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九天之上的爭鬥異常慘烈,幾乎隱隱能聽見風雷呼嘯的聲音。
雲燕咬了咬牙,看着在自己身邊瑟瑟發抖的兩隻小松鼠,一把抱起了它們就往庭院深處跑去。
這裡的情況已經超出自己所能掌控的了,再待下去,自己說不定反而會成爲別人的拖累。莊主從來不曾收容過弟子,那些依託浮生山莊庇佑的小妖怪們在修煉成人形之後多半都已經離開了這裡。
所以今時今日,浮生山莊的守衛纔會如此薄弱,莊主一開始,也預料到過這種狀況麼?
這一點,雲燕卻是無從得知了。然而幸好還有府離和元炎,還有……昌之。雲燕靜靜抱着那兩隻小松鼠再後院之中拼命奔走起來。此刻的昌之已經顧不上所有的小妖怪了,大家只能各自拼盡全力逃命而已。
雲燕再次認識到,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就算你有一個再好的先生,有再厲害的法寶,如果連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不行,那麼真正面臨危險的時候,等着自己的還是死路一條。
一開始還愣着的兩隻松鼠,紅玉忽然反應過來,在雲燕懷裡喊道:“從後院走,後院可以去忘憂谷的!”
雲燕這纔想起來,後院的確是有這麼一條捷徑,自己好幾次離開浮生山莊,不都是走着一條路麼?而且忘憂谷,如果能到了忘憂谷,應該就算是逃過一劫了吧。
不知道爲什麼,對這個地方,雲燕總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她咬了咬牙,一路抱着兩隻松鼠繼續狂奔。這些前來攻擊浮生山莊的妖怪多半也不是真的爲了殺人,而是爲了掠奪丹藥和秘籍。
原本像是神仙府邸一般的浮生山莊此刻四處狼藉不堪,雲燕也顧不得這麼多,一個勁的往前跑。然而就在快要衝出後院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她面前。
那是臉上還帶着笑意的雪憐,她難得在雲燕面前露出笑容,紅玉的眼睛一亮,“雪憐師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們趕快一起離開這兒吧。”
然而云燕卻驀地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眼前的雪憐讓人十分不安。她雖然在笑,但是眼底浮動的情緒,卻有點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似的。雪憐朱脣輕動,“你們想離開浮生山莊,當然不是不可以啊。可是,先生煉丹的密室,把那個咒語告訴我可好?”
雲燕几乎是下意識的回頭張望了一眼,昌之和府離師兄都已經不見了人,唯一能聽見的是那些成羣結隊的妖怪們發出的呼喝之聲。
聽上去讓人如此噁心,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雲燕被自己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怎麼會,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是天劫的氣機牽動麼,意念不堅的人,很有可能就會受到影響?
只可惜這個問題卻無人能夠回答她了,因爲雪憐已經嘆了口氣,“不要在我面前裝傻了,浮生山莊的禁制只有先生和
府離才知道,可是他竟然偷偷告訴了你。那麼先生的密室,你應該也進得去吧?把咒語告訴我,我自然就能放你們走。”
“可是雪憐師姐,你……你要進先生的煉丹房做什麼?”瑟縮再雲燕懷裡的紅玉忍不住探出頭問道,就算腦瓜子在不機靈,此刻也能覺察出事情不對勁了。
“你想殺我們,爲什麼……我們明明是同門,你爲何要這麼做?”雲燕忽然開口說道,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是的,這個眼神,自己分明是認得的。是殺意啊……在山坡上截下自己退路的那個妖怪,還有被天劫所控制的綠竹,都對自己露出了過這種充滿了殺意的目光。
雪憐靠在欄杆上,眼底有淡淡譏誚的笑意,“同門?莊主從來就沒有把我們看做是他的弟子,這麼多年來,你看見誰在他面前叫過一聲師父?他從來不收徒弟,養着我們就像是養着一條小貓小狗一樣。”
“只有你們這樣的蠢貨纔會叫他師父,意味他對我們有什麼養育之恩。在莊主心裡,看得上的只有府離一個人而已。而現在,府離最喜歡的人卻是你!你這個賤婢,我用了多少年的時間,就是爲了讓府離對我動心,讓我將九轉還魂丹給我。”
雲燕在這個時候,忽然間開始相信相由心生這個說法了。因爲原本楚楚動人的雪憐,此刻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她的臉上有青色的斑點一層層蔓延上來,“快告訴我,咒語是什麼?”
