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被庫蕾雅的話問的先是一愣,然後纔想起剛剛在那裡發生的事情,一時沒忍住,不顧形象地在路邊笑得縮成了一團。
庫蕾雅站在一旁看着他,綠色的眼眸深處是兩團平靜燃燒着的火焰。
江一差不多笑夠了,才勉強站起身來,擺擺手說道:“沒什麼沒什麼,大概是那個人也覺得從外貌上來講我配不上你。”
庫蕾雅將一條胳膊搭在江一肩膀上,很有氣勢地湊近了臉:“這種原因值得你笑成這樣?”
“噗……”江一連忙捂住嘴巴,防止笑聲的進一步擴大,眼裡滿含着笑意,聲音有些發悶地說:“嗯,我笑點低。”
“是不是你告訴我的‘僞裝年輕夫婦’是假的?你到底是怎麼跟她說的?”
“沒沒沒,哪能啊。”江一連忙將頭甩得像撥浪鼓一般,極力撇清這件事與自己的關係,“我這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在這,也就能掛您大腿上求口飯吃,哪敢騙您啊。”
庫蕾雅又死死地盯了江一幾秒鐘,然後保持着一副“剛纔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但是我懶得繼續追究”的樣子收回了手臂。
江一連忙趁這個間歇調整了一下情緒。原本他真的只是隨口一說逗庫蕾雅玩的,沒想到庫蕾雅居然真的相信還就這麼照做了。
庫蕾雅轉過身去,面朝向他們來時的方向,淡淡說道:“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下一個目的地應該是那個酒吧,對吧。”
江一開心地蹭了過來,勾住比自己還高一點的庫蕾雅的脖子,說道:“不錯啊,看看,這就培養出默契了不是。但是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先隨便走訪一圈相關地點。”
庫蕾雅一巴掌拍掉江一的爪子,低聲嘀咕了一句:“無恥至極。”
江一假裝沒聽清的樣子又繞到了她的正面:“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是誇我嗎,我剛纔沒聽清楚。”
忍無可忍的庫蕾雅一把撈住江一的領子,半拖半拽地帶着他走向傳送車站,全然不顧這個傢伙在沿路灑下的一連串帶着波浪線的哀嚎。
儘管說是“走訪相關地點”,但是江一標註出來的位置大多是已經調查完畢徹底清場打掃過的,並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而預計走訪的受害人家屬也不是各個配合,其中還有一位母親當場就歇斯底里了,江一花了兩個小時絞盡腦汁用盡了聊天的手段才讓她恢復了平靜。
自己的這種深挖別人傷疤的行爲是非常不地道的,而江一併沒有額外的負罪感,倒不如說一種親自參與往常只有在文學影視作品中才能見到的場景讓他覺得很是興奮。庫蕾雅從頭到尾表現出來的迷之淡定也讓江一暗自在心中嘖嘖稱讚——這女人保不齊比他還同情心匱乏。
折騰了整整一天,把想要走訪的地方統統訪了個遍的江一終於心滿意足。雖然除了那個讓庫蕾雅覺得“有印象”的神秘圖案以外,他們再也沒有拿到別的什麼資料中沒有的線索,但是這份參與感已經極大地滿足了新手江一,他這才終於捨得調頭回距離賓館不遠的那個死了店長的酒吧。
現在使用傳送陣的時候江一明顯就淡定多了,岔着腳插着手,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庫蕾雅身邊,轉眼就到了目的地。
這次的傳送站距離他們想要去的那個地方稍稍有一些距離。江一正想對着地圖辨認方向,卻見庫蕾雅已經邁開了步伐。
“哎你等我一會。”江一手忙腳亂地收拾過,跟了上去,“出來就跑,知道位置嗎。”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庫蕾雅不看他,“誰像你還用紙質地圖。”
“哎說句公道話好不好。”江一連忙爲自己辯解,“我這個手機里根本就沒有地圖軟件誒,這傢伙真的是江一吧,真的江一可是沒有GPS不出門,自己從來不記路的哎。”
“用不着那種東西,有我就夠了。”
江一停住了腳步,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把頭歪到了九十度角。
……這話怎麼有種曖昧的親暱感覺。一定是錯覺。
庫蕾雅並沒有停下腳步等他,這會兒已經丟下了他一小段距離。江一連忙追了上去,又拿出他那個嘮嘮叨叨的氣勢追問道:“喂,我能問問那個傳送陣的具體用法嗎。連個操作指南新手指引都沒有,萬一遇上你不在的情況,我自己可不會用這個啊。”
庫蕾雅依然目不斜視地大踏步趕路:“站在法陣上想你要去的地方,只要你的精神力夠,法陣會自動把你傳送到距離目的地最近的傳送站。”
江一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所以你的精神力已經強大到可以實現傳送兩個人?”
江一剛想狗腿地表達一下綿綿不絕的崇敬之情,卻聽見那人十分冷淡地開口說道:“也不是。拿你當大件行李了。”
於情,江一想和這個人打一架;於理,想想還是算了。
當庫蕾雅和江一終於來到酒吧門口的時候,大概是時間不對,亦或是因爲店主的事而關門大吉,兩人發現這家叫做“虛無”的酒吧正是鐵將軍把門。早已腹中空空的江一可憐兮兮地蹲在酒吧門口,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親愛的戰神同志。”他故意說得字正腔圓,就像是以前那種老廣播,“人難道能憑藉早上食用的僅僅兩個麪包支撐一整天的基礎代謝嗎?顯然不能。請問你聽到那來自腹腔的波濤洶涌的奏鳴了嗎?請問你感受到那出於本能的生命的嘶吼了嗎?我能好端端地站……蹲在你面前,這要歸功於生命的堅強和偉大,但我們不能……”
庫蕾雅一隻手絕望地覆在眼睛上:“閉嘴。”
當兩個人最終坐在距離那家“虛無”酒吧不遠的一家小飯館裡、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的時候,嘴裡叼着一根雞腿的江一覺得這是自己對抗強權暴政的第一次全面勝利。
這家店規模很小,老闆在後廚,老闆娘在店裡忙得像個陀螺。江一記得自己讀書的時候最喜歡這種非常接地氣的小店,他一直覺得這是一種情懷。
想着想着便嘲笑起自己“讀書的時候”這種說法。明明昨天還是個學生。
等他們差不多吃完的時候,店裡已經有些空了下來。見沒有剛纔那種忙得驚天動地的架勢,結賬的時候江一試着跟老闆娘搭話。
“老闆娘,我們聽別人說出門口左拐那家‘虛無’酒吧還不錯,他家現在還開嗎?”
一聽江一這話,原本笑得憨態可掬的老闆娘一瞬間變了臉色,警覺道:“聽別人說?你們該不會也是那羣怪人吧?”
江一一愣:“什麼?”
看見江一這個茫然的反應,老闆娘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接過江一遞過來的錢,說道:“前段時間出事的是二老闆,那家店還開。這還沒到時間,估計你們在這些小衚衕裡個兩圈回來也就差不多了。小夥子,聽大姐一句勸,看看就得了,別跟他們攪合到一起。”
接過老闆娘的找零,江一和坐在對面的庫蕾雅交換了一下眼色。
大概是找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