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回到屋裡，大壯已經躺在炕上了，“清叔麼去哪了？”
“俺阿麼沒說。他回去了。”說完，張寶蹭掉鞋子，爬上炕。從大壯身上爬過去的時候，張寶心裡還有些小九九，這可是新婚之夜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張寶一爬過去，大壯就把薄被拉到張寶身上，“快睡吧。”
“可是，”這明明是咱們的新婚之夜啊。
“俺，”大壯沉默了一會兒，“你還小，俺……。哎，先睡覺吧。”說完，大壯就翻過身，背對着張寶。
俺不小啊，張寶在心裡哀嚎。可是他能怎麼辦呢，這副身體可是真的小，還不能承歡。
張寶大半晚上的都在翻身，這好歹也是新婚之夜，什麼都不做的話實在是太虧了。他睜着眼睛盯着身旁大壯的輪廓。大壯早早就睡了，鼾聲都打了大半晚上。張寶輕輕起身，湊到大壯的臉旁親了一口，在黑暗裡嘿嘿笑了兩聲，這才滿足地躺下。
院子裡的公雞打鳴大壯就醒了。身後貼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他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哥兒的人了。回頭看了看張寶，張寶靠着他睡得正香。大壯笑了笑，翻身下牀洗漱去了。
洗漱完，大壯把飯也做好了，還不見張寶醒。他進屋瞅了瞅，張寶張着嘴睡得正香。他家裡沒有長輩，這些事情他也就不在意，由着張寶睡。大壯自己吃完了早飯，給張寶留了些放在鍋裡，就去院子裡餵雞。
“大哥。大哥。”老母雞圍着大壯咯咯叫，四壯和貝貝跑了過來。
“咋地啦？你們吃飯了沒？”
“吃啦，吃啦。”四壯回道，“俺嫂麼麼哩？”四壯踢開要往他身邊湊的老母雞。
“他還在睡覺。”
“俺哥咋還在睡覺咧？”貝貝看了看屋門，他哥平時起的蠻早的啊。“俺去叫他。”
貝貝跑進屋，邊扯張寶的被子，邊喊，“哥，哥，起來啦。”張寶翻了個身，不想理他。貝貝脫了鞋子，爬上炕，騎到張寶身上，捏着張寶的鼻子，“起來，起來啦。”
張寶不堪其擾，終於掙開了眼睛。“臭小子。”
既然醒了，張寶就不打算睡了。自己洗漱完了就去把鍋裡的東西盛出來吃了。
一出門，看見大壯和四壯正在說話，張寶就說，“中午咱去阿麼家吃。”他是不想做飯的。
大壯沒吱聲，張寶帶着四壯和貝貝就先走了。大壯也只好跟上。
“阿麼，阿麼。”到家了，貝貝跑着進院子，看到李小清就告狀，“俺哥睡懶覺哩。”
李小清在貝貝的身上拍了一下，“玩去。”又擡頭看了看張寶，發現張寶沒什麼異樣，李小清這才放下心。張寶年紀小，大壯歲數也不小，他就怕大壯忍不住。
李明看見了張寶，拉他到一邊說話，“寶哥兒，洞房是啥樣？”
“啥樣？”張寶臉上頓時有些尷尬，他還想知道啥樣呢。“你個小哥兒亂打聽什麼呢。要是讓舅麼知道了，他得抽你。”李明縮了縮頭，“寶哥兒，你咋那麼大火氣？”
慾求不滿啊。張寶變了變臉，立馬就換了一副說教的嘴臉，語氣也溫和了下來，“俺沒火氣。這種事你該知道的時候就知道了，別沒事瞎打聽。”“阿麼，俺們今天吃什麼啊？”
“昨天還剩下兩塊肉，今天都給炒了。”李小清邊給五壯把尿邊回他。
聽到了張寶的聲音，正在噓噓的五壯轉過頭來看他。五壯還是昨天那副小仙童的模樣，只是額頭上少了個紅點點。
