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個小的餵飽,西遠着實累出了一身臭汗,竈房裡,衛成已經按照西遠的囑咐,叮叮咣咣,剁了好幾斤羊肉,別的他不會,耍刀工絕對一流,羊肉切的那叫個薄厚均勻,大小一致。
吃飽了肚子,三個小的不鬧騰大人了,手牽着手,一起去前前的屋子裡玩。
裡面,西遠叫衛成找能工巧匠給做了許多兒童玩的東西:不太高,一邊是旋轉而上的樓梯,一邊可以直接往下出溜的滑梯;還有騎上去前翹一下,後翹一下的小木馬;以及兩個輪子,前邊一匹小馬,馬腦袋上拴一根繩子,一拽繩子,就能跟着走的小馬車;還有個用衛成的話說,跟個狗窩似的,裡面鋪着厚墊子的小城堡,三小的沒事兒愛鑽進去,大氣都不出,專門等大人來找,真不知道怎麼想的,也不嫌憋得慌。
城堡外面,掛着不點小姑姑給做的,一個抱着一個,共七個,連成串的猴子,猴子旁邊,是一個碩大無比的布藝大老虎,衛黎最喜歡的事,就是趴在老虎身上睡覺。
因爲怕把幾個小的磕碰着,不管哪樣東西,只要有棱角的地方,都被西遠娘細心地給包上了一層,地上也鋪的席子,席子上是一層棉麻織的墊子,跟地毯似的。
這些好玩的剛拿回來的那天,衛成還跟西遠磨嘰了一回,問他哥,爲啥小的時候沒給他和西韋做一個。
跟自己閨女兒子吃醋,可真行。
西遠笑眯眯的:“要不,放咱們屋裡,你先玩幾天?”
衛成:……
好吧,乖乖的把東西給閨女兒子安置好了。
現在前前和黑白二胖,一睜眼就往這間屋子跑,一玩能玩一小天。
囑咐前前看好兩個弟弟,西遠進了竈房,跟衛成一起準備晚上吃飯用的食材。他心裡清楚,衛成很希望能在他們倆的家裡,請李二虎萬明玉一頓。
緣由嘛,當然,一個是,在衛成心裡,這裡纔是他和西遠的家;另外一個,嗯哼,西遠猜測,衛成很有想要炫耀的嫌疑。
因爲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容於世俗,所以,衛成沒有一個可以顯擺他現在幸福生活的對象,當然,還有一個西韋,可是,西韋對他倆都太瞭解了,沒啥可炫耀的,稍不留意,被西韋抓住小辮子,還得被訛詐點東西去,因此,衛成只能憋着,在心裡默默幸福。
如今,終於來了兩個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他還能不請來,到“他家”裡來看看?不這樣做,就不是他衛成了。西遠暗暗撇嘴。
猜出了衛成的用意,西遠就順着他,答應在家裡給準備一頓接風宴,衛成當時高興的呀,嘴角翹啊翹,還要極力忍者,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裝,叫你裝,也不知道哪兒學來的,這麼一副妝模作樣的脾性,西遠瞧着忍不住樂。
西遠娘知道,他們今天要在這院裡,請衛成新來的兩個朋友,因此,太陽剛要落山,就過來把幾個小的領走了。
至於衛成請他的朋友,爲啥要在西遠的院子裡?好吧,成子從小就粘他哥,除了離家那幾年,回來後,粘人的程度有增無減,家裡人都已經習慣,見怪不怪了。
晚上,衛成隔着院牆喊來了李二虎萬明玉,西遠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加上熱騰騰的羊肉炭火鍋,嗯,真是不錯!
那兩個人過來,衛成先沒有直接請人家入座吃飯,而是嘚嘚瑟瑟,興致勃勃地領人倆,參觀了一下他們家,堂屋、書房、茶室、客房、他自己的練功房,連小閨女的房間都沒錯過,就差沒領人家去他們的臥房走一遭了,西遠看他窮顯擺的樣兒都想捂臉,真是丟人啊!
李二虎倆人看的嘖嘖稱讚,這日子,擦,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啊!
“兄弟,你這是享福了,以前的罪可是沒白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二虎有點喝高了,拍着衛成的肩膀道。
他們今天喝的酒跟以前喝的果酒米酒不同,這是西遠結合現代的釀酒技術,買來上好的酒麴,將家裡的紅高粱挑了又挑,選了又選,試驗好幾回,並且請來我們“事務繁忙”的西長朔先生,幫着給釀造的,純度很高的高粱酒。
釀了兩次,一共得了有二十斤,除了給那院的爺爺父親西韋,以及二叔家,剩下的也就十斤左右,本來西遠還打算往出送點兒,但是一看衛成臉要轉陰,連忙停了手。
這幾罈高粱酒,放在他家地窖裡,衛成跟寶貝似的,幾天下去看看,用手摸摸,估計是怕有大老鼠,偷酒吃?西遠猜測,要不然,這院就他倆住,平時除了仨小的過來玩,西韋有時候過來,但是西韋已經得了,所以,衛成那小心翼翼的樣兒,不是防老鼠還能爲哪般?
