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塵埃落定,少年兵孟林帶着後援趕回來,一切卻已經物識全非,只剩下來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了。
因爲被提前發現而且得到告警,那些順着河道放船而下的敵人偷襲,並沒有對本陣造成什麼實質上的損失,反而俘獲了上千名已是強弩之末而被滯留在河灘上,沒能及時逃走的敵兵。
然而,在遠離河岸另一邊的友軍營盤裡,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同樣遭到敵軍偷營的鎮雄軍左翼,幾乎是猝不及防的丟掉了外圍和崗哨;然後倉促聚集起來迎戰的數只人馬,又被各個擊破;
差不多是被燒燬了小半個營盤之後,纔在左近友軍趕來的援助下,擊退和驅逐了這股來敵,
這對於原本就在汜水關和武牢關攻戰中,損失不小的鎮雄軍而言,幾乎是雪上加霜卻又傷筋動骨的損傷了。至少在短時之內,已經不復主動再戰的能力了。
當然,相對於同樣受襲前軍營地的正好以暇,就明顯有些難堪和不利了;這又不免在三軍一部的內部,掀起一番關於具體責任是非和後續處理的各種杯葛。
但這一切都與少年孟林無關了,雖然現場已經被各種陳橫的屍體和丟棄的旗幟兵杖所充斥,活下來的希望已經很是渺茫。
但是某種許諾和誓言,讓孟林堅持着要找到和看見本什同伴的屍體,才肯放心下來休息;於是又多費了小半個時辰,好容易在一個小土丘下發現了那面折斷的小旗。
然後沿着土丘零星分佈的屍體而上,則是保持着死前某種戰鬥姿態,而相繼倒在地上的熟悉面孔和殘斷的火銃,被一個個的小心擡了下來,直到最後傳來一個驚喜的叫聲。
“還有個會出氣的。。”
七手八腳的搬開壓在身上若干死屍後,一個被墊在底下滿身血糊糊的身影蠕動了下,用熟悉的腔調抱怨道。
“壓死俺了。。”
雖然,倖存的這位身上被次了好幾個窟窿,但都不是正當要害,而且流血的地方也已經凝固了。
於是,經過簡單的包紮擔架上老兵什長,一下子變得話多起來。
“娃子,這下沒法帶你了,”
“記住俺叫陳龍象。。”
“有對兒女和你近似的年紀。。”
“有命回去記得帶個口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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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城的北面,
河陽橋三關的中城之中,也是廝殺聲一片了。
頂盔摜甲的李處溫親在一線指揮着,將城中殘餘的守軍,逼迫擠壓着推倒最後一處的北門之上。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果斷拔營起兵的十分迅速,因此,得以搶在洛都發覺並且派出信使前,就已經抵達了橫跨黃河的河陽橋三關之南城;然後以奉命協防之由,輕而易舉就騙開了城門,有一鼓作氣迅速奪佔南關城。
而城中的守軍大多數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以清查奸黨爲由,全部控制住做了階下囚;城中囤積的大批物資,還有北岸輸送過來,卻又滯留在關城內的糧草甲械物資,也成爲了他的戰利品
然而,在他努力再接再厲,騙取黃河沙洲上的中關城時,卻出現了意外和變數,河陽橋三關的守軍,都是由來自不同地方的部隊而各自扼守一段,而駐守河中沙洲上的關城,乃是來自西軍的一部延州兵;
在中關城的守軍根本不認識他,也跟不買賬的情況下,不得不由派人交涉通行的騙關,變成了強行襲取的正面硬戰。
好在以有心算無意之下,對方對同屬友軍的旗號也並沒有特意加強防備,派出僞裝成民夫的上百死士還算得力,得以搶過了最危險和最艱難的南段橋面,迅速以優勢兵力破關而入,與城中的守軍奮力廝殺起來。
到了這一步,李處溫也就沒有更多的其他話好說了,唯有鼓舞士卒死戰向前爾爾。
當這些駐守中關城的西軍將士,在殺紅眼的李處溫所部,迅速堆聚起來的火攻之下,也像是被煙燻的老鼠一般,再也存不住身而紛紛從,缺少內向防護的城牆和掩體後面逃出來;
他們紛紛開門或是縋城而下,沿着着最後的生路——北段橋面,向着對岸的北關城沒命奔逃而去。卻又被堵在了最後的關門之前,無論怎麼叫喊和苦求也不見絲毫反饋,反而成爲李處溫部追殺攢射的活靶子後。
李處溫也是滿心遺憾和如釋重負的,下達了收兵重整的命令;至少在今天想要一鼓作氣拿下北關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最大效果和目標,
但是就算無法如期突破北關城,他已經有南關和中關的要衝在手,也等於擁有了某種立於不敗之地的憑仗和依據了。
至少,在這個河汛煩拉的深夏之季,無論是北朝殘餘的黃河水師,還是對岸滯留的些許駐軍,都已經無力在短期內重新營造出一條跨越黃河的通路和橋樑。
這樣名面上被困在了河陽橋三關的他,也就有了多種的選擇和可能性了。
無論是按照相當優厚的條件和大價錢,主動交割獻關給那些南朝大梁的軍隊,讓他們徹底斷絕洛都的後援,徹底完成對都亟道的合圍。
還是逼迫洛都城方面接受自己的條件,以交出佔據的兩大關城爲代價,換取北關城的駐軍給他讓開一條前往河北的通道;甚至追認和授封他在河北或是河東,佔據和擁有一塊地盤的資格和名分。
都已經有足夠讓人待價而沽,私下交涉縱橫的餘地和緩衝了。
而如今,他只要穩住手下而依託城中的儲集繼續堅守下去,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所存在的價碼,只會是變得越來越高。
。。。。。。。。
洛都的兵馬大元帥府,
“豈有此理。。”
短時之內,攝政就再度怒形於色的咆哮於庭。
“河陽橋的守軍,都是做什麼吃的。。”
“李處溫這狗賊。。他怎敢。。。怎敢”
“壞我大事的。。奸賊,死不足惜。”
自從李處溫叛離之後,就像是拉開了某種隱性的連說反應,這段時間簡直是噩耗接踵而至;除了因爲戰力缺失而被南逆乘虛突入,已經崩盤而只能在城牆的掩護下,苟延殘喘的西面防區之外,南面重兵防守的戰線也遭到了重挫。
在正面和側後方的兩面夾擊之下,駐守東南線的西軍麟州兵居然譁營了;由此導致了從他們駐守的營壘開始,被南軍長驅直入的敗局和頹勢。
而主動率本部騎兵出擊的楊可世,也在南樑預伏的火炮面前遭到了一次大敗,
雖然城中努力派兵接應他們撤防,但還是至少有駐防四個軍序,遭到了當場覆滅或是重創,或是不得不被放棄的命運;還有兩個軍序因爲被追兵隔斷在外,而當場就地降敵。
雖然城中除了羽林諸軍、京營、神標軍、等少部分精銳之外;還收聚了號稱十萬的生力軍,但是已經疲弊傷殘滿營,各種編制不全裝備雜亂缺失。沒有經過右樞密張叔夜的整編,根本不堪再用的。
然而,他發泄了一通之後,還是收斂了情緒壓低聲音道
“此輩竟然敢派人來傳訊。。”
“自當有所謀求。。且說來”
留下來的幾名親信和近侍面面相覬之後,纔有一個長相老成的接口道
“此僚想要的,乃是河東採訪使。。兼大同節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