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麼樣?”夏駱凡笑着搖頭:“就朋友做不成,再討厭你一輩子唄。”
胤禎咧嘴一笑,突然伸手在她的腦門兒上狠敲了一記:“你還真以爲我會對你怎樣啊?爺也是有眼光的好不好?像你這種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兒沒臉蛋兒的黃毛丫頭,爺纔沒興趣呢。”
“你!”夏駱凡怒了,雙手掐腰:“難道我真有那麼差嗎?”
“哇,母老虎發威了,我得趕緊逃啊。”
胤禎誇張的大叫,然後拔腳就跑。
夏駱凡在他身後笑:“其實我一直都納悶兒,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怎麼就沒叫人進來打我個五十大板,再丟出去喂狗呢?”
“哈哈哈哈。”胤禎大笑着回頭:“一看你當時傻頭傻腦的樣子,就知道是被人騙的。爺什麼身份,怎麼能隨便叫幾個奴才就拿了當槍使?”
“你知道?”
夏駱凡不禁傻眼:“你知道,還四個字兒四個字兒一個勁兒往外冒的來冤枉我?你知道,之後還又學這個又學那個的來證明我是口是心非?”
“爺在宮裡長大,唯唯諾諾又滿心算計的奴才見得多了,可像你這麼好玩兒,傻乎乎又伶牙俐齒的卻是頭一回見,當然……”
“當然要物盡其用,好好耍着玩了,是不是?”夏駱凡盯着他,氣呼呼。
“乖,都那麼久的事兒了,你就別再生氣了。”胤禎好笑的伸手戳了戳她氣鼓鼓的臉,轉身邊走邊又道:“這一天一夜想必你也累壞了,就進去好好休息吧。至於其他,你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再想清楚。”
夏駱凡微微含笑,就那麼靜靜地立在那裡,眼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歷史,是真的不能改變嗎?可他是胤禛的親弟弟啊,就算江山皇位大局都無可更改,那麼他們的手足之情呢?難道自己也無法幫得上任何忙?
“人都已經走遠了,你到底還打算就這麼站着發呆到幾時?”
“十三?”夏駱凡回頭,微微詫異:“你不是一早就說要回去休息,怎麼這會兒人還在這裡?”
“不在這裡,又怎麼看你發呆發傻發愣啊?”胤祥一臉瞭然的笑:“你坦白說,這回你就這麼被擄走了,心裡可有想過就此溜掉,然後快快活活的遊山玩水去?”
夏駱凡瞪大雙眼,一個勁兒的眨啊眨,就是笑着不開口。
“你呀。”胤祥苦笑:“我四哥喜歡上你當真是有的苦頭吃了。”
“我也沒吃到什麼甜頭好不好?”
夏駱凡不肯服氣:“他老婆孩子一大堆,又不肯放下一切跟我走。而我呢,明明可以乘機溜掉的,可是爲了他,還不是乖乖的又自己回來了?說到底,究竟是誰吃了虧,不是明擺着的嗎?”
“蘭暄,當你看到山谷裡的那一幕幕的慘象時,心裡還是想着讓我四哥放下一切跟你走嗎?”
胤祥拉她走到湖中央的曲橋上,斜倚着欄杆緩緩的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從小的願望也是能行俠仗義,嘯傲山林,做一個自由自在,不被束縛,不被管制的逍遙皇子。可是隨着年齡的一點點變大,我跟着我四哥開始接觸政務,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康熙盛世的金字招牌下,竟然會有那麼多的貪官污吏,那麼多的國之蛀蟲。
他們一邊陽奉陰違的貪贓枉法,一邊無所不用其極收刮民脂民膏。喪心病狂到視人命爲草芥,視國法如無物。而究其根本,那些貪官背後的主子,竟然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我的兄弟。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行俠仗義是沒用的,如果一個個的來救,終其一生,我又救得了幾個?
你不要以爲我四哥是權慾薰心,是貪戀富貴,他只是有一顆誰都沒瞧清的慈悲之心。所以宮裡頭所有的苦活兒累活兒得罪人的活兒,全是他一個人包圓了。因爲他說只有做好了哪些,天下的百姓纔會少吃一點苦,而大清的江山也纔會多一份的安定。
蘭暄,我四哥的心胸,才情,智慧,抱負,放眼整個大清,除了皇阿瑪,根本就無人能及。你難道就不能看在天下蒼生的份兒上,留在他身邊,給他孤單寂寞的人生,添一份溫情嗎?”