西遠一丁點兒不想承認,衛成那是點點數,看他有沒有私自又把酒給送人。不就是給孫葉兩小壇麼?加起來也就一斤多點,你用得着這樣子麼?西遠暗暗吐槽,不過,還真不敢隨便拿這些高粱酒送人了。
可是,酒是我釀的啊,我釀的啊!腫麼給誰還得經過你的允許捏?西遠仰頭望天,不得不感嘆,啥叫沒公理。
這幾罈子寶貝高粱酒,衛成喝的甜嘴巴舌,每天晚上,就着小菜,都會來兩盅,見他一副享受的樣子,西遠很疑惑,這樣下去,衛成,衛長關,不會成爲酒鬼吧?
好吧,如果衛成成了酒鬼,他就是罪魁禍首,實在是,西遠當時待着無聊,想出來的,打發時間的法子,沒想到,還真鼓搗成了。
大燕國不叫隨便用糧食釀酒,所以,他們家這個酒只能內部消化,要不然,嗯,開個酒坊也不錯哎。
如今,李二虎萬明玉來了,衛成心裡高興,顯擺的舒爽,所以狠了狠心,拿了兩罈高粱酒出來。
西遠不能喝酒,沾酒即困,萬明玉身體不好,不敢喝,所以,倆人只能拿米酒小口小口下菜,看衛成和李二虎喝的起勁兒。
越喝興致越高昂,衛成甚至下到地窖,又拿上來兩小壇,嘴裡嚷着,今天要一醉方休。西遠很懷疑,明天早晨醒酒了,衛成一定會追悔莫及,心疼那兩罈高粱酒。
“遭那些罪算啥,跟你兄弟,我,如今的日子比起來,啥都不算,一個字,值!”衛成衝李二虎豎起大拇指,瞧西遠看他,還給西遠拋了個“眉眼”。哎呦,西遠都替他不好意思,真真是喝高了,明天可有的笑話衛成了。
“就是,值!”李二虎拍衛成肩膀,差點沒把自己的酒盅子碰翻,萬明玉瞪了他一眼,回頭跟西遠兩個偷着樂。
“又瞪我。沒事兒,咱今兒,跟自家兄弟,喝酒,咋樣,兄弟都不會,笑話,是不是?”他嘴裡說着,眼睛看着西遠。
西遠連忙點頭,“二虎哥,你倆在我家,可別外道,想咋喝就咋喝。”
“聽着沒?人家長關兄弟,都這麼說了,你還瞪我不?”李二虎捏着酒盅,衝萬明玉傻笑。
“懶得理你,喝你的酒吧。”萬明玉白了他一眼,低頭吃菜,不搭理李二虎了。
“你明玉哥,哎,刀子,刀子嘴,豆腐心。”李二虎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
“沒事兒,明玉哥啥樣我們還不清楚麼?我哥沒事兒也老瞪我,一天要不給我倆白眼,晚上睡覺都不香,說啥都得半夜起來瞪回去才能睡着。”衛成開玩笑道。
“哈哈哈,沒看出來啊,長山你還挺能,挺能,耍貧嘴。”李二虎喝了一口酒,下筷子撈了一筷子羊肉,“哎,兄弟,你左胳膊,現在,還能動不?好沒好?”
衛成一聽,酒霎時醒了一半,偷眼去瞧西遠,西遠好像沒聽見似的,正用漏勺往萬明玉碟子裡給撈魚丸呢。
魚丸也是西遠做的,他們村現在有水渠,買魚很方便,萬明玉看上去很喜歡吃,西遠多給撈了兩回。
衛成鬆了口氣,二虎哥真是喝高了,白天他覷空兒都囑咐他倆一遍了,結果,還給禿嚕出來了,幸虧他哥沒走心,不然準保瞞不住。
“哎,兄弟,咋不舉杯啊?來,跟哥走一個。”李二虎見衛成半天沒動筷兒,端起酒杯和衛成碰杯。
“二虎哥,其他兄弟都還好吧?”衛成急忙找了一個新的話題。
“不錯。你手下的,那倆夯貨,李二,宋三,哎呀,兄弟你是沒看見那,你走了以後,那倆夯貨哭的哎,把我們都給哭掉眼淚了。”李二虎說着有些斷篇,心情一激動,酒也顧不上喝了,“你說,你要不是胳膊傷了,哎,你踢我幹嘛?”說着,瞅了下萬明玉,然後接着咧咧,“就你立的大功勞,現在,咱虎豹騎,說不上都你的了。”
“二虎哥,喝酒,喝酒。”衛成搭茬了兩次,人家李二虎還挺能堅持,愣是把話說完了。
萬明玉本來踢他,想叫他將話打住,結果人家還把他出賣了,這個二百五!忍不住偷眼去看衛成和西遠,衛成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一會兒看看西遠,一會看看西遠,加上白天衛成囑咐的那些話,明情兒的怕西遠跟着難過,沒告訴實情。
西遠看上去倒是若無其事的樣子,該吃吃該喝喝。
不過,別人喝高了,萬明玉沒有啊,別一會兒他們走了,人兩口子在幹仗吧?這事弄的。
“沒事兒,明玉哥,你別想那麼多,咱吃咱的。”西遠給萬明玉倒了一杯米酒,正眼都沒掃衛成。
衛成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他哥今天不會把他關門外吧,實在不成,真得在廂房歇一晚?
