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富貴榮華(二)
杜元春病了,這是青陽侯府並勇毅侯府都知道的事兒,各房的媳婦都拿了東西來看她,一窩子的女人聚在一起,什麼還都不知道就開始說鳳移花的不好。
“花兄弟也真是的,你都病的沒個整人樣兒了,他還在外風流快活,待他回來,我定要說說他。”這是勇毅侯府志大爺的妻子李氏,兩侯府裡也只她能這般叫鳳移花。因勇毅侯府男嗣衆多,姑娘也不少,少爺小姐混混雜雜的麻煩,青陽候和勇毅侯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卻並沒合併兩家的排行,而是各自排各自的,爲防重了序,便在各自的稱呼前選名字裡好聽的字加在前頭來區分。
兩府那麼多少爺,志大爺年紀最長,二十有七,鳳移花次之,二十有五。
杜元春心事重重一朝病倒,但凡聽人提起鳳移花的名字她便心裡發寒,聞言只是白着臉搖頭,有氣無力的替他說好話道:“大嫂子可別這樣說他,他在外是有正事要做,我這小病算得什麼。”
有素日和她交好,瞭解她脾性的便覺奇怪,這春娘何時變得如此好說話了,她可不是輕易服軟的人啊,難不成是怕了那宿夜空閨的寂寞,想用裝病勾得自家夫君回心轉意?如此想着她便試探着道:“春娘,你可派人去告之他一聲了嗎?”這位是勇毅侯府德三爺的妻子唐氏。
杜元春趕緊搖頭,擺手道:“多謝你好意,只是我這兒不需要他,我自己便能好好的。”
“唉……這男人啊就沒一個好東西,累的咱們總是爲他們哭幹了眼淚。”這是瑾七爺的妻子鄭氏。
此話一出,女人們便得了個戳心窩的話題,我一句,她一句,七嘴八舌都把自家男人給狠狠數落了一遍,吵的杜元春頭疼眼暈,虛弱的道:“大嫂子,我實在撐不住了,勞煩你把各位弟妹都先帶出去,等我覺着好受些了再做東宴客酬謝你們。”
“都是一家人,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李氏給她掖好被角,便起身道:“咱們都走吧,讓她睡會兒,養養神。”
“走吧,走吧。春娘啊,我明兒再來看你。”唐氏朝她一眨眼,拉着身邊的弟妹嫂子就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她們一走,頓時這屋裡便清淨了,脂粉味也淡了不少。
“咳……咳咳……”杜元春趴在牀沿上猛一陣咳嗽,蘭翠連忙捧了藥碗來伺候,“大奶奶,喝點藥吧,您就別糟踐自己的身子了,不管如何,想想馥姐兒吧,她還那麼小,正是需要母親的時候。”
杜元春蓬首垢面,烏長的髮絲雜亂乾燥的垂在牀沿下,又是懼又是頹道:“你說,他何時回來找我算賬?”
看着平日裡意氣風發,富貴雍容的大奶奶如今變成這般模樣,蘭翠死死咬住脣才擋了那突來的淚意,哽咽道:“大爺不是那種會打妻子的窩囊男人,大奶奶,您就別擔心了。”
她有心想說,早知今日您何必當初,可是她是親眼看着大奶奶和關世子越走越近,心生愛慕,到最後海誓山盟,以身相許的,她知道大奶奶心中的苦,卻又讓她如何說得出口呢。
“我倒希望他能回來狠狠扇我一通嘴巴子。”杜元春漲紅着眼眶,用佈滿血絲的眼珠子瞪向蘭翠,道:“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呵,呵呵,竟然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怪不得……”
她只覺得渾身都冷,滿心裡都像是針扎似得疼,她慢慢躺到,雙目無神的看着頂棚上垂掛而下的流蘇宮燈,兩行淚落的無聲無息,“蘭翠,我和他成親七載,到如今才知,他竟是一個如此能忍能藏的男人。你幾乎不離我身,蘭翠,便是你來算算,我和他究竟有多少日子不曾同房了。”
蘭翠低頭心算一陣,越想越是心驚,到最後身子都開始抖起來,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告訴你吧,整整三年了,三年他都沒碰過我了。”
蘭翠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元春,抖抖索索道:“大奶奶許是算錯了吧,我記得前幾個月大爺還歇在您的屋裡呢。”
“是啊,他的確是在我的牀上睡了,可是卻沒碰過我。”杜元春抹去眼淚,睜着無神的眼珠繼續道:“三年了,有時是我故意找理由不願意伺候他,有時是他來我房裡,而後總會發生些狀況,不是這個姨娘生病來找他,就是那個姨娘彈琴來勾他,縱然是上了牀,他也總是面上帶笑,言語上挑弄我一回,真到了那份上了,他不是打鼾就是已經睡着了,又或者突然說還有公事沒做完,穿上鞋襪便走了,蘭翠,你說這個男人可不可怕,他在我面前裝的可真像啊,他不碰我,我還以爲是他在外面有了人,變了心,如今看來,呵,他是嫌我髒。”
蘭翠跪在她牀前的腳踏上,雙手死死扒住褥子,顫着嗓音道:“大奶奶,你說,大爺這是想作甚?”
