“你不介意就好!”
“介意什麼,真是太貴了,我……”常夫人是個爽朗的人,可是看到這些人蔘等補品,卻口打結了,她想收,然後給老頭子吊命。
童玉錦明白常夫人的糾結:“夫人,收下吧!”
到底是常夫人,到底是捨不得自家男人,爽朗的說道:“好,我也不跟夫人矯情,我家那位還真需要這些人蔘,可是現在……”
童玉錦打斷常夫的話說道:“我懂,夫人!”戰後的長興府一貧如洗,就算是一個有官職的將軍,跟平民無異。
常夫人緊緊的握住童玉錦的雙手,“謝謝夫人!”
“不必如此,夫人,那我就回去了!”童玉錦卻得時間差不多了說道。
常夫人笑道:“明天我去送你!”
童玉錦推辭說道:“你還是照顧常大人吧!”
“沒事,送你的功夫還是有的!”
“謝謝夫人!”
童玉錦又和伍大人和伍夫人辭別。
伍夫人真誠的叮嚀道:“夫人,我家五娘就拜託你照顧了!”
“夫人言重了,那他們什麼時候……”童玉錦想問哥哥的婚期。
伍夫人也聰明:“夫人說大婚?”
童玉錦點點頭:“是!”
伍夫人笑回:“明年年底!”
“哦,挺好!”
“小女是幺女,所以嬌慣了些,請你令堂及夫人擔代些!”
“放心吧,夫人,五娘她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
雖然在這裡只呆了短短的三個月不到,還是對這座城市有了感情,也許這就是駐足情懷吧。
長興府府衙西院
白小敏正鬧着要跟羅郡主進京,白夫人好說歹說,小姑子就要執意而爲,白夫人無法,只好請自己相公回來。
白大人正忙,對於妹妹要進京,以爲只是好奇,說道,“小敏,別急,等明年哥哥進京述職,帶給去看看京城!”
白小敏扭着帕子小聲說道:“哥,羅郡主願意帶我去京裡!”
白大人搖頭:“我們跟人家一不是親戚,二不是世交,你憑什麼去麻煩人家,不要胡鬧!”
白小敏的聲音大了些:“哥,我要去京裡!”
白大人怎麼可能同意這麼沒譜的事情,語氣有點重:“不要鬧了,你也老大不了,哥哥看廂軍裡的張小將不錯,等事情平定下來,就去給你提親!”
白小敏立即回道:“我不要!”
白大人對這個妹妹還不錯,耐心的問道:“那你要什麼樣的?”
“我……”白小敏想說,我要候爺,可是不敢說。
白夫人朝自己相公看了看,想說什麼,最終什麼話都沒說。
白大人看着欲言又止的婆娘,恍然有些明白了,大聲喝道,“你以爲跟着進京,候爺就能收你入府了,亂彈琴!”
白小敏見事情被說開了,乾脆大叫:“哥,你爲什麼不把我送到候爺身邊?”
白大人想也沒想就說道:“我丟不起這個臉!”
白小敏被自家哥哥削得臉面都沒了:“哥哥……”
白大人口氣嚴厲的說道:“我早就警告過你了,名門望族,可不是你能攀的!”
白小敏梗着脖子叫道:“我攀了還不是爲了你!”明明是爲了自己,非要說爲了哥哥,搞得能做到正五品通判是她的功勞。
白仁敏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向自己妹妹,“怎麼養成了個郎不郎秀不秀的性子!”
“哥哥,你竟這樣說我!”
“這樣說你都是輕的,從明天起,給我大門不準出,二門不準邁,好好收收性子,別以爲這是鄉下,也別以爲你哥哥到了無所不能的時候,別給你惹禍!”白大人說得很實在,轉頭對自己婆娘秀雲說道,“看好她,我會給她相個門當戶對的郎君!”
“是,相公!”
“哥……”
“哼……”白大人冷哼一聲出了門,他忙得要死,那有空跟妹妹扯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府衙客房
綠蘿看了看門口,然後轉進內間,小聲說道,“郡主,那個村姑沒來!”
“要是來了,白大人腦子就有問題!”羅奕琳不屑的譏笑道。
綠蘿繼續八卦:“郡主,你說白大人這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有個這麼笨的妹妹,根本聽不到我們話中的一、二、三,要是真跟着進京了,估計要不了多久,連骨頭渣都不剩!”
羅奕琳哼道:“怨得了誰!”
“郡主,你說那個女人進了大宅門會不會被人啃得渣都不剩?”
“不知道……”
“郡主你都不知道?”
“男人護着,總比村姑好吧”!