雲燕終於覺得不安起來,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步。只是不想被雪憐警覺,嘴上忽然開口道:“我在上山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妖怪想要殺我。我一直覺得奇怪,因爲想殺我很正常,可是她卻知道我的名字。”
這對雲燕來說,就像是憋在心裡的一根刺似的。那個人爲何會知道府離,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卻又不懂浮生山莊並無師徒的稱謂?
果然,雪憐笑了起來,穿着的長衣無風自動,像是一對不斷拍打着的翅膀,夾雜着她臉上青色的疤痕,說不出的駭人。
“我早就預料到莊主閉關,恐怕是爲了天劫的緣故,所以才暗中聯繫了德豐那個妖怪。否則你以爲他們怎麼會知道莊主何時渡劫,他們想要元牝珠,那東西莊主素來寸步不離留在身邊。要向搶元牝珠,我可沒有這麼不自量力,但是九轉還魂丹……”
“只要有了九轉還魂丹,我的功力一樣可以突飛猛進,甚至說不定還能超過府離。”雪憐眼中有暢快的笑意,然而看向雲燕的目光卻越發惡毒起來。
雲燕自己卻覺得心裡發虛,她當然不可能知道莊主的密室咒語是什麼。就連這個結界的暗號,都是府離覺得她不喜歡呆在浮生山莊裡才告訴的她。
甚至……都沒有告訴自己任何原因。雲燕也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現在想來,應該是對自己十分信任吧,否則,怎麼可能願意將這樣的咒語都說出來。如果山莊裡的奸細不是雪憐,
而是自己,他又該怎麼辦呢?
不過現在可沒有時間讓雲燕來想這些,因爲雪憐明顯已經露出了部分不耐煩的神色。她的身形極快,一下子便飛撲到了雲燕的身前,緊緊抓住了對方的咽喉。她細長的手指上有鋒利的爪子,還有小塊小塊的肉鱗。雲燕這個時候才知道,雪憐原來和自己也是禽類幻化出的精怪麼?
對方的手指尖銳,不必綠竹雖然是盛怒,但是到底還沒有露處原形。此刻尖利的爪子抵在雲燕的脖頸上,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會被割開皮膚似的。
雲燕抿了抿脣,反倒忽然鎮定了下來,“你想去先生的丹房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這件事和他們兩個沒關係,讓他們走。”
雲燕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用下巴努了努嘴脣,示意自己懷裡兩隻松樹是無辜的。
雪憐冷笑了一聲,“少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樣,這兩個小妖怪給我塞牙縫都不夠。我要他們的性命也沒用,不過……你求我,我求偏要殺了他們!”
女子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伸手玩雲燕懷裡探去。因爲那兩隻松鼠都藏在雲燕的衣服裡,此刻一直呆頭呆腦的灰石終於清醒過來,看見紅玉朝的手朝自己頭上擰過來,立刻慘叫一聲咬住了對方的手指。
可能雪憐也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敢反抗,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慘叫。就在此刻雲燕也顧不得對方的手還按住自己的脖頸,飛快的抽出了懷裡的那面鏡子,想也不想的朝身後女子的手臂上砸過去。
那原本只是一個本能的舉動,然而那面鏡子落在雪憐手上的時候,竟然像是一面燒紅的鐵塊印在人的皮膚上。雪憐下意識的尖叫,聲音更加慘烈起來,甚至抓住雲燕脖頸的手也忍不住鬆開了。
雲燕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的就往前跑。雪蓮受了傷,可是似乎越發狂性大發起來。而且不像是綠竹是受到天劫牽引,最後只是被反噬了陷入混亂之中。而雪憐,就像是昌之所說的,這種心懷殺意的人,只不過變得越發堅定而已。
她此刻已經雙目赤紅,眸光裡卻是駭人的殺意,恐怕是非殺雲煙不可了。
女子手中還拿着那面鏡子,那兩隻松鼠在一邊蹦蹦跳跳,不斷指揮着雲燕應該往何處逃亡。然而雪憐在浮生山莊呆的日子比任何人都長,對立面變換的陣法也無比熟悉。
無論往什麼地方逃,對方就像是跗骨之蛆般緊隨其後。
雲燕不斷的喘着氣,她記得昌之告誡過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使用妖力,否則天劫降落,就不分青紅皁白只會盡數誅殺所有的妖怪。還有一個時辰,可是……自己真的能捱得過一個時辰麼?
氣喘吁吁的女子腳一軟,終於癱倒在了地上。自己……已經快要沒有力氣了啊。
紅玉尖叫了一聲,和灰石又跑回來,不斷咬着雲燕的手指,唧唧喳喳的喊,“快站起來,快站起來,雪憐就要追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