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珏幾人見她盯着車伕離去的背影如有所思,都有些疑惑。
景繡頭也不轉地對着身後的青霜道:“跟着他!”
青霜雖然不解其意,但仍一句不多問飛快地追着那車伕離去的方向而去。
景繡來到躺倒在地下已經暈過去的馬旁蹲下了身子,南宮珏和南宮洐見狀相視一眼也跟了過去。
南宮珏問道:“你懷疑這馬被下了藥?”
“不是懷疑,是肯定。”景繡也沒有仔細查看的意思,站起身子,看了一眼仍舊沒有離去的百姓,有些犯難地說道:“要是這馬醒過來再發狂傷到人就麻煩了。”
南宮洐聽了,叫來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十歲左右的孩子,從懷中掏了一塊碎銀子給他,讓他去二皇子府叫幾個人來將這馬帶回去。
景繡估摸着在二皇子府的人到來之前這馬不會醒,於是幾人重新上了剛纔他們兄弟三人坐着的酒樓,就在他們剛纔坐的臨窗的位子坐了下去。剛好可以將底下的情況盡收眼底。
“也是,看剛纔那人穿着普通,普通人家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將這馬和馬車丟下了。”南宮珏從窗口望了下去,忽然一臉恍悟地說道。
南宮洐南宮澤和葉寧三人都不由深以爲然的點點頭。
“這麼說剛纔那人是故意要害繡兒的?”葉寧清秀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緊張,緩緩開口。
幾人都沒有說話,顯然和她想的一樣。
景繡蹙眉沉思,第一反應就是葉傾母女二人爲了昨天葉傾落水而她安然無恙耿耿於懷,實施報復。
這手段低劣而且簡單粗暴,根本就像是不經大腦臨時起意,的確像她們所爲。
只是,想到那個車伕從馬車上跌落下來時的動作,就又覺得有些奇怪,那車伕倒不像是隨便找的。
二皇子府的人很快就來了,很快馬兒就被擡走了。此刻圍觀的百姓們才全都散了,路過的路過做生意的做生意。
景繡看着他們三人,一臉慶幸地笑道:“今天幸好遇上你們,不然估計有不少人受傷。”
心裡卻是有些奇怪他們三個在這裡做什麼,這是酒樓雅間他們應該是專門約了過來的,肯定有重要的事情相談,可會是什麼事呢?
彷彿看出她的疑惑和好奇,南宮洐開口道:“司馬太子出事我們還一直未去看過他,今日剛好有空就相約一起了,從驛站出來就到了這裡坐了一坐,沒想到剛坐下就聽到下面的動靜”
景繡點點頭,“師兄他的傷勢如何了?”
有那個宋勉在應該恢復的不錯吧。
“已經無甚大礙了,朝陽公主讓我們代回父皇后日一早他們就要啓程回東旗,明天親自進宮辭行。”
景繡微微詫異,後日,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司馬峻嶸傷的可不輕,雖說沒有生命危險了,但還需靜養,舟車勞頓能吃得消嗎?
南宮珏若有所思道:“朝陽公主倒是不怎麼着急,似乎還不願這麼早離開,可是那司馬峻嶸好像十分迫切要離開西臨。”
“他能不迫切嗎?”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南宮澤嗤笑出聲,“他應該怕再在我們西臨待下去就沒命回去了。”
景繡聽着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擡眼去看他的神色也是透着一絲陰鬱,好像有人欠他錢不還一樣。神色探究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南宮澤不看她,聲音聽不出情緒地回道。
景繡有些摸不着頭腦,詢問地看向南宮洐和南宮珏,卻見他們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神情。一瞥眼看到葉寧神色不自然地偏着頭,心裡越發覺得疑惑起來。
雅間裡的氣氛陡然詭異起來,景繡澄澈的目光在他們四人臉上徘徊不定,最後目光只落在南宮澤和葉寧身上。
在她帶着探究的目光下,葉寧如坐鍼氈,起身道:“繡兒,我有點累了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
說着不等景繡反應過來就有些匆忙地轉身欲離開。
可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和大哥去了驛站,結果卻聽聞二哥四哥五哥剛剛離開,正遺憾錯開了,卻沒想到路過這下面聽聞剛纔發生的事,就猜到是你們”
一邊說着門早已經被從外面推開,只見南宮瑾穿着立領繡着金色絲線的鶴氅一臉笑意地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同樣面帶微笑卻高他一頭的南宮璃。
南宮瑾搬出宮外的這些日子,除了在府裡練武的時間外,都是跟在南宮璃身後。本來兄弟幾個他和南宮珏的關係要稍微近一些,但是大皇子府離他的府邸最近,又因爲淑妃的關係,他雖然已經放下並沒有怨怪三哥五哥的意思,卻擔心他們會對自己心存芥蒂,所以總不敢去五皇子府。
總想着見三哥五哥卻又總不好意思上門,剛纔去驛站聽到五哥剛走不由一陣遺憾。
卻沒想到走到這裡聽到百姓們議論剛纔發生之事,提到福寧姐姐和三個容貌出衆的男子,他就猜到肯定是三位哥哥。
“殿下”葉寧看到南宮璃神色微微一緊,忙福身一禮。
南宮璃詫異地看着她,然後看了一眼景繡,想到景繡如今住在葉府,她們一起出來也不奇怪。
溫聲說道:“起來吧!”