等他尿完了，張寶走過去把他接過來，在五壯的臉上使勁地香了兩口。五壯蹭了蹭他，在張寶的懷裡咯咯笑。
家裡弄飯，張寶是不伸手的，大壯也看出來了。回想當初張寶說的那番話，大壯還是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不過，即使不做飯，寶哥兒也有寶哥兒的好處。
午飯熱熱鬧鬧地吃完了，李大河就說要回去了。
“舅，後天鎮上就逢集了，等鎮上逢完集再回吧。舅麼和小明繡的秀樣還沒拿去換呢。”聽了大舅的話，張寶立馬就出聲挽留。
舅麼王天在一遍坐着不吭聲，只是拿眼看了看李大河。李周低着頭不說話，小明看着他阿爹。從這幾個人的行爲中，張寶就看出了大舅家，當家的是大舅。
“舅，你們就在俺家，後天跟俺們一起去集上。俺家做生意哩，賣吃的，你也去看看。”
說到這個，李大河就有些想留下來了，“哎。”弟弟家做生意，也沒個漢子，他覺得自己應該去幫持幫持。“俺後天去看看。”
李小清和李大河說起他們的生意有多好的時候，舅麼王天帶着羨慕的語氣補充了幾句。聽這兩個哥兒的話，李大河有些不相信。他大半輩子都是土裡刨食的，說到做生意，他就覺得那是很難的事。
貝貝和四壯鬧着要去放風箏，張寶就讓二壯和三壯帶他兩去。
李小清、王天還有小明拿着秀樣繡，李大河幾個坐在旁邊一起聊着天。
“小清啊，你也給俺留意留意，看哪家的小子好。俺家明哥兒也該說親了。”
“哎。俺幫你留意着。”
說到自己的事，小明就紅着臉不吭聲。
張寶在那逗着五壯，腦子裡忽然就想到了一項小生意——套圈。
以前，張寶唸書的小學門口就有很多擺攤套圈的。張寶記得地上擺的東西很多，有石灰膏的存錢罐，鑲着糖的戒指，按一下就跳的小青蛙，彩色彈跳球，溜溜彈（玻璃球），裝在杯子裡的小金魚……
就算身上沒有一毛錢，張寶和小夥伴在一邊看別人套圈都能看到天擦黑。即使攤子上的玩具他都玩過，但在別人套到後，張寶都會眼紅一番。
“舅，俺想到了一個點子，咱們後天去鎮上再多擺一個攤。”
“啥點子？”
“咱們擺攤套圈啊。”張寶把套圈的規則說了一下，衆人眼前皆是一亮。這種東西他們可是從來沒有玩過。
“寶哥兒，那套什麼呀？”大壯先問出了這個問題。
“呃。”張寶卡殼了，這他還沒想過，“有什麼孩子喜歡玩的，他們又不經常玩，還不貴重的東西？”
衆人一陣沉默，大家都在思考。只有五壯咿呀咿呀地在張寶懷裡亂動。
“也不用光是孩子玩的吧。”一直不說話的李周開口了。李周的聲音不大，很沒有底氣。給張寶的感覺就是一個沒自信，有些自卑的人。張寶覺得這或許和這位表哥的殘疾有關。“哎？周哥，你有好辦法了？”張寶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驚奇，又有些期待。他的這位表哥需要鼓勵和認可。
“嗯。”這聲嗯聲音就稍大些了。“俺就是想，俺編的竹筐能賣錢，是有人想要。俺們放幾個竹筐擱上邊，放得遠些，擱把後邊（放在最後）。他們要是能把圈扔到框裡，咱們就把筐給他們。”
“這個辦法好啊。圈子咱們也用竹子做。”竹子做的圈輕，扔不了多遠。
李大河皺了皺眉，“這個能划算嗎？小周編的筐賣三文錢一個。寶哥兒，你一個圈你打算賣多少錢？”
“一文錢三個。俺們也不放太賤的東西（東西偏宜就叫賤，這是土叫法）。要不然別人可看不上俺們的東西。”
“這要套着了，咱們不就虧了嗎？”在腦子裡這麼一算，王天就覺着是他們虧了。
