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後來又去鎮上賣了兩次吃的,生意都還不錯,也沒人來搶。
數着數着,成親的日子就到了。
李小清給大壯家的每個人都做了套新衣裳,二壯和三壯臉上都高興興的。四壯和貝貝直接就出去炫耀去了。五壯的衣服是做被子剩下的紅布料,李小清在衣服上給他繡了個小老虎。五壯穿上大紅的衣服映得臉紅彤彤的,活脫脫一個小仙童的樣子。
去官府換文書,人家問大壯叫什麼,大壯回 “田大壯。”
“哎,你等等,俺們要換個名。”看着寫文書的要下筆,張寶喊了句。
“換啥名?那還得再改個文書。”那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了。張寶摸了些錢塞到那人手裡,“這個名不好聽,俺們要換個。”那人收了錢後,笑着說,“行,想好了沒?”
“還沒。俺跟他商量商量。”說着就把大壯拉到一邊。“俺給你們改個名。以後,咱們把四壯和五壯都送學堂去,叫這名要被人家笑話。”
“去學堂?”大壯驚訝地問道。
“是啊,去學堂。等咱們再多掙點錢就把他們送去。”
“哎。”大壯笑了,“都聽寶哥兒的。”
“你排在那個輩上?”
“俺不知道,俺阿爹沒和俺說過。”大壯老老實實地回答。
張寶兀自躊躇了一會,“你們正好兄弟五個,就按將之五德來起。智、信、仁、勇、嚴。你就叫長智吧。”
“哎。”大壯不懂自己的新名字怎麼寫,可是張寶說了,是將之五德,一聽就不是隨便起的。“那都是啥意思啊?”
“智是足智多謀。”張寶看了看大壯,覺得這個名字還是有點不符合事實。“信是賞罰嚴明,仁是愛護部下,勇是勇敢果斷,嚴是軍紀嚴明。五德皆備,可爲大將。這是古代兵家所說的將之五德,是識將、選將的基本標準。”
不愧是讀書人,這名字起得就是大氣,還是按照將軍的標準起的名呢。大壯在心裡好好地美了一下,又把張寶剛剛說的每個字的意思在心裡默默背了兩遍。
和寫文書的人說了,那個人逐個問了字怎麼寫。大壯就把張寶剛剛跟他說的說了一遍,引得寫文書的人也朝張寶看了看。
張寶揣了文書回家,這文書就相當於結婚證啊。
成親的前天,李小清領着四壯和貝貝替張寶和大壯滾牀。兩個孩子嘻嘻哈哈地笑着滾了三滾。五壯在李小清的懷裡扭着屁股,很想下來的樣子。
這天,李周也過來了,也算是孃家人了。
真正成親的那天倒是熱鬧的很。村裡面一羣還沒成親的半大小夥子擁着大壯到張寶家。本來大壯和張寶商量着借老根叔家的牛車來迎親的,張寶沒同意。“你就揹着俺在莊上走一圈就成了,哪裡需要借牛車。”張寶這樣說,大壯就同意了。就寶哥兒那小身板他揹着在莊上走三圈都不成問題。
到了張寶家,也沒人爲難,只有貝貝上去討了喜錢。本來四壯看貝貝向他哥要錢,他哥給了,他也伸出手去要。結果被大家笑了一頓,三壯趕忙將他扯了回來。
大壯很順利地就背到了張寶,其餘的人擡着張寶的嫁妝跟在大壯後面。李小清牽着貝貝也跟在後面,一羣人嘻嘻哈哈地笑着,鬧着。張寶把臉貼在大壯的後背上,忍不住就笑了,爺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了。
婚房就是大壯幾個睡的大通鋪,今天晚上二壯他們還要去李小清家睡。
炕上鋪上了大紅被子,窗戶上也貼了紅雙喜,就是炕桌上那兩條散發着腥味的魚不怎麼樣。屋裡還多了一個新櫃子,上面也貼了紅雙喜。大壯直把張寶背到了牀邊,張寶自己屁股一撅就坐到炕上了。擡着嫁妝的人進屋把嫁妝放下。一個紅漆的壓錢箱,兩牀過冬的厚被子,六畝地的憑證,還有二兩銀子。這嫁妝在莊上已經是極好的了,就那六畝地,還沒有誰陪嫁過這麼多地的。更何況還有二兩銀子。