景繡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花眼了,好像南宮璃說完後眼神莫測地看了坐着不動的南宮澤一眼。
她垂眸去看南宮澤的神情,只見他臉上的沉鬱之氣好像又重了幾分。
她心裡越發覺得狐疑,目光在葉寧僵硬的背影上略過去看南宮洐和南宮珏,只見他們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氣氛越發的詭異了,衆人神色各異心思各異,獨有南宮瑾一無所覺,詫異地看着葉寧,反應過來後乖覺的叫了一聲“皇嫂”。
葉寧被叫的不知所措,她不過就是一個側妃哪裡當得起他如此稱呼,南宮洐他們從來都是叫她寧側妃的,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稱呼她“皇嫂”。
反應過來的葉寧誠惶誠恐地看了南宮璃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才鬆了口氣,看着一臉不明所以的南宮瑾說道:“六皇子快別這麼叫,我當不起,叫我寧側妃就好。”
南宮瑾經她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自己稱呼不當,他只偶爾在重大宮宴上見過葉寧兩面,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自然也沒有說過話。剛纔若不是她先開口叫南宮璃他還不敢確定她的身份。
沒多想,“皇嫂”二字就脫口而出了,她只是大哥的側妃,自己如此稱呼會讓人覺得她覬覦正妃之位說不定會給她惹來麻煩的。
南宮瑾臉上一熱,忙改口稱呼“寧側妃”,然後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去看南宮璃,“大哥我”
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南宮璃已經無所謂地開口道:“沒事。”
南宮瑾這才鬆了一口氣,對着同樣鬆了口氣的葉寧笑了笑。
要是因爲自己一句稱呼連累她被大哥不喜那自己真是罪過了。
葉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沒事吧?”南宮璃上下打量了景繡一眼,蹙眉問道。
景繡猶自沉浸在疑惑之中,聽到他的聲音纔回過神來,搖搖頭笑道:“沒事。”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南宮瑾此刻也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氣氛不對勁,再加上剛纔說錯話此刻也有些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冒失。
景繡目光在衆人面上逡巡一圈,見南宮璃、南宮洐以及南宮珏的目光已經全都落在了坐着不動身子僵硬面色沉鬱的南宮澤身上,至於目光中的深意是她看不懂的。
“殿下我”
“我有事就先”
南宮澤如芒在背如坐鍼氈,猛的起身,開口欲離開卻和葉寧同時出聲。
兩人聽到對方出聲都下意識地住了嘴,場中的氣氛更加詭異起來。
“去吧!”南宮璃看着神色愈發緊張不安的葉寧,聽不出情緒地說道。
葉寧如蒙大赦地鬆了口氣,腳步有些匆忙地離開,門外的丫鬟忙跟了上去。
南宮澤站了一會兒,才擡腳走了出去。
景繡心裡已經大概能猜出些眉目來了,忽然想到當初在德妃宮中自己拒絕了南宮洐後來南宮澤追了出來,那個時候她還在奇怪平日放蕩不羈時常流連煙花之地的他怎麼會那麼在意自己說的話,怎麼會流露出那麼嚮往的神情,原來他心裡一直住着一個女子,並且這個女子成了他大哥的側妃!
腦中浮現出昨日自己問葉寧在太子府中過的好不好時她臉上強顏歡笑的神色,她的心裡應該也是對南宮澤有情的吧,她剛纔的反應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而且若不是對南宮璃沒有感情,當初她也不會將南宮璃綁走自己的消息傳給師兄吧?!
獨有南宮瑾依舊一頭霧水,神色茫然地站着。
正在大家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敲門聲接着門就被推開,青霜神色匆匆地走到景繡面前來,“人跟丟了!”
