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駱凡一邊在心裡頭感慨,一邊由着畫眉盈心快速的替她換過一身玫瑰紅的騎馬裝,頭髮也用同色緞帶繞了幾道束成一條馬尾,當她又裹上一件大紅的江南花錦緞披風時,一路侍候她的畫眉盈心都不禁看呆了眼,盯着她癡癡地道:“格格好美啊,比開得最盛的牡丹花兒還要明豔照人,光彩奪目。”
夏駱凡聽聞,不禁挑眉露出蠱惑的一笑,張揚的仿若一朵盛開的罌粟,絕世而妖嬈。
馬車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時,夏駱凡接過畫眉遞上來的琴,端然穩坐。
她知道清宮裡的規矩,出征閱兵的場合,女子是不能出現的,所以也並沒指望着能去現場觀禮,而是閉着眼,由着那馬車帶她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宮牆,飛向最終她可以見他的地方。
也不知馬車停了有多久,突聞車外有金戈鐵馬之聲傳來。夏駱凡忍不住挑了簾子,透過玻璃窗向外望去。
呵,真不愧是代天子出征的大將軍王,真個是千乘萬騎,耀武揚威。
先頭一隊是八十面的龍旗迎風招展,霍霍生威。
緊接着是掌印的將軍,一手扯繮繩,一手高舉着金光耀目,四寸見方的大將軍王印。
後頭緊跟着的是旗甲鮮明,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王近衛軍。再然後……
夏駱凡看呆了眼,外頭卻突然傳來隨行太監的聲音:“格格,大將軍王已經出來了。”
“把簾子全部撩開。”
夏駱凡喊完,長吸了一口氣,就挑弦撥琴,隨着琴聲唱了起來:“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凱旋歸來就在今朝。男兒征戰去,女兒縫徵袍,一身轉戰三千里,贏得千古萬世豪。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徵人遠去就在今朝,莫爲離別苦,當爲英雄笑,長戈直指向叛徒,鐵騎如風意氣高……
大概是憋得太久,也大概是剛剛看到的情景太過讓人熱血沸騰。總之,夏駱凡的這一曲唱的是空前絕後的高亢嘹亮,蕩氣迴腸。
曲終,當她慢慢收了手時,車門前就出現了胤禎的臉。
“蘭暄,你終於還是來了,皇阿瑪終於還是放你出來了。你知不知道,爲了這一刻,我跟皇阿瑪求了有多久?”
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感嘆,胤禎的聲音多少有些發顫。他深深盯着夏駱凡瞧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向她伸出手去。
夏駱凡情不自禁的笑,起身擱了琴,將手搭在他的掌心裡。
胤禎挑眉,突然綻放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笑,手上一用力,就將她拉上了馬背。回頭對着送行的一衆人等,團團一抱拳,笑聲朗朗的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各位兄弟留步,老十四告辭了。”
說罷回身,一帶馬籠頭,對着與他並肩,奉旨代康熙送他出城的胤禛笑道:“四哥,咱哥倆兒再賽一回馬,如何?”
“好。”胤禛目光閃了閃,笑着點頭。
“哈哈哈哈,那咱們就開始了。”
胤禎大笑,打馬揚鞭,立時那馬就撒開四蹄兒,飛一般的衝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駕……駕……駕……”
風聲夾着胤禎肆意的大笑,在曠野裡不停的迴盪。
夏駱凡摟緊他的腰,可是一雙眼眸卻緊緊地盯在身側不遠的胤禛身上,癡癡地瞧,連眨一下都捨不得。
自己是有多久沒見過他了?足足兩年零兩個月一十六天。他彷彿又清減了,憔悴了,可是卻也更具讓人動心的成熟魅力了。
彷彿感應到她的目光,胤禛情不自禁的回頭,四目相接,視線一時間便膠着在了一起。
夏駱凡的大腦瞬間當機,腦海裡一片空白,彷彿天地萬物在這一刻全部都化爲了虛無。
什麼時候到的京郊潞河驛,夏駱凡並不知道,只是理所當然的胤禛輸掉了賽馬。不過他絲毫也未放在心上,甩蹬離鞍下了馬,就只管拉着胤禎殷殷囑咐着。
其中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夏駱凡並不想分辨,她只一心的希望,眼前這幅兄友弟恭的畫面可以永世長存。
“蘭暄。”
當夏駱凡的目光在他們兄弟之間來回遊走時,胤禎突然回頭走到她身邊,帶着幾分歉意幾分不捨的道:“對不起,當年因爲我跟九哥的一時疏忽,卻害你吃了這許多的苦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十四,我從未怪過你,也從未怪過九爺。而且你看,我現在這樣,是過得不好的樣子嗎?”
夏駱凡笑的輕鬆而愉快,邊說邊還張開雙臂,在他身前優雅地旋了一個圈兒:“人生往短了說,也總有幾十年好活,若總是一帆風順,萬事如意,豈不也太平淡,太無趣了些?其實若無失去時的苦,又怎知擁有時的甜,你說是不是?”
“你呀。”
胤禎搖頭,嘆息着伸手將她擁進懷裡,然後逐漸收緊:“丫頭,往後自私一些吧,別再只顧着旁人,而傷害了自己。”
“你也是。”夏駱凡伸手輕拍他的背:“一個人在外,萬事小心,別隻顧着殺敵立功,也要多注意着點兒自個的身體。”
“嗯,知道了,你的話我一定會牢牢記在心裡的。”胤禎說完,又使勁兒收了收手臂,纔將她放開。
“十四弟。”
胤禛看他們各自退開,便笑着扔給他一個酒囊,同時也把自己手裡的另一個酒囊拔了塞子,舉到面前,笑道:“四哥不能再遠送了,就在此預祝十四弟旗開得勝,馬到功成。”說罷仰頭猛灌了幾口。
“哈哈,多謝四哥吉言。”胤禎大笑,也拔了塞子,猛喝了幾口。
看他們兄弟喝的如此豪氣,夏駱凡也不禁來了興致,從胤禛手中奪了酒囊,也學他們般,雙手往前一送,豪氣干雲的道:“蘭暄也祝大將軍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早日凱旋,得勝回朝。”
“哈哈哈哈,好!”
胤禎大笑,只是還沒等她把那酒送到脣邊,就先一把奪了過去,左右開弓的各灌了幾口後,才用袖子一抹嘴,樂道:“你這心意我領了,可你那酒量卻委實不咋地,就別平白的糟盡這些酒了。”
“你……”
“哈哈哈哈……”
在夏駱凡掐腰,瞪眼,咬牙切齒中,胤禎已大笑着將酒囊丟給了牽馬過來的親衛,長袍一甩,瀟灑的躍上了馬背,手帶繮繩,回頭一抱拳:“四哥,蘭暄,十四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