“沒想到,原來十三爺的口才竟這麼好啊。”
夏駱凡笑,眼色卻極認真:“你放心吧,在我心裡從來就沒真的認爲我可以帶走你四哥。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屬於大清屬於天下百姓的。至於我,說實話,真的比不上你四嫂,她纔是那個能陪你四哥走到最後的人。”
“我不否認四嫂是真的很好,很優秀。賢惠,冷靜,懂禮,識大體,彷彿在她身上,你可以找到一個女人所該具有的全部美德。
只可惜,唯有對我四哥來說最重要的一樣她卻不具備,那就是無法讓我四哥對她動心。他們可以榮辱與共,可以相濡以沫,可以相敬如賓,可是她卻永遠也沒辦法添滿我四哥心裡的空洞,永遠也辦法讓我四哥真的幸福。
你知道嗎,我長這麼大,頭一回看我四哥患得患失是因爲你,頭一回看他驚惶失措是因爲你,頭一回看他焦慮不安,如坐鍼氈也是因爲你。爲了你,他這樣的頭一回實在是太多了。
你大概從來都不知道吧,去年,就是你在園子裡彈琴的那天,我忽然就發現他變得好奇怪,竟然從園子裡一直笑到了回府,然後就一個人坐在那裡一會發呆,一會兒情不自禁的笑,眼底的柔情更是怎麼遮也遮不住。我實在好奇,就忍不住打趣他,沒想到他竟一臉甜蜜的告訴我,你終於肯打開心扉接受他了。
我取笑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將你這個野丫頭給馴服了。可我四哥卻突然叫人去請了四嫂過來,很鄭重的吩咐她,叫她警告府裡所有女眷,往後誰若敢得罪你,就自己準備好三尺白綾。
丫頭,或者你會覺得自己很獨立很聰明很能幹,連太子妃跟八嫂她們合起夥兒來找你麻煩,也都被你修理的鎩羽而歸,根本用不着我四哥幫你做些什麼,可是你卻不能因此就忽略了我四哥對你的一片心。
他其實,一直都是把你當成是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小心翼翼的在維護着你們之間的感情。丫頭,你既然已經接受了我四哥,那往後就請不要再動不動的就想着要逃跑,要溜掉。也請你試着把他當成是你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去理解他,包容他,愛護他吧。”
夜沉沉,夏駱凡卻了無睡意。
剛剛胤祥的那番話,跟走馬燈似的在她的腦海裡不停地旋轉着。雖然跟胤禛在一起後,早已知道了他並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冷漠無情,可是卻也從未想到過,原來在自己的背後,他其實已經做過了很多。
幸福、甜蜜,一股暖暖的安心的感覺,慢慢的將她包圍。其實這世上又會有哪一個女孩子,是不希望被人疼着愛着寵着呵護着的呢?
相思,就這樣種在了心田。
在以後的每一天裡,吃飯的時候,她會想到,哪一樣兒是他愛吃的。看風景的時候,她會猜,那一道會是他愛看的。陪着康大老闆唸經打坐的時候,腦海裡更是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以及他溫暖的懷抱。
夏駱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中了他的毒,還是中了胤祥那番話的毒,沒想到素來愛玩兒的自己,在聽到康大老闆說起駕回京時,心底裡升起的居然是絲絲縷縷的喜悅之情。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座古老的,一直被自己視爲牢籠的紫禁城,竟然會變成自己心中渴望以及的目標?
三月初五,御駕回京,直接入住暢春園。
京中一衆皇子大臣入內覲見請安。康熙下旨,將山西的那羣參與貪污舞弊,草菅人命的官員全部交由刑部議處,而太子胤礽,居然真的聽了夏駱凡的話,自己主動投案。期間他們父子兩個都說了些什麼,因爲夏駱凡當時正奉旨休養,所以不得而知。
經過一番熙攘,夏駱凡的居所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她也終於可以坐下身,好好喝杯茶,放鬆一下神經。
“十四爺吉祥,十四爺吉祥。”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兒請安聲,緊接着就是胤禎邁着大步氣呼呼的衝進門來。
看着他少有的怒氣,夏駱凡忍不住怔了怔,站起身一邊幫他倒茶,一邊問:“你這是怎麼了,跟誰惹了閒氣?”
“閒氣?”
胤禎沒好氣的往椅子裡一坐,端起茶碗先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精光,才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摜,道:“你說你這個丫頭到底是怎麼想的,山西那些百姓的慘況不都是你親眼所見嗎?你爲什麼還要幫着太子出主意?你知不知道,皇阿瑪剛剛下旨,這件事又這麼不了了之了!”
“你就爲這事兒生氣?”
夏駱凡現在對他們這些皇子的靈通消息早已是見怪不怪,沒了驚訝之意,只是搖着頭,有些無奈的道:“多虧你還是萬歲爺的親兒子呢,你說你怎麼就一點兒都不瞭解萬歲爺的心思呢?你怎麼就不想想,如果萬歲爺真的要治太子爺的罪,又那裡是憑誰的幾個主意就能改變得了的?”
“你的意思是?”胤禎的神色突然暗了下來:“皇阿瑪真是太偏心了,就因爲他是太子,就這麼處處寵着他,護着他,可是對八哥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