原先她還不明白小姐爲什麼讓自己去跟着那人,直到那人不見了她才意識到那人不簡單。
景繡並不意外,反而安撫道:“沒事。”說着倒了杯水遞給她,怕她自責,又接着說道:“他應該還會出現的。”
青霜接過水杯,依舊一臉懊悔,都是她太過大意,不然也不會跟丟。
南宮璃和南宮瑾不明狀況,卻也從她們主僕簡短的對話中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南宮洐和南宮珏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臉上都浮出擔憂之色,能擺脫青霜的跟蹤,對方顯然也是高手。
不過對方既然是高手也就顯得今天的事情太過奇怪,馬車失控撞上繡兒的馬車最多也就讓繡兒受驚,有青霜在最多也就受點輕傷而已。這還是在繡兒沒有功夫的情況下,事實是繡兒會功夫,如今毫髮無傷。
所以,這會不會有點大材小用了?
“最近這些日子你要多加小心。”南宮洐神色凝重地開口又擡眼看向青霜,囑咐道:“保護好你家小姐!”
景繡和青霜都是一臉鄭重地點點頭。
南宮珏仍舊不放心,“還是回濬王府住吧。”
在他心中濬王府就是刀劍不入無堅不摧的地方。
景繡見他們如臨大敵一樣不由失笑道:“我自己有一些自保的能力又有青霜在我身邊不會有事的,你們就放心吧!”
葉府不是當初的丞相府,她想離開就可以隨意離開。現在她要顧及祖母他們的感受,這纔在葉府住了幾天就離開,搞得好像來做客一樣,豈不是辜負了義母佈置清楓院的一片苦心。
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南宮洐南宮珏也不再勸,只是再三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
南宮璃和南宮瑾見他們這麼嚴肅的叮囑,又想到剛纔下面發生的事,此刻也都猜出了個大概,看來剛纔的事情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爲之。也都一臉鄭重地跟着叮囑了幾句讓她注意安全的話。
景繡心裡一陣感動,直到回到葉府心裡還是暖暖的。
帶着青霜來到葉寧的房間,丫鬟守在外面看見她福身一禮然後打開房門稟報了一聲就直接放她進去了。
葉寧臉上有着未乾的淚痕,眼中也有水色,見她進來顯得有些慌亂,起身強顏歡笑道:“回來啦!”
景繡點點頭轉身關上房門,才走過來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彷彿沒察覺到她剛哭過,將手中的盒子放到她面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精緻的下巴微揚,“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葉寧這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她給自己的回禮,眼中閃爍着欣喜的光芒,擡起手緩緩打開。
裡面躺着一隻鐲子,色澤翠綠成色極佳,她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愛不釋手,“真好看!”
見她喜歡,景繡心裡輕輕地吁了口氣,從她手中拿過鐲子,說道:“我幫你戴上!”
葉寧點頭,伸出一隻手並用另一隻手將袖子往上捋了捋,一截纖細皓白的手腕就露了出來。
景繡毫不費力地就將手鐲戴在了她的手上,像是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認真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替她拉下袖子。
“”景繡欲言又止,葉寧看出她有話要問也知道她想問些什麼,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眉眼微垂,臉上染上一絲悲傷,緩緩開口:“我和四皇子我們以前說好要在一起的”
景繡已經猜到所以並不意外,伸手覆上她放在桌面上微微收緊的拳頭,“然後呢?”
葉寧深吸了口氣,眼淚順着柔和潔白的臉頰流了下來,哽咽道:“然後父親爲了巴結當時還是太子的大皇子就逼我嫁了過去,我反抗過可是沒有用四皇子大概是以爲我負了他,我成親之後也只遠遠的見過他三四面,我們都像陌生人一樣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距離的這麼近”
他應該是怨恨自己負了他吧,不然也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的悲傷那麼盛,景繡彷彿能感同身受般,想開口安慰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唯有在心裡咒罵葉明遠。
他明明屬意的太子人選是南宮珏,明明猜到南宮璃的太子之位坐不長久,但他還是逼迫着寧兒嫁給南宮璃,以求得一時的榮耀。
葉寧無聲地哭泣了一會兒,將一切說了出來心中也輕鬆許多,掏出袖子裡的帕子擦淨臉上的淚水。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弧度,聲音透着一絲沙啞,“我知道他到現在都在怪我,可是我真的希望他能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以前的他從來不會出入那些煙花之地的”
她臉上露出懷戀的神情,眼神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以前。
景繡猶豫着問道:“你也還放不下他對不對?”
“我”葉寧猛然回過神來,氣息不平的看着她,語氣一窒。
景繡直視着她的眼睛:“你的心裡還有着四皇子對不對?”
葉寧呼吸微微急促起來,眼神閃爍地低下頭去,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都不重要了”
她已經嫁給大皇子了,雖是個側妃也算是他的半個嫂子,他們不可能了。她很慶幸當時他們兩的事情也就二皇子和五皇子並父親等少數幾個人知道而已,不然肯定會有損他的名聲的。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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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就當這是我的七夕禮物了,內心沒那麼淒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