大壯放下張寶後和幾個人說了幾句,分了些喜糖,就出去招呼客人了。做喜宴的是莊上手藝好的幾個麼麼,這頓飯錢是大壯自己出的,菜也不豪華,起碼保證了每桌上有一碗肉。
來的莊上人也沒有送禮金的習慣,給的都是東西。這家存了些雞蛋,那家納了幾雙鞋底送過來。雖然都不是什麼貴的東西,但是心意都到了。
李明陪着張寶坐在炕上仔細打量了一遍大壯的家,心道還沒自己家的屋子好呢。
兩人還沒把屁股捂熱,三壯就抱着五壯進屋了,貝貝和四壯也跟在他身後。見到張寶,五壯就咿呀着往他懷裡撲。也不知誰給五壯的腦門上點了個紅點子,襯得小孩更加喜人。貝貝跑過來拉了拉張寶的手,指着自己的腦門,“哥,你看。”那也有個紅點子。再看看四壯,也有一個。張寶和李明忍不住笑了,“誰給你們點的?”
“俺們隔壁家的徐麼麼。”四壯歡快地回答,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中午飯很快就好了,雖然沒什麼葷菜,絕對的管飽。有的人早飯都沒吃,就等着吃喜宴呢。
也沒規定張寶不能出去吃飯,都是一個莊子上的,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也沒人在意這個。
鞭炮聲響了過後,張寶抱着五壯出來吃飯,坐在親屬桌上,一羣人熱熱鬧鬧地吃了飯。大壯被幾個人拉着喝了不少米酒。貝貝和四壯還有一羣小孩搶着在炸過鞭炮的紅紙堆裡撿小炮。
吃完飯,一羣人又嘮了一會兒嗑才散。張寶拿了些喜錢給幫忙的幾個麼麼,和李明、王天他們收拾東西。“舅麼,俺阿麼呢?”奇怪了,吃過飯就沒看到李小清。
“俺也沒看到他。”王天左右看了看,“貝貝,知道你阿麼去哪了嗎?”
正在瘋跑的貝貝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王天,“俺沒看到俺阿麼啊,舅麼。”
張寶爹的墳前,李小清坐在那,從籃子裡把菜一一端出來,排在墳前的空地上。墳前基本上沒有草,乾乾淨淨的。
“他阿爹,俺沒虧了寶哥兒。”李小清又把張寶的嫁妝說了一遍。“你在地下也能安息了吧。寶哥兒現在可能幹了呢,會掙錢了,像你。”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那眼淚裡包含了這幾年的心酸,對張寶爹的想念還有對張寶的不捨。李小清邊留着眼淚邊說着家裡最近的近況,“大壯那孩子你也知道。是個實心的,不會對寶哥兒不好。俺最近也好,貝貝也好……”
天擦黑了,李小清才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慢慢往回走。風颳在石頭碑上,慢慢刮遠了李小清的背影。
張寶到處沒看到李小清,心裡有些納悶,他阿麼怎麼在今天不見了。
李小清走到大壯家,看到張寶站在院子門口。
“阿麼,你去哪了?”
“沒去哪?就出去轉轉了。”如果天再亮點的話,張寶就能發現李小清還紅着的眼眶。“你晚飯吃了嗎?”
“吃了。阿麼,鍋裡還有些飯,你進來吃。”
“不了,天要黑了,俺回家吃。你們快睡吧。”
“哎。”
李小清快步走回家。
貝貝和四壯已經睡着了。
“姑麼麼,俺去給你盛飯。”
“哎。”
“小清啊,你去哪了?寶哥兒還找你呢。”李大河問他。
“俺剛去大壯家看過了了。俺去寶哥兒他爹墳前坐了坐。”李小清走到桌旁坐下,臉上掛上一個笑。
聽了他的話,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等李明盛好了飯,端給李小清後,李大河重了重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