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二虎一覺酒醒,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胡咧咧的話,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翻身坐了起來,萬明玉坐在窗前椅子上,看他那模樣,沒理他。
昨天當着他們的面,人家西遠啥也沒說,沒責備衛成,可是,等他們走了以後,就不好說了,不知道那兩口子一晚上怎麼打饑荒呢,李二虎,你這個罪魁禍首。
“我昨個是不是喝多了?”李二虎先嘿嘿心虛的笑了兩聲,然後問道。
“問你自己個兒,那酒,喝人肚子裡去了,還是喝狗肚子裡去了?”萬明玉起身去炕邊疊被子。
“我,我不是喝迷瞪了嘛,嘴巴沒把好門。”李二虎忙搶着把被子疊了,打開被廚,將被子放進去,長山家裡的東西樣樣都好,看着舒服,用起來方便,以後他倆蓋房子,也照這個來。
“沒把門的?沒把門的你就胡咧咧,昨天人長山特意囑咐了又囑咐,你可好,一轉身給賣個底掉。”萬明玉關上廚們,拿笤帚在炕蓆上掃了一遍,人家這屋子,又整齊又幹淨又保暖,都快秋收了,早晨起來不出屋,一點兒寒意都沒有,想想昨天看見倆人住的東院,比這還好,要說不羨慕真是在撒謊。
“那咋整?要不,我去給長山道個歉?”李二虎摸了下腦門,暗暗責怪自己這嘴,一喝多了啥都往出禿嚕,不過,嗯,昨天在長山家喝的酒可真好,酒罈子一打開,酒味一個勁兒往出飄,嘗一口,嗯,綿長醇厚,烈而不辣,天啊,他李二虎這輩子還沒喝過那麼好的酒!
以前他喝酒,三碗五碗都沒事兒,喝完了該幹啥幹啥,昨個沒覺得喝多少,咋就多了呢?
李二虎不知道,西遠釀的高粱酒度數高,有四五十度,外面普通的酒水能比嘛,那些酒跟現代啤酒似的,也就十六七度,人家一碗高粱酒趕得上他以前喝的三四碗了,你還跟以前的酒一樣喝,不醉,就奇怪了。
“道啥歉?該禿嚕的你一句都沒少,人倆現在說不上咋鬧饑荒呢,你在屋裡好好給我待着,可別出去添亂了。”萬明玉見李二虎要擡腿出去找衛成,連忙阻止道。
他倆正在屋裡忐忑,衛成隔着院牆,喊二人過去吃飯。李二虎一聽,如蒙大赦,噌的一下,竄了出去。
“哎,兄弟,哥和你明玉哥正在這尋思呢,”他本來想說正他倆正愁衛成咋跟西遠解釋,忽然想到,自己這麼大嗓門,西遠也能聽見,連忙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兄弟,昨兒沒事吧?”說完關切的看着衛成。
“二虎哥,昨天可不講究啊,你說,我把我哥給我釀的,最好的酒給你喝了,你可好,把我賣個底掉,昨晚我都沒進去屋,在外面待了一宿。”衛成看李二虎緊張兮兮賊眉鼠眼小心翼翼的樣兒,嘿嘿笑着逗他。
“兄弟,你說這事弄的,要不,哥給你哥陪個不是去?”李二虎一聽,頓時無比自責。
“長山,昨的事……?”萬明玉隨後也出來了,關切的問衛成。
“呵呵呵,沒事兒,剛跟二虎哥開個玩笑,我哥心疼我還來不及呢,哪能跟我生氣。快,你倆快過來吃飯,昨都沒少喝,今天早晨我們熬的粥,拌的清淡小菜,吃點清清腸胃,過過酒勁兒,要不胃口該不舒服了。”衛成邀請道。
昨天晚上,李二虎萬明玉走了以後,衛成用他滿含酒意的大腦,想:是裝醉糊弄他哥,叫西遠心疼他,把這事暫時先糊弄過去呢,還是看他哥咋個生氣法兒,臨場發揮呢?