“郡主,就連我們這樣的身份,我們在計府差點被啃了,那高氏比計夫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那也是她活該命如此!”
“就是,誰讓她攀高枝!”
童玉錦和兩個丫在天色將晚時回到了長興府府衙,回來後,草草的下了一鍋麪條吃了後就準備休息了。
夏琰踱着官步進了她們的小房間。
大丫和美珍兩人識趣的出了房間。
童玉錦連忙站起,恭敬的給他行了一個禮,微笑而得體的站在一邊,雖然離名門世族還有差距,但以她平民的身份,這個禮行得算是到位了。
一直想給童玉錦上規矩的夏琰,卻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一個女人對你隨意味着什麼,爲什麼她不等自己回京給她上規矩,爲什麼?
童玉錦見夏琰看着自己就是不開口,她本來想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可是仔細一想,不合適,自己不能再對這個權貴太隨意了,太隨意了,說不定那天他不高興,就把自己辦了,那太不值了,於是她忍住了,仍然微笑着,只是目光遊離到別處,不跟這個男人對視。
夏琰看着把目光挪開的童玉錦,不知爲何,他的無名怒火突然就竄上來了,這個女人居然視自己爲無物,憑什麼,自己這樣屈就來和好,雖然不知道爲何要自己來和好,但是今天,他確實是帶着和好的心來的,她竟然無視了,高傲的夏候爺抿了一下嘴,甩着袖子走了,爺可不是個能讓你無視的人。
看着莫名其妙來,又莫名其妙走的夏琰,童玉錦聳了聳肩,表示不理解。
美珍看着生氣而走的夏琰,連忙回到房間,“三娘,你對幹嘛了,他那樣生氣?”
童玉錦也感到怪呢:“我沒幹嘛呀,我告訴你們,我比任何時候都懂禮識大體!”
彭大丫疑惑的說道:“你們好像一句話都沒有說?”
童玉錦回道:“是呀,神經兮兮的!”
“三娘——”美珍覺得童玉錦比以前安靜了。
童玉錦唬了一眼美珍:“叫什麼,真不是我的錯,我沒怎麼他!”
美珍小心翼翼的說道:“你以前好像對候爺不行禮的,爲何……”
“哦,以前我沒在意,這幾天我突然意識到,我們跟權貴還是有所不同的,我決定了,我要把林夫人教給我的東西實踐一番!”
“啊”
“畢竟要回京了嘛,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先上手練練吧,畢竟三年呢,可不太好熬!”
美珍萬分不解,總覺得三娘某些地方變了。
外書房,於文庭看着夏小同收拾好所有東西,正準備和他一起出去,卻發現夏子淳來了。
於文庭不解:“咦,爺,今天書房清理了,不能辦公了,你這是……”
“哦,我……”夏琰話沒有說完轉身就出了書房。
於文庭對夏小同說道,“別漏了東西!”
“知道了,你趕緊追爺去吧!”
於文庭緊趕兩步追上了夏琰:“公子這是捨不得長興府?”
夏琰沉默的擡頭看了看遠方,沒有開口。
於文庭感慨:“長興府一戰,讓爺喜憂參半,文庭能理解!”
夏琰卻突然問道:“夫人請動援兵的事沒有外傳吧!”
“沒有,文庭壓了下來,至於歐陽將軍他那邊更不會說了,候爺怎麼想起這件事?”
“小博呢,他怎麼樣?”
於文庭回道:“自從被夫人命人打昏後,清醒過後,整個人沉默多了,跟小開學武藝也認真多了,或許經過這一事後,他會有所長進!”
夏琰喃喃自語:“長進?”
“是,文庭是這樣認爲的!”
“先生——”
“爺……”
“如果一個人一直在你面前無規無矩,你還以爲她不懂規矩,可是突然有一天,你發現原來她不僅懂,還做得不錯,那是爲什麼?”夏琰像個求知慾非常高的毛頭小夥認真的問着他的先生。
於文庭聽到這裡,大概明白是爲什麼了,他也發現了,這段時間,小黑丫,不,夫人遇到他們,變得有禮節多了,他本來想,想不到夫人的家教還不錯,原來竟還有原因,是啊,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變得有禮有節起來!
有禮有節後的夫人,讓人覺得陌生,讓人覺得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爲何怪怪的。
於文庭搖了搖頭:“老夫也不懂!”
“先生竟也不懂?”
“爺,夫人與常人不同,別人生氣時怒眉橫目,她卻剛好相反,她生氣時,你看不出,她只會微笑,微笑得讓你覺得離她十萬八千里。”於文庭邊想邊分析說道。
“十萬八千里?”