“唉!”李二虎嘆了口氣,他剛纔被萬明玉踢了好幾腳,衛成又不跟着他話茬往下嘮,很是令人惆悵,長山今天不知道咋了,嘮嗑咋老跑偏呢?
也說不上是誰跑偏了。
“咋樣,我們長山還成吧?那功立的,一般人趕不上吧?”西遠聽李二虎嘆氣,笑吟吟的道。
衛成和萬明玉剛要伸腿去踢,西遠一人瞅了一眼,那倆都忙把腿收回去了。
“那是,長關兄弟,你是不知道啊,當時,那千軍萬馬的,眼看着,我們那點兵就要,就要完蛋,完蛋了,抵擋不住了。這要敗了,可真連命都保不住。”提起當時的狀況,李二虎雖然酒意仍濃,眸中卻是一片深沉,“多虧咱長山兄弟,一箭把敵酋給射殺了,胡人才大亂,咱們才乘勝追擊,把胡人一口氣,趕出了永寧關。”
“一箭定乾坤啊!”萬明玉忍不住感嘆道。他知道紙裡包不住火了,光李二虎禿嚕出來的這些,就足夠西遠瞭解來龍去脈了,所以,他也不阻止了。
“就是啊,現在軍中,不管是以前的老兵,還是後來的新兵蛋子,誰不知道衛長山?鐵臂大弓,箭無虛發,哪個不讚聲好?可惜啊,胳膊傷了,拉不了弓了,長山啊,瞎了你那一手好箭法了!”李二虎唏噓道,衛成咧嘴笑了笑,看了看西遠,討好地給夾了一筷子菜。
“咋傷了?不是把敵酋射殺了嗎?”西遠繼續跟李二虎嘮。
嗯,還是跟長關兄弟嘮嗑痛快,不像那兩個,他說了半天,吭都沒跟着吭一聲。
“還不是,爲了,呃!”李二虎打了個酒嗝,“爲了救我們頭?你也認識,那個劉副參將,一箭,呃,一箭,給釘胳膊上了。唉!要不然,劉副參將當時命準沒。”李二虎真喝多了,說兩句話,喝一口酒,不用別人讓,自個兒滋溜滋溜喝的挺起勁兒。
喝完酒,不管別人聽沒聽,盯着酒盅,繼續嘟囔,“現在,人家升官了,禁衛統領,皇帝跟前的紅人。兄弟,你要不傷了胳膊,估計現在不比他差。”西遠點了點頭,基本上把事情瞭解差不多。
他說呢,從回來,衛成咋那麼老實,從不離手的鐵臂大弓,西遠說怕嚇着村裡孩子,不叫他拿,他就真沒拿,即使去年冬天,倆人鬧彆扭,衛成跑出去打獵都沒拿。
還有,平時好像也沒用左手做過啥。
對,西遠非常肯定,衛成傷的是左臂,因爲,嗯,衛成是個左撇子,小的時候,家裡人吃飯,誰挨着他,倆人左胳膊和右胳膊準保往一起打仗,別別愣愣,要不是西遠逼着,寫字,人家差一點沒用左手。
如今,回來這麼些天,衛成吃飯一直沒用左手。
西遠記得在永寧關的時候,他還用左手呢,有一次倆人吃飯胳膊撞胳膊,西遠被撞疼了,還往他左胳膊打一巴掌出氣。
可是,回家後,衛成一直用右手吃飯,西遠問他咋還把臭毛病改了?衛成說,在軍營中用左手吃飯,總跟旁邊的人別愣,影響吃飯,所以改成換右手了。還跟西遠顯擺,用右手跟用左手一樣順溜,原來是這麼回事!
挺能編啊你,衛長山!西遠白了衛成一眼,衛成摸着腦袋笑,一臉的討好,不敢放開量喝了,一會兒還得哄他哥呢,喝多了咋哄?他一直瞞着沒說,還不是怕西遠跟着操心,估計這回知道了,一定還得想法子給他治。
“少喝點吧你,一會兒估計連北都找不着了。”見李二虎滋溜滋溜喝個不停,萬明玉氣得踢了他一腳。
“哎?咋又踢我?”李二虎嚷道,然後用手指往門外一指,“那不是北?那不是北?”
“撲哧。”
“哈哈哈。”
西遠仨被他逗得都忍不住樂了,看來真是喝高了。衛成見他哥笑了,心下一鬆,也跟着嘿嘿樂。
“拉倒吧你,那是西,咱們在廂房飯廳吃的飯,瞧你喝得五迷三道。”萬明玉恨鐵不成鋼,至於爲啥管吃飯的地方叫飯廳,他可是不清楚,不過,聽意思倒是很明瞭,長山吃飯前領他倆看屋子的時候,嘴裡介紹過,萬明玉給記住了。
想想也是,正屋堂屋人家佈置成那樣,一看就不適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不得專門準備個屋子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