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散去,新人入洞房,周衛極和藍怡也披星戴月地趕回家中。兩個孩子早已被賈氏接回家睡了,賈氏和於燕點燈在屋內做針線。
於燕聽到開門的聲音,快速地從炕上跳下到門口迎着,賈氏見她一陣風地就衝了出去,忍不住搖搖頭,心說這丫頭要適應村裡的日子節奏恐怕還得需要些時候。
“老爺,夫人。”於燕給兩人挑開門簾。
藍怡隨着周衛極入內,吩咐道,“你也去歇着吧,不必再伺候着。”
周衛極先回屋更衣洗漱,藍怡到西屋,文軒睡得正香。
“新入門的媳婦瞧着怎麼樣?”賈氏笑問道。
“不算很漂亮,但舉止動作挺大方,笑起來讓人看着也挺舒服。”藍怡轉動脖子,按了按肩膀,“這一天下來真累,比下田幹活累多了。”
賈氏放下手中的針線,“過來我給你揉揉吧,這樣的日子,可不就是累着你和老四媳婦麼。”賈氏雖然沒有過去但也知道老三媳婦兒趙氏跟着去迎親,老五媳婦兒胡氏貫是耍滑偷懶的,所以招待女客、伺候茶飯的差事都落在她們兩個的頭上。
“不用的,我去洗澡,泡泡就好了,一天下來衣裳頭髮都透着紅燒肘子的味兒。”藍怡嘻嘻一笑,到西里間去看宇兒,見他也睡得安安穩穩的。
“於燕早就燒好了熱水,天冷別泡許久,免得受涼。”賈氏叮囑完,又感嘆道,“這小丫頭手腳勤快,眼裡也有活兒,黑子被牽回來後就燒熱水給它刷洗喂草料,家裡的羊和毛驢也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加上漿洗打掃的事,我都快插不上手了,便是在王家,家裡的粗使丫鬟也做不來這麼多事情,也虧得她是習過武的,否則哪裡撐得住。”
是太勤快了些,藍怡本覺得自己是個勤快的,但看到她前前後後的忙碌,只得自慚形穢,更讓她有虐待童工的感覺,“恩,只能先由着她,等再過些日子就好了。”
賈氏抿嘴笑笑,這話藍怡在半月前就說過了。不過她心裡明白於燕在想什麼,賈氏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
“吱吱!”窗外傳來急切的猴叫聲,緊接着門口的兩隻小狗叫起來,藍怡聽着猴子的叫聲一愣,趕緊往外走去。
周衛極已出門,“天冷,我去就好,你別出來。”
“莫傷了它。”藍怡叮囑道。
周衛極還沒過去,於燕手裡掐着一隻獼猴穿跨門過來,怕的猴子的叫聲驚醒兩個孩子,於燕一手製住他的四肢,一手扣住它的脖子,可憐的獼猴只能徒勞地掙扎。
“夫人,這隻猴子在院子裡鬼鬼祟祟的,要扒開溫室的草柵子,您看這是去年那隻猴兒麼?”於燕進堂屋,把猴子遞到藍怡面前。
見到藍怡,緊張發抖的半大獼猴瞪大眼睛,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眼裡都閃着水光,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可憐。藍怡看它好像認得自己,且鼻樑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這該是去年冬天在溫室內過冬的刀疤小獼猴無疑了。
“應該是刀疤猴,衛極你覺得是不是?”