“文庭是這樣認爲的!”
“原來是要離我十萬八千里,爲什麼?”
“這……”
夏琰從不知道,有一天他失眠會是因爲女人,而且是近在咫尺的女人。
夏琰不知覺的又來到了童玉錦的房前,屋內燭光跳躍,閃動人影,傳出女人的說話聲和淺笑聲,那麼恣意盎然。
“三娘,你回京後有什麼打算?”
“我現在不知道回去後是回望亭還是開國公府,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打算!”
“明年三月才大婚,應當會回望亭吧!”
“那就好,我就繼續和林山長磕磕牙,幫哥哥打理鋪子,做做生意,直到大婚!”
“那大婚後呢?”
“大婚後……,”童玉錦認真的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情形?”
“我倒是聽人家講了沖喜的情形!”彭大丫忽然說道。
“咦,你怎麼聽到的?”美珍感興趣的問道。
彭大丫回道:“常夫人組織我們燒水,無聊時總會天南海北的說上一通!”
美珍問道:“哦,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無錢人家,大部分就會正式成爲夫妻了,不過會被婆家看不起,日子不好過。”
“那有錢人家呢?”
“他們說有些官宦人家,會打發沖喜的去祖籍守宗祠,清苦的過完一生!”
童玉錦突然插嘴說道:“聽起來好像不錯!”
美珍不滿的說道:“三娘,守宗祠很清苦的,就相當於守活寡!”
童玉錦皺眉:“也不知道我得罪哪路神仙了,我本來以爲趙翼博那個傢伙會讓我做尼姑,現在如果姓夏的不和離,我只能守活寡,算了,也算不錯,到時,我就學人家農人種種地,看看書,一輩子也算過了!”
“三娘……”美珍心生不忍。
童玉錦拉起被子鑽到被窩裡:“別用同情的眼光看我,趕緊睡覺,準備明天回京!”
“哦!”
夏琰聽完他們的話後,無聲的調頭走了,她們討論的不錯,門第不符的女人,確實會被打發去祖籍守宗祠,清苦的過完一生,可是我的心意你難道沒有收到嗎,我怎麼會讓你清苦的過一生,你爲什麼要離我十萬八千里呢?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長興府整個府衙燈火通明。
夏琰啓程回京了,所有長興府的官民都來送行了,這不僅僅是形色,這是出自內心的感激,如果不是夏天使這三個月的作爲,長興府成爲一座廢城只是時間的問題。
送別總是傷感的。
馬車嘚嘚的行走在都是人羣的街道上,人們無聲的揮動着衣袖送別着英明神武的小候爺回京,場面壯觀而激動人心。
羅奕琳坐在馬車裡,看着外面送行的壯觀場面,情緒低落而傷感,這一切完全可以成爲自己的,可是自己卻……爲什麼,爲什麼一個平民能有這個福氣,擁有讓萬人景仰的神武候爺,爲什麼,爲什麼……
童玉錦坐在馬車,撩着簾子和熟悉的人道別,心裡有着莫名的愁悵和茫然。
夏候爺穿着官袍坐在高高的白馬之上,抱拳和衆人道別!
鮮花、水果雖然誇張,但是許多老百姓還是提着籃子,送了行路的吃食,他們真誠的說着離別之話:
“候爺,一路保重!”
“候爺大人,您一定要再來長興府呀”
“是啊,候爺!”
……
伍大人和白大人一直跟着送行的隊伍把夏琰送到了城外十里之地。
伍大人拱手,“候爺,一路保重!”
“謝了,伍大人,希望你重建工程順順當當,早日完工!”
“伍某一定盡力!”
白大人拱手作揖:“候爺,一路保重!”
夏琰回禮說道:“夏某在長興府這段時間,多謝白大人鼎力相助!”
“候爺此言差異,應當是白某和長府興謝過候爺纔對,沒有候爺,就沒有長興府,白某代表長興府和長興府的百姓給您行個全禮!”
“白大人不必如此!”
“應當的!”白仁敏說完後,鄭重的給夏琰行了一個全禮,以表示長興府人的謝意。
於文庭看着下跪的白大人,還有送行的人羣,深深嘆了口氣,大道總是崎嶇。
回京的馬車終於踏上了行程,長達一里的馬車隊伍不急不慢的向京城進發。
出了長興府範圍後,夏琰上了自己的專用馬車,發現馬車裡空空如也,童玉錦不在自己的馬車裡,因送行帶來的高漲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起來!
從昨天到現在,他們的目光沒有交匯過。
望亭縣
童玉繡從林夫人那裡回到家中,帶着丫頭剛回到房間,就發現自己的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忽然她的心不安的跳動起來,急忽忽的打開櫃子暗格,發現房契和鋪子契都不見了,怎麼會這樣?
