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遠的愛情來的遲,來的突然,卻來得熱烈。
他終於明白了,明明知道事實是怎樣,衛成爲啥還要吃那些乾醋,因爲他自己現在已經有了深刻體會。
只要衛成跟別人談話或者做事,稍微沒有注意到他,西遠就會感到嫉妒;只要衛成的目光注視着別處,沒有放到他的身上,西遠就有一種被忽略的感覺。
他自己的目光,只要衛成在視線內,就隨着衛成的身影不自覺地移動,衛成走到哪裡,他的目光追到哪裡。
同時也開始留意衛成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衛成皺眉了,是不是自己惹他不高興了,衛成翹嘴角了,是自己剛纔說的話叫他心情愉悅了嗎?
而每次衛成忽略他一點,他的心情就會低落,反過來,衛成的一句讚賞,或者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他的整個世界都會亮起來。
就像衛成手裡掌控着調解他心緒的按鈕,隨便按一下,他的心情就跟着轉換。
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是渺小的,西遠也沒有例外,儘管,他無比的,百分之二百的確定,衛成也愛着他,衛成的愛,和他的比起來,只多不少,西遠還是免不了患得患失。
他雖然處過女朋友,成過親,有了個閨女,可是,真正的愛戀,如今,卻是唯一的一次。醒悟了,明白了,像一個被巨大糖果屋砸中的孩童,面對滿屋五彩繽紛的糖果,無所適從。
衛成出去忙碌的時候,西遠常常一個人坐在那裡,一會皺眉一會微笑,陷入愛情的漩渦中無法自拔。
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那個人身上的每一處都閃閃發光,優點被無限的放大,缺點被完全徹底的無視掉!
原來,被一個人愛着,是這樣的,是如此美好!
衛成走在夕陽映紅的大路上,想想,他以前要有多傻,多蠢,纔會因爲西遠唱的一首小曲,就死心塌地相信,西遠是愛他的!
如今,品嚐到被愛的滋味,才發現,那些,彷彿正餐前的小糕點,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相愛的兩個人,忍受不了片刻的分別,所以,在家裡發了兩天呆,掰着手指頭數衛成回來的時辰後,西遠決定要跟衛成一起去田裡忙活。
一開始衛成不同意,怕西遠曬着,不過,他也不願意一整天一整天看不見這個人,因此,派人在自己家田頭樹底下搭建了個簡易的木屋,每天和西遠一起騎着馬來到地裡,送西遠去木屋休息,他自己騎馬到田裡轉一圈,看看活計進行到哪裡了,然後,飛快的騎馬回來陪西遠。
西遠呢,坐在木屋裡,眼睛卻透過木屋的門窗,追逐衛成的身影滿田地跑,直到衛成回到身邊。
衛成會隨手帶回來些瓜果,洗淨掰開,兩人共享一個。偶爾趁人不注意,做些親密的小動作。
有時候,家裡人或者其他關係好的,知道倆人在木屋裡“聊天”,會過來坐坐,哎呦,把倆人急的啊,心裡不斷祈禱那個人快走吧快走吧,我們坐這一點沒有無聊好不好?我們很享受二人世界好不好?
總之,相愛的兩個人要多膩歪有多膩歪,要多甜蜜有多甜蜜。白天夜晚,連體嬰似的形影不離。有好吃的搶着往對方口裡送,有好玩的最先想到對方,好看的景色最先拉着對方來欣賞。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眼前的人重要。所有的一切都因爲眼前的人變得無限美好。
月盈月缺,陷入愛河的倆人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每一天每一刻在他們的心中都冒着粉紅的泡泡。
西遠像是打足了氣的自行車裡帶,一天天骨碌碌轉的很起勁,白天跟衛成去田裡,晚上回來接着膩歪。
非但如此,他還能倒騰出時間,把以前衛成送他的東西一樣一樣,從家裡各個角落挖了出來,可惜,除了他生日,或者其他節日裡,衛成送他的,他比較重視,保存的很好,有些平常日子裡,衛成隨手做出來的,或者貌似隨意買的,隨意遞給他的,都被西遠不知道弄哪個爪哇國去了。
西遠想想那些東西,禁不住的懊悔,想扇自己一巴掌,怎麼這麼不經心呢?
“你說你,大熱天的,披着狐狸皮坎肩幹啥?”衛成看着西遠折騰,問道,話音裡,無奈中透着幸福的味道。
“這坎肩不是你在永寧關送我的嘛。”這是倆人關係確定以後,衛成送他的第一份禮物,意義當然非同一般了。
“那也不能大熱天的往身上穿,來,快點脫下來,一會該捂出一身白毛汗。”衛成當然明白西遠的意思,同時覺得一向成熟穩重的哥哥,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感到很逗,嗯,也很可愛,忍不住親了西遠一下。
“哎,對了,把我送你的東西,給我拿出來。”西遠突然想到,衛成送他的東西,他沒有全部保留,可是他送衛成的東西,都一樣不少的被衛成寶貝般經管着。
“那是我的,你要幹啥?”衛成不知道西遠要這些幹啥,那些是他的寶貝,他沒事就拿出來一樣一樣的看,一點一滴都是眼前人對他的愛。
“我把咱家的百寶閣騰出來,一半放你的,一半放我的,沒事兒咱倆一起看。”西遠越想越美,於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兩個人,不覺得累,不覺得困,大半夜,一通折騰!
