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夫婦也相依偎着坐在船板上睡着了。
只有盧家夫婦沒有,他們把兩個半大小子的髒衣服就着船舷邊洗乾淨,然後拿在手裡朝着太陽曬。
盧阿七脫了自己的新衣服蓋在兩個睡着的半大小子身上,朝他們咧嘴笑笑,嘴裡唸叨着,“真是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盧阿七光着上身,和自家婆娘坐在船頭,懷裡放着米湯灌、一摞燒餅,還有最重要的銅子,他悄聲的對婆娘說道:“不會捱餓了吧!”
盧氏朝後面睡着了的侄女看了看,“也許吧!”
“嘿嘿……”盧可七一路傻笑着。
童玉錦這次依然一覺睡到傍晚才醒過來,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童玉繡的懷裡,不好意思的直起腰,“你沒睡?”
童玉繡溫柔一笑:“我也是剛醒,姑母問我們要不要吃燒餅!”
“是餓了,要是米湯能熱一下就更好了!”童玉錦看了看湖面,他們的船比蝸牛快不了多少,沒辦法,古代都是靠人力,快不了!
“我對姑夫說去!”雙胞胎家安從艙裡爬起來,拔着人羣走到船頭,“姑父、姑父,三姐想喝熱米湯!”
其他船客聽到這孩子的話都微皺眉頭,就算是南碼頭,這條中等客船也是一般行腳商販的多,在船上,他們大多數也是啃些乾糧,了不得自己的竹筒裡帶些冷卻了的白開水,居然想喝熱湯,可真夠可笑的。
盧阿七聽到這話站起來,對搖櫓的船家說道,“船家,能借你的小泥爐用用嗎?”
搖櫓的船家好笑的說道,“你們可真夠捧着娃的,娃要個啥,你們就答應了?”
“我……”盧阿七向來嘴笨不會說話,盧氏接過話,“船家不白用你的柴火,給你一個銅子!”
一文錢買幾根柴火只賺不賠,船家聽說有銅子,哪有不同意的,對着船後頭的婆娘叫道,“孩子她娘,給他們熱一下吧!”
“行,傳過來!”
童玉繡站起來,從後艙走到前面把米湯罐遞給了船孃。
船孃是個壯實的婦人,黑亮的臉被西山太陽曬得紅通通的,看了看面前的孩子,心想,也不是多精貴的人家呀,居然驕慣成這樣,雖不滿意窮人還作的樣子,但是對於一文錢還是看重的,手腳麻利的幫他們熱好米湯。
童玉繡還問她借了三個黑盞碗,洗乾淨後,給童玉錦單獨倒了一碗,基他兩家人分食一碗米湯,盧氏拿了一整個燒餅給童玉錦,然後準備其他人都是半個,童玉錦見此說了一句,“一人一個!”
“哦!”盧氏聽了她的話,一個分了一個。
童、盧兩家是客船上第一個吃晚食的,他們吃時,其他船客和船家等人都盯着他們看,童、盧兩家人也不在意,都餓死了,那管什麼難不難看。
幾個婦人悄悄說道,“你們發現沒有,這兩家作主的好像是個十歲的娃呢!”
“我也發現了,這個娃會不會是東家?”
童秀莊聽到她們小聲議論的聲音,邊嚼燒餅邊說道,“是我女兒!”
“那……”船客不解,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我女兒是王……”童秀莊就差脫口而出。
童玉錦馬上看向他,嚴厲的掃了他一眼,“米湯給大哥喝兩口!”
童秀莊看了看手中的碗,尷尬的笑笑,然後遞給了大兒子,卻不敢再說‘王妃’二字了,女兒警告的眼神還是挺嚇人的,改口對旁邊人說道,“我女兒有貴命,好着呢!”說完,轉過頭不去看兩個婦人不相信的眼神。
其他人聽到這話覺得可笑,命相,誰沒有算過,好的、貴的誰沒遇到過,或許會對命相好的子女優待則個也無不可,可是像這樣對年幼的女兒言聽計從的,從沒聽說過,都感到好笑,不過都是別人家的事,他們笑笑了之。
話雖這樣說,條件差些的,看到他們能吃飽肚子,還是很羨慕的。
吃飽後,童玉錦穿過人羣到船頭空地上消消食,古代的燒餅可真大又實惠,一個真頂飽。
童玉錦伸了伸懶腰,看了看湖天一色的遠方,船頭上有白鷺、湖面上有鸕鶿,在夕陽的霞光中美不勝收,她轉頭對童秀莊說道,“爹,那句叫什麼來着……”
“那句?”
“什麼齊飛的,什麼秋水?”童玉錦一方面試探這個朝代的走向,另一方面看看童秀莊這個讀書人肚子裡有什麼貨色。
“哦,爹知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不是說這句?”童秀莊對女兒讓他賣弄學問非常高興。
“嗯,就是這句。”童玉錦明白了,大陳朝的前朝是唐代,就算國號不是唐代,那朝代裡的人也有共通點,算是一個世界吧。
船家和船客們都吃驚的看向這家人,“原來你們是讀書人呀!”
童秀莊直了直自己的身子,一副得意的樣子,那意思就是當然,我可是讀書人。
盧氏連忙解釋道,“大家別誤會,只有我家三弟是讀書人,我們可都是大老粗一個!”
盧阿七也說道,“就是,我們都是大老粗!”
童玉錦聽他們這樣說,腦門皺起,想起盧寶柱連個數都不會數,一陣無力,回到自己的座位,小聲問向童玉繡,“除了爹,還有誰識字會數數?”
“大哥跟爹讀過三年!”
“哦,”童玉錦暗暗點了點頭,還有一天多時間到縣城,現在又不愁吃,讓童家書趕緊教幾個孩子會數到一百,等上了岸,也不知會遇到什麼情況,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定下來。招了招手讓童家書伸頭過來,小聲說道,“趕緊教弟弟、姐姐、妹妹還有表哥表弟表姐他們學會數數,不要用到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像個傻瓜似的!”
“好,好!”童家書對自己能做小老師還是挺高興的,果然,讓他們坐成一團,開始手把手教他們數數。
童家書做小老師,有些大人也跟着偷偷學,這跟古代知識不能普及有關,大陳朝是一個抑武重文、文化氣息厚重的朝代,但是平民百姓、市井小民還是難以得到受教育的機會。
童玉錦託着下巴,不時看看船上的船客,或者看看湖面的船隻。看似漫不經心,卻兩耳高高豎起,聽船客、船家的閒聊,從他們的閒聊中整理出自己在大陳朝需要的生存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