童玉繡急得都哭了,她抱着空盒子邊跑邊哭,跑到了大門口。
童家書散學回來,看着站在門口大哭的童玉繡。
“二妹咋了?”
“大哥,大哥……”
童家書順着童玉錦的目光看向空盒子,“怎麼回事?”
“我一回到家,盒子就空了!”
童家書奪過盒子,抱着盒子就往東院主屋跑過去。
童老頭正在訓老大和老二,兩個人低着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反正就是童老頭說自己的,兩個兒子神遊自己的,他們正想着明天下那個館子,有什麼新鮮的菜式。
突然,老三家的大郎報着個什麼東西進來了。
“大郎,散學了!”童老頭對這個大孫子期望很高,用着近乎討好的語氣說道。
童家書讓自己鎮定下來,穩了穩情緒,把空盒子給了童老爹,“爺爺,這裡放着我們家的房契、鋪契!”
童老爹的心咯咚了一下,“大郎,你這是……”
“現在裡面空了!”
“空了?”
“是!”
“你的意思是?”
“就是爺爺想的意思!”
童老頭轉頭看向大兒和二兒,滿臉震驚,不敢置信,“老大,老二你們乾的嘛?”
“不……不可能?”老大不敢確定,他婆娘和老二婆娘確實去大侄女房間翻東西了,可是隻翻到了一些首飾還有幾十兩銀子,沒聽說有房契啊,再說就算有,那兩個婆娘能認識,還是說,看到藏在盒子裡的東西不管不顧就拿了?
老二跟老大的心思是一樣,可是沒見婆娘給他們什麼契啊!
童老爹看着半天不敢吭聲的兒子,大聲吼道:“老大、老二,拿了沒有?”
“爹,怎麼可能,我們沒拿!”老大聲音不大,低氣不足。
“真沒拿!”童老爹確認問道:“好,沒拿就好,大郎,讓寶柱和他爹過來,你們幾個一起去你大伯和二伯院子裡去搜!”
老大連忙喊道:“爹,不能去啊……”
“爲何?”
老大能說,他們屋裡藏了許多不能見人的東西嗎?
老大和老二心虛的低了低頭。
童老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大郎,叫人搜屋子!”
童家書看了一眼兩個伯伯,壓着氣回道:“是,爺爺!”
盧家父子被童家安叫了過來,他們父子三人準備一起搜屋。
大伯母和二伯母死死的拽着盧家父子,大吼道,“我用童家子孫做咒,誰拿了讓誰斷子絕孫!”
“既然這樣,爲何不讓搜?”童老爹看了看不爲所動的童玉書,轉頭對大媳婦說道,“既然沒拿,你怕什麼,讓人光明正大的搜一下,不是更能證明清白?”
“我……”老大媳婦不敢說,我雖沒拿地契,可我拿了很多其它東西啊!
“心虛了,害怕了?”童老爹氣得就想把手中的煙竿扔到她門面。
“反正沒拿!”
“沒拿,怕什麼,阿七,進去搜!”
“……”
盧阿七沒動,他還顧及着親戚的情面。
童老頭揮手:“進去搜,有我,看誰敢阻止!”
大伯孃見真要進去收了,大叫:“孩子他爹,你死人啊,不能搜,不能搜!”
老大慌張的過去攔準備進屋的盧阿七。
本來盧阿七還丟不下這個臉搜親戚的屋子,可是看這情形,一把推開大舅爺,跨進屋子裡開始搜起來。
家安跟着進去,看到屬於自家的東西,就讓大表哥二表哥搬出來,結果,沒一會兒,屋子前堆滿了東西,
老大家和老二家的人個個縮在牆院樹影裡,不敢動彈。
童老頭看着從衣物、配飾、妝奩盒子,甚至香爐都有,抖着雙手指向老大、老二家的,“住在人家家裡,還拿人家的東西,有你們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嗎?”
最小的丫頭巧珍大聲叫道,“童阿爺,你看看大寶、小寶身上穿的衣服、頭上戴的珠花,可全是從五娘屋裡搶的!”
“你們……你們竟連臉面都不要了!”童老頭掩面痛罵,“老天啊,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呀,你要這樣懲罰我呀!”
童家書一臉清冷:“爺爺,他們在這裡吃喝多少,大郎不想計較,可是,我們的銀子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們家在望亭和周邊兩三個縣,共有五個鋪子,一大家子的收入全來自這五個鋪子,現在鋪子契書不見,還有住的房子契書也不見了,我們將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