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月中雲在大街上游蕩。
周圍行人來去匆匆,很少有人能夠注意到這個光着腳、一襲白裙又瘦小枯乾的少女。偶爾有人向她投來疑惑的一瞥,也在轉開視線的時候被她輕輕鬆鬆洗了腦,忘掉了自己剛纔看到的事情。
她本來就是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應該永遠隱藏在陰影中。而就在不久之前,月中雲曾在一個高大的銀髮男子面前顯露行跡,甚至暴露了自己的名字。如果那個男人就那樣被駛過的火車撞到一命嗚呼還好,偏偏那個人以小強一般頑強的生命力迅速復活,甚至開始追查有關月中雲的事情。
這讓“神”怒不可遏。月中雲受到了被囚禁在那個地下室中的懲罰,然而對她來說,只要是“神”給予的東西,無論什麼都是天大的恩賜。
想到這裡,月中雲又忍不住發出笑聲,這吸引的更多人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
她並不在意。現在的她正趕着要去完成主人交給自己的一項任務,沒有多餘的精力關注這些仰視她的爬蟲。
“裡德·維拉爾。”少女輕聲念着這個名字,隨後開始一遍一遍地緩慢重複着。
主人想要這個人。儘管聽說有人在千方百計地找他卻一無所獲,主人卻在全樂羊七百五十萬人口中迅速鎖定了這個人的位置。
而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直接殺到那個人的藏身之處,然後把那隻一直在躲躲藏藏的老鼠揪出來就完了。
誰管別的那麼多事情。
月中雲並不懂得在藏木於林的道理,當她站在裡德·維拉爾棲身的舊式公寓樓前的時候,只是出於某種近乎本能地直覺感慨這個人藏身的地方真是高明。畢竟聽說這個人是個什麼“殿堂級”的靈者,而這種一聽上去就讓人覺得是大人物的傢伙,通常應該住在更豪華的地方。
沿着樓梯的扶手慢慢上行的時候,月中雲腦子裡正在想的事情是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留在家裡。
她終於來到了頂層,擡手敲了敲門。
幾乎是她敲門的瞬間,那扇看起來有些沉重的破舊的鐵門便吱吱呀呀地應聲而開了。一位看上去身子骨還算硬朗的白髮老者出現在門口,並沒有對月中雲的突然出現表示驚訝,幾乎算是和顏悅色地對她說了一聲“進來吧”。
月中雲跟着老者的腳步走進了房間,在對方的示意下坐在一張有點舊了的皮沙發上。那名叫做裡德的老人甚至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無論是對老者還是熱茶,月中雲統統沒有興趣。她只是來完成任務的。本來以爲見到這個人之後,只要下達“跟我來”的指令就能輕鬆帶走這個人,但是從事實上來看似乎完全沒有作用。
她引以爲傲的心靈操縱術在這個淡定的老人面前竟然失效了。
“不要做徒勞的努力了,孩子。”裡德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慢悠悠地說,“派你來的人應該沒有想到,你的心靈操縱術對於同樣是‘殿堂級’能力者的我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月中雲開始感到煩躁,咔噠咔噠地咬着指甲。
“不如我們來聊聊你的事情吧。剛纔你在走廊上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你的氣息了。……哦,請不要在意,這只是和我的能力相關的一點小特技而已。”老者停下來,但似乎只是想潤潤喉嚨,並不是爲了觀察少女的反應,“你的實力真是可怕。如果我不是殿堂級能力者的話,就算你讓我現在從窗口跳出去,恐怕我也沒有反抗的辦法。”
月中雲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者,一邊絞盡腦汁地想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麼辦。
老者彷彿並不在意此刻月中雲寫了滿臉的猶豫與矛盾,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一連串的高空墜落事件是你做的吧?今天來找我本來是有什麼事情?想讓我跳下去嗎?……不對,你身上沒有那種殺氣。這就很有趣了。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事情。”
老者犀利的目光盯着月中雲,想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上看出一點端倪。月中雲心中警鈴大作,雖然主人給的懲罰她並不討厭,但是在發現自己的事情暴露了的時候,主人露出的失望和憤怒的表情卻讓她感到害怕。
再不想讓主人因爲這種事情而不安。
而眼前這個人似乎正在想盡方法打探主人的秘密。
“一連串的意外死亡事件之後,魂質的濃度和流向開始變得奇怪了。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事情呢。前不久在輝城發生的切裂魔事件我也略有耳聞,那個事件應該也是你們做的吧。”
老者像是在自言自語,又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添了一杯茶。
“雖然那個事件解決以後,所有媒體都在宣稱事件的始作俑者是WGD的成員,這是一場來自穿越者的報復行動。但是很不巧,我恰好是WGD的成員之一,也稍稍地做了一些調查。那個人雖然像是個‘墨者’,但是隻是剛剛加入WGD的——簡直就像是故意栽贓啊。而且,在那個事件之後,魂質的走向也開始變得奇怪了……而你們現在來找我,究竟是想做什麼事情呢?”
裡德·維拉爾的敘述極爲緩慢,像是在話說出口的同時仍在深思熟慮。月中雲雖然不知道里德後一件在說的這個事情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這幾句話的時間裡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殺了眼前這個人。他沒有與自己合作的意思。他會威脅到主人的安全。
裡德看着月中雲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殺氣。被說中了心事,已經想要殺我了嗎。”
他話音剛落,窩在沙發中的月中雲已經彈了出來,手裡拿着一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來的小刀。現在的月中雲已經不同於剛剛離開“塔”時的她,經過主人一段時間的訓練,現在的她比起職業的殺手還遠遠不足,可是在面對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時,已經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勝算。
然而就在她猛然發動攻擊的那一刻。
整個房間裡面的佈置突然發生急劇的改變。原本只是一個在破舊公寓之中的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老式房間,竟然一轉眼變成了一座鋼鐵要塞。
一扇從地面突然竄起的金屬柵欄橫亙在老者與月中雲之間。
裡德依然優哉遊哉地坐在沙發上,手中端着的杯子連一滴水也沒有濺出去。
“忘記告訴你了。這一整棟大樓都是經過我的改造的。它已經變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技師’裡德·維拉爾最得意的作品,沒有死角的絕對壁壘。”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