周衛極也認了出來,“是它,沒想到真回來了。”
藍怡摸摸下巴猜道,“許是嘴饞了吧,宇兒和文軒一直唸叨着呢,這回兩個小傢伙該高興了。”
“奴婢去把他拴起來。”於燕舉着棕毛的獼猴,仔細看看了看,“這猴兒力氣不小,得用鐵鏈子。”
刀疤猴似是聽懂了於燕的話,身子抖了抖,繼續可憐兮兮地望着藍怡。
藍怡看它這樣子,笑笑搖頭。
“不必,放了就是,再見着也不需理會,且由着它去。”周衛極吩咐道,獼猴野性難馴,強鎖在家裡也怕傷到孩子們。
於燕應是。
藍怡走進一步,伸手摸摸它頭上濃密的毛髮說道,“我們不拴着你,你願走就走,願留就留。溫室內的黃瓜你不要吃太多,我還要留着做菜呢。”
賈氏笑話道,“又犯癡呢,一隻猴子哪能懂得你講什麼。”
萬物皆有靈,猴子也是靈長類動物,大腦發達,就算聽不全明白,但它起碼能感覺出面前的大個子人類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獼猴也該是羣居的,看刀疤猴四肢強壯有力,不像沒東西吃的樣子,這樣半夜偷摸回來或許真的是嘴饞想換換口味,所以纔想起去年它孤弱時再溫室內度過的時光和吃過的瓜果吧。
“在想什麼,那隻能八十一變的猴子麼?”周衛極見藍怡躲在被窩裡,兩眼滿是憧憬,笑問道。《西遊記》的故事藍怡給兩個孩子講過,他也聽了不少,知道她很喜歡那隻會說話又仁義的猴子。
“恩,你說刀疤猴會不會也有靈性,修煉成精呢?”
看她兩眼放光,周衛極無奈笑了,“哪那麼容易,都是話本子裡的故事罷了。不過山裡的猴子、狐狸和狼,確實比野豬和野雞野兔更機警聰明些。”
他進山多次,見的動物多了,哪有一個成精的。
“等明年開春暖和了,咱們再進山好不好?走深一些,到於伯說的那個能賞月的亭子裡看看,去你們取泉水的地方瞧瞧,然後咱們再挖幾顆桃樹出來種在家裡,春天能看花,秋天能吃桃子。”藍怡憧憬道,她眼饞山林深處許久了。
“好。”周衛極應下,取泉水的那處不遠有一片桃林,春天開花了很好看,可以帶她去,若是她想,也可以在那兒修間茅屋或樹屋住上幾日。
明年春天啊,好快就要到了呢。想到春天,又想到薛氏的話,藍怡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答應了就不許反悔,一定要帶我們去。”
周衛極掀開自己和藍怡的被子,把她拉過來摟住,蓋好,認真問道,“藍怡,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恩?”藍怡一愣,“沒事啊,你爲什麼這麼問?”
周衛極低頭,看着她濃密的睫毛快速閃動,就是不擡頭,她不是個能藏住事情的人,這些日子異常的粘着自己,似乎有些不安,她爲什麼會不安呢?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過濾一遍,低聲問道,“薛氏上次來,除了戰事吃緊,還和你說了什麼?”
藍怡心跳猛地變快,順嘴就道,“真的沒什麼,就是這兩天接連參加婚禮,心中感慨,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每一對夫妻能結合,都是難得的緣分,所以覺得該更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免得光陰虛度。”
小丫頭一緊張,話就多,語速也快,看來真的是薛氏說了什麼讓她不安了。周衛極輕拍她的背,能讓她不安又不告訴自己的,怕是和自己有關吧,想到薛氏上次說的王爺戰死的事情,難道?
若真是如此,難怪她會如此。
周衛極雙眼幽光微閃,看來薛氏那裡他該親自去問問。
聽不到周衛極迴應,又不像他一樣能暗中視物,藍怡覺得不安,“對了,五嬸今天跟我說,她可能要在大年三十那天有動作,讓咱們有個心理準備。那天要祭祖,家裡事情忙走不開,軒兒跟着王二叔他們去祭王家祖墳,宇兒也要回去參加李家的祭祀,咱們四個都分散開了。今年你我都不適宜跟着宇兒去李家村,不如讓於燕跟着宇兒去吧。”
這樣就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麼,這丫頭果真是嫩得很。不過周衛極還是順了她的意,“也好。現在的宇兒,李家人已不足爲懼。”
李家人是不足爲懼,但現在又冒出個程家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