衛成糾結了半天,西遠跟本就沒按照他那個牌路走。
“把衣服脫了,我看看。”倆人一進屋,西遠對衛成道。
“啊?”衛成大吃了一驚,他哥向來很保守,他倆在一起,都是他主動,今兒咋這麼豪放了?竟然一進屋,沒等上炕,就讓他脫衣服。這都急成啥樣子了?衛成心中竊喜,倆眼噌噌往外冒綠光。
“想啥呢?能不能想點正行了你?”西遠氣得踢了衛成一下,成天,滿腦子除了那事兒還是那事兒,喝成這樣了還沒忘,“我是說,要看看你胳膊上的傷。”
“哦,那個,早都好了。”衛成,嗯,如夢初醒,他就說麼,他哥咋一下子變樣兒了,這不對勁兒啊,原來是這個意思。
“讓你脫就快點。好了?好了,還怕我看啥?”西遠拿過來燭臺,裡面多點了兩隻蠟燭,三隻蠟燭的光,明亮亮,爲了能看得清楚。
衛成知道他哥鐵了心要看,不想給看也不行,好在,外面的傷口早已經長好,從表面上看,除了個疤痕,別的都看不出來。
“你以前不看到過嘛,還問我咋傷的。”衛成一邊說,一邊把衣服脫下,將身子側了側,便於西遠瞧,他身上,大大小小好幾處傷疤,以前倆人在被窩裡聊天,西遠曾經撫着那些傷疤,細細盤問過衛成,這些傷都咋弄的。
衛成一律輕描淡寫,讓他一說,那些傷,簡直跟小孩子不小心磕絆了一下,蹭破點兒皮一樣。西遠雖然不信,可是,想到衛成如今好端端地,活蹦亂跳的在自己身邊,還有啥好擔心的,所以也沒有深究。
“你那時候咋說的,自己還記得不?”不提以前還好,一提西遠火氣上來了,“還整個啥,跟同袍較量的時候,不小心把兵器架子撞倒,一下子扎槍尖上了。行啊你,挺能編啊。”
“哥,你記性可真好,我隨口那麼一說,你就給記住了,獎勵一下。”衛成笑嘻嘻地親了西遠一口。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還沒找你算賬呢。撒謊還撒的挺長遠,一撒一年,要是二虎哥不說,你是不是準備騙我一輩子啊?”在衛成傷口留下疤痕的地方,西遠拿手,按了按,一點一點加重力道,邊按邊看衛成的反應。
“沒事兒,都好了,你看,一點兒都不疼。”衛成看西遠用心的查看,急忙解釋道。
“真的?諾,衛長山,把你左胳膊往起擡,能全擡起來我今兒既往不咎。”西遠見衛成還想輕描淡寫,於是道。真以爲他啥都不明白呢,他現在是不咋給人看病,可是,一般的常識還知道,衛成那傷一定傷到骨頭了,要不,咋彎不了弓,射不了箭,不敢使勁兒呢。
“真的?我可擡了啊,你說話得算數,別等我全擡起來你再後悔。”衛成開玩笑道,一邊說着一邊往起擡胳膊,你別說,還真能擡到與肩膀平齊的位置,只是再往高就吃力了。
“行了,別費勁兒了。”西遠看衛成還想努力往高擡胳膊,連忙阻止道。
“哥,真沒事兒了,你看,現在拿東西、乾點啥,都能用,只是太吃力氣的做不了,其餘的,啥都不影響,去年我過生日,你給我唱歌,唱睡着了,我不還把你抱炕上了嘛。”衛成一副誠懇無比的模樣,再插科打諢,他哥就得真生氣了,至於抱西遠,那還不容易,一百多斤,他一個胳膊差不多都夠用,左臂根本不用太用勁兒。
“愛有事兒沒事兒,你自己不當回事我幹嘛當回事?”看完,西遠將燭臺放到炕沿邊的小几上,“反正又不是我,沒事兒想彎彎弓搭搭箭啥的。”