不到一個月,麥收結束,糧食入倉,西家衛家的倉房裡麥囤又踅起老高。接着,就着麥茬,翻地起壟,趕種大白菜大蘿蔔,這些老秋還能收一季。
一切忙碌完畢,大家方纔舒了口氣。雖然苦些累些,看着滿囤的糧食,心裡掩不住的喜悅,莊稼人麼,一年四季的忙碌,可不就是爲了這些糧食。
麥秋結束,秋收還沒開始,本來可以鬆口氣,好好歇息幾天,可是,奶奶卻突如其來地病了。
西遠有些焦慮,要說家裡這些人,除了西韋衛成是他從小養大的,另外一個最親近的就是奶奶了。
老人家的慈愛,安撫了西遠初到異世的心,也使他享受到了親情的溫暖,如果將三個人放到天平上來衡量,真說不清孰輕孰重。
“長朔,奶奶這是?”儘管自己就是大夫,對奶奶的病情有所瞭解,西遠還是沒主意地問長朔。
“我覺得是心情鬱結,急火攻心。”長朔撓了撓頭,家裡一切都很好,奶奶爲啥會上火啊,有事情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就好,老人家爲啥非得悶在心裡!
西遠的診斷也是這樣,本來以爲是秋天到了,天氣漸漸乾燥,人容易上火,可是,幾天過去了,奶奶的病情卻沒有一點起色。
凡事不能沒有因果,奶奶的病也不會毫無緣由,西遠心裡衡量又衡量,還是想不出爲啥。要說,家裡唯一能讓人上火的,就是三叔三嬸虎子那一家子了,可是,他們自從被西韋衛成給教訓了一頓,現在老實多了,沒再起啥幺蛾子,那還能因爲啥呢?
“大哥,”西遠坐在堂屋裡想事情,屋門處,不點衝他招手,一開始有些猶疑,後來彷彿下了決心似的,頗有種破釜沉舟的樣子。
“不點啊,找大哥啥事?”西遠跟不點進了她的房間,看着已經長成亭亭玉立大閨女樣兒的妹子,問道。
不點今年虛歲十七了,不過生日小,按實歲算只有十五不到。按理,這樣大的閨女,該給尋摸親事了,來提親的倒是不少,家裡人偷偷給打探相看了幾個,有的在幾個哥哥那裡被直接帕斯掉了,有的,幾個哥哥那裡通過了,到不點這裡,卻沒有一個點頭的。
“哎,不知道咱妹子到底咋想的,要不,哪天叫她三嫂五嫂好好探問探問?”西韋西陽兩個摸着腦袋,問大哥。
“好吧,就讓她倆給問問,不過,點到爲止,別追問個沒完。”也許姑娘家家跟哥哥有些話不能好說?西遠同意了,並叮囑倆人,叫他們回去好好囑咐囑咐媳婦,他們就這一個妹子,可不能委屈着了。
倆嫂子挺用心,但是,從不點那裡啥都沒探出來。衆人沒辦法,只好繼續努力尋摸可不點心意的。
“大哥,我聽七哥說,咱奶有啥上火事兒才生病的?”不點一邊擺弄自己的衣袖,一邊問西遠。
“按診斷出來的症狀來講,應該是這樣。”西遠看着妹子沉思到。
“大哥,都是我不好!害奶奶生病,大哥,你幫我把這個還給小林哥吧。”不點說着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淚,從自己櫃子裡拿出了一根玉簪,遞給西遠。
西遠:……
這是爲哪遭?
不過,瞬間,他又明白了。小林年紀跟西韋差不多,今年已經二十三四了,西韋兒子快一生日了,小林可還沒定親,難道,看上他家不點,打啥鬼主意了?
“不點,跟大哥說,是不是小林做啥缺德事了?”西遠一陣緊張,像個護崽子的老虎,想着小林要是膽敢使啥壞主意,看他們幾兄弟咋收拾他。
“不是,沒有。”瞧大哥一臉的陰沉樣兒,不點連忙否認,估計要說是,家裡幾個哥哥能把小林撕巴零碎了,“就是給我買過三回東西,前兩回我都想法還給他妹子了。”
這個玉簪之所以沒還回去,是因爲小林妹子夏天的時候,已經成親,嫁出去了,所以,不點沒人可還。
“那你哭啥?”要說小林相中了不點,給買幾樣東西,曾經作爲開放社會的人,西遠還是能夠理解。
“我想着,是不是咱奶知道了,覺得我私下收人家的東西,不好,才氣生病了。”不點說着說着,又哭了。
“妹子,咱不哭,啊。”西遠放溫和了聲音哄不點,“不是啥大事,不值得奶生氣上火。”
以奶奶的性格,如果知道了,應該直接問不點稀罕小林不,稀罕的話,家裡給定下來,不稀罕,家裡好幾個哥哥,派出去哪個,都可以跟小林談判。
“那奶咋回事?”不點聽大哥這麼說,心裡好受了些,但是還是忍不住問道。
“哥正想呢。有幾個哥哥在,你甭掂心,一定能給奶奶治好。”西遠安撫了不點,想起剛纔的話題,“妹子,你跟大哥說實話,稀罕小林不?咱西家人,不興心裡稀罕嘴裡說不,稀罕呢,哥找小林把事情定下來,不稀罕呢,叫他死了這份心。”不能吊着人家沒個態度,估計以前不點小,不知道小林的意思,只覺得不能隨便收人家的東西,現在長大了,知道咋回事了,心裡又沒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