忍了整整三年,真的還能繼續忍下去嗎,還是說,大爺已想了別的辦法處置她們。
頓時,蘭翠想起了去年被杜元春賣入教坊的一個小丫頭,驚慌道:“大奶奶,大爺、大爺莫不是想把我們賣了吧。”賣到窮山溝裡去,讓她們一輩子見不着家人。
杜元春掃了蘭翠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他可不敢賣。”
蘭翠的心一跳,整張臉一霎沒了血色,“大奶奶您是何意?”
杜元春看着蘭翠,攥緊她的手,壓低聲音哭道:“好丫頭,你莫怕,我會拼盡全力保全你的。”
是盡力保全,卻不是一定保全,蘭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震驚的看着杜元春,“大奶奶,你是嫌蘭翠知道的太多了是嗎?”
杜元春翻過身去背對着她,“別胡思亂想,你從小跟着我,盡心盡力的伺候,我不會虧待你。爲今之計,你還是替我想想他想幹什麼吧。”
蘭翠忙又爬過去伺候着,急慌慌的開始出主意:“大奶奶,世子爺不會扔下咱們的吧。”
“我相信他。”過了好半響杜元春才道。
“這就好,這就好。”蘭翠坐在腳踏上,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低聲道:“大奶奶,大爺如今就缺一個順遂的官職。”
杜元春大睜着眼,盯着牀上的香囊看,又過了好半響才應聲,“還有呢?”
“爵位?”蘭翠把聲音壓的更低。
“再想。”
“還有……”蘭翠生出了大膽的想法,推推杜元春道:“大奶奶可有想過重得大爺的心?”
杜元春心念一動,慢慢轉過了身來看着她。
蘭翠豁出去了,繼續道:“大奶奶,大爺心裡是有您的吧。”
杜元春咳嗽了幾聲,想着以前的事兒便掩耳盜鈴的閉上了眼,搖了搖頭,淡淡道:“他還會喜歡我?”畢竟被他當場抓了個正行。
“那都無關緊要,大奶奶,我們現在最緊要的是安撫好大爺呀。”蘭翠索性把心裡話全說了,“大奶奶今次之後,便和世子爺斷了吧。”
“滾!”杜元春拿起牀上軟枕就砸了過去。
蘭翠被砸的滾到地上,垂頭哽咽,不再說話。
杜元春從牀上坐起來,看着蘭翠道:“你傻了,怎不知道躲。罷了,我心裡有數。明兒個,你讓白石去教坊裡買一對身段好,臉蛋好的姐妹送到那邊去。令……你去開我的嫁妝箱子,把那幾匹我一直捨不得用的特種宮錦送給玉姨娘,再去我的首飾盒裡挑幾樣我平日裡戴的也給她。”
“大奶奶您這是?”
“如若他能繼續忍下去到還罷了,若是不能……”杜元春眼中浮現淺淡瘋狂。
蘭翠心頭一冷,恐懼的瑟縮了一□子,那可是曾和他同牀共枕的夫君啊。
杜元春冷瞥了她一眼,“今日也不知你得了什麼毛病,總愛胡思亂想,這可不好。”
“是,奴婢再也不會了。”
匆匆又過去幾日,嬌娘這邊也確診了,鳳移花近幾日心情奇好,見人便笑,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好東西往府里拉了一車又一車,一日三餐,餐餐有燕窩吃,有蔘湯喝,補的嬌娘現在問道雞湯的味兒便遠遠躲開,他這人,像是換了個芯兒,有事沒事還盡喜歡把她抱在膝上逗弄,她就說他,你逗鳥兒呢,他便回逗兒子,嬌娘無語凝噎,心想你兒子不知有豆粒大嗎,你逗個毛線啊。
怎麼跟他說也不聽,索性由着她,這孩子是她盼了許久的,有了他,她就有了立身的底氣,只是有時虞美人往外冒頭的時候又覺得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這日又飄起了雪花,漫天的銀白,她在烘烤的暖洋洋的屋裡繼續跟着姜媽媽繡花,正聽姜媽媽說笑話呢,便聽着外面人來報,說是大爺要買的小子小丫頭們到了,外門上等着的牙郎讓問問是都留下,還是隻挑選幾個可心的。
“府上的人還不夠他用的嗎。”嬌娘嘀咕。
姜媽媽便笑道:“這是咱大爺爲如夫人買的,如夫人怎還不承情,老奴瞧着如夫人莫不是含羞了。”
“誰管他。”嬌娘不知自己怎麼了,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姜媽媽會心一笑,心直口快道:“瞧如夫人這越發嬌氣可人,紅光滿面的模樣,老奴一定要說一句,這可都是咱們大爺慣出來的。”
“哎?”嬌娘正樂呵的心不在焉,冷不丁一下子就走錯了針。
書房裡,鳳移花收到一張紙條,看過之後便燒了。
銀寶有些心焦,急切的問,“大爺,可定下了嗎?”
鳳移花點點頭,“這兩日得閒的時候,怕是就要被召見了。”
“太好了!”銀寶興奮的笑起來,他不是個容易情緒外露的人,可是當此之際,他真想喊着金寶去小酒館裡大喝一頓,發發酒瘋更好。
鳳移花心裡也高興,畢竟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然,高興過後卻是層層隱憂,皇上能用的人不少,爲何現在卻想起了他?
這是對他的考驗,還是讓他去送命?
作者有話要說:某山努力碼第三更,嗚嗚,讓姑娘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