要說西遠生氣,也不是生氣衛成有事不告訴他,爲啥不告訴他,那還用問嗎,一定是怕他跟着揪心。他生氣的是,衛成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啥事都想着硬抗,他又不是女人,怕風怕雨,有啥可瞞的?一年了,估計想康復不容易,早耽誤了。
“哥,我沒不當回事兒,我就是沒跟你說,想讓你過幾天清靜日子,我知道,我沒在家那幾年,你一定過得不安心,這下,我回來了,還讓你整天跟我愁這愁那,我這心裡難受。”衛成說着,想起了那些離別的日子,伸手將西遠抱在懷裡,“我有你,就足夠了,能不能彎弓,能不能搭箭,無所謂。”
“哥知道,咱這不是在一起了嘛,以後也不會分開。”西遠對衛成的情緒變化很敏感,擡起手,回抱住衛成,在他背上一下下拍着,“哥只是覺得,你要早說了,咱想法子治治,胳膊還能康復也說不定。”說到這裡西遠打住了,他不想給衛成吃後悔藥。
“哥,我沒不當回事。回來後,我就找咱家狗蛋給看了,這一年,狗蛋都給我治呢,剛回來的時候,一點兒都擡不起來,現在能擡到跟肩膀平齊的位置,好多了。”衛成低頭,在西遠脖頸那兒親了兩下。
“啥,狗蛋知道這事兒?”西遠一聽,也不感傷了,一下子放開衛成,問道。
見衛成點頭,“小韋也知道?”西遠繼續猜測。
然後,衛成只好又點頭。
“好哇,你們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連狗蛋都叫你給教壞了。”說着西遠擡腿脫下鞋,拿着鞋底子,開始滿屋子追衛成打,他們臥房裡,地上也鋪着棉麻織就的“地毯”,一點兒不涼。
“哎呦,哎呦,西長關,你打兩下出出氣就行了,再打我可打你嘍。”衛成一邊躲,一邊還得算計好,咋樣不着痕跡地叫西遠堵着打兩下出出氣,真是辛苦啊。
“啥?你還敢還手,還敢打我?來,來,衛長山,你打我一個看看?”西遠攆衛成打了半天,跑的呼哧氣喘。
“幹嘛還手?我打你又不用手。”衛成站在離西遠兩步遠的地方,見西遠跑的面頰泛紅,壞笑着道。
“不用手?”西遠蒙了,“不用手你用啥打?”
“你說呢?”衛成大步過來,一把將西遠抱住,挺胯往西遠身上頂動兩下。
“你!”西遠的臉騰一下紅了,這個下流胚,不知道哪學的這些壞水,前些日子去濱江府,還弄回來些“畫着圖的書”,要多黃有多黃,沒事兒按着西遠,非得跟他一起看,看完還要按照上面的來一發。西遠擰不過他,跟着試了幾次,私下裡自己想想,都覺得羞死個人。
“咋?要不,咱現在試試昨天看的那個?昨晚你偏說,今天要接二虎哥他們,彆彆扭扭,說啥都不肯。”衛成在西遠耳朵眼裡吹了一口氣,毫不意外的感覺到西遠抖了一下,現在,衛成對西遠的身體,比西遠自己都瞭解。
“滾一邊兒去。”西遠不好意思了,擡手給了衛成兩鞋底子。
衛成:“哎,你還打,你再打?”
西遠拿鞋底子,piapia,又給了兩下,這可是你自己叫打的,跟我沒關係。
衛成:“還打?再打一個?再打一個?”
西遠piapia,又給了兩下。
衛成:……
“西長關,我可真不客氣了,本來想放過你了,現在,該我打你了。”衛成說着,將西遠往炕上推,西遠伸直胳膊抵着炕沿,不叫他得逞,不過,嗯,別看衛成一個胳膊能使勁兒,人家戰鬥力照樣超強。
然後,然後?
然後某些人當然被“就炕正法”了。
然後,然後?
然後,早晨的時候,衛成就趴着牆頭喊李二虎,萬明玉吃飯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