“嗨，舅麼，帳不是這麼算的。你別看一文錢三個圈不貴，可沒多少人能套着的。就算套着了，和咱們已經收了的錢比，俺們還是賺了的。”
王天還是轉不過腦筋，在他看來，一文錢三個圈套着三文錢一個筐，他們就是吃虧了。他就皺着眉頭繼續繡手中的東西。
李周腦子要靈活些，很快明白了張寶的意思，“俺看，能試試，要是虧了，咱們不幹就成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李周這些話倒是讓張寶刮目相看，有時候做生意就是這樣，在分析完利弊，研究完市場後就是要有敢嘗試的勇氣。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就是做了精確的分析，瞬息萬變的時局誰又能猜透呢。是賺是賠，多少都得賭上一些。沒有人能說把握就是百分之百。
“咱們可以在家試試的嘛。周哥，俺帶你去砍些竹子來。”
砍來了竹子，李周負責編筐，李大河就在幫忙削竹條，大壯在一邊跟着學編筐。
張寶坐在一邊想着還有什麼可以放在那套圈的。沒一會兒，就感覺腿上有些溼，想得太入神了，張寶也沒在意。突然五壯就哭了，張寶這才驚醒，抱着五壯顛了顛。一摸到五壯的屁股，張寶就反應過來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褲子還滴着水呢。“小崽子。”“大壯，你抱一下小五。他尿我身上了。”五壯水喝多了，尿布都尿透了。
等大壯接過五壯，張寶轉身就往屋裡跑，他第一次被童子尿澆了。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五壯癟着嘴看着張寶跑開的身影。
李小清倒是樂了，找了塊乾淨的尿布，把五壯接過來換了尿布。拉了拉他的小手，“小五這是水喝多了喲。”
“呀。”也不知五壯聽懂了沒，這句呀倒有些回答了的意思。
張寶在屋裡找了塊毛巾蘸着水在腿上擦了好幾回，又換了身衣服。把髒衣服抱出來放到盆裡，張寶打上水泡上。
五壯看到張寶，熱情地伸出小手，全然一副忘了剛剛發生過什麼的模樣。張寶繞過他，“那什麼，你先給你大哥抱着吧。”五壯張着手，見張寶不理他，轉頭看了看大壯。大壯笑着給他擦擦口水，“俺不嫌棄小五。”
“誰嫌棄他了。俺只是需要時間適應。懂？”張寶立馬跳起來辯解，“你可不許在小五跟前說俺壞話。”
在旁邊看着人哈哈笑了起來。
等貝貝和四壯放風箏放過癮回來的時候，家家鍋屋上都飄起了炊煙。竹筐也編好了一個，竹圈子做了幾十個。
張寶在地上擺了跟棍子，“不許超過這根棍啊。”李周把筐子擺在後面，張寶又在前面放了幾個銅板。
貝貝和四壯吵着要先試，李小清就給他們一人分了十個圈。小孩子沒個準的，扔的圈都不知道扔哪裡去了，和要套的東西隔了老遠。
“俺來試試。”小明也自告奮勇，他拿了幾個圈子，就往銅板上扔。貝貝和四壯在一遍盯着看。結果要麼就是偏一點點了，要麼就是在銅板上。可是張寶說了，只有銅板全在圈子裡的時候才能拿走銅板。
“阿麼，再給俺幾個圈子。俺一定能套着。”
“叔麼，俺也要，俺也能套到。”
貝貝和四壯又去磨李小清，李小清又給了他們幾個。
在一干人等都嘗試了許多次後，才終於相信了這個是真的不好套。王天這才覺得這個大概是能賺到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