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接了李江遞過來的信兒。掃了兩眼,便合上裝了,交給柳兒道:“送給那陸聰瞧瞧。”
柳兒接了信,正要出去,青陽又道:“滿不滿意叫他給個話兒。”
柳兒這纔出了前廳,朝北面的偏廳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柳兒纔回來,看了看李江,朝着青陽道:“回縣主,陸少俠說了,現在說滿不滿意還早,得等我們小姐完全好了再說。”
其實陸聰還說諸如,只是禁足三個月,怎麼能抵得過小姐受的罪,該叫那下手之人從二樓跳到淇河裡云云。這話他怎麼能說與縣主,便自做主張的想出這麼一句話,左右等小姐病好了,小姐自會從中周旋的。
青陽朝着李江道:“你也聽到了?就如實回了小侯爺罷。我也累了,你回罷。”
李江雖然隱約知道事情的起因在哪裡,可是個中原由卻不甚清楚,只好應了。回到侯府又將話學了一遍回了小侯爺,小侯爺這次倒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揮揮手叫他下去。
出了小侯爺的院子,李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這倒黴的一天終於過完了。
被髮熱使勁兒折騰了一通的青籬,直直睡了一整天,中間就醒過來一回,喝了藥便又悶頭睡下,直睡到戊時整才醒轉過來。這一覺睡得分外香甜,只覺頭腦清明,身子輕鬆,盯着昏黃的燭光出了一會兒神,覺腹中飢餓難忍,便輕輕的叫了聲杏兒。
杏兒聽到動靜,連忙跑到牀前,一見小姐兩眼晶亮有神,正含笑望着她,不由眼圈一紅,小姐不過兩日不自在,她便覺得如好幾十年不見一般。
一時間只顧着呆愣,連青籬說了什麼也未反應過來。
青籬笑着道:“你這丫頭,歡喜傻了?我餓了,可有現成的飯菜?”
杏兒這才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撲到她牀前,歡喜道:“小姐醒了?!”
青籬點點頭。笑道:“醒了就看見一隻呆頭鵝,呆頭呆腦的,連我說什麼話都沒聽見。”
外間的幾人聽到杏兒叫小姐醒了,連忙進了裡屋,青籬見這幾人都消瘦了不少,笑道:“我這一病倒叫你們受累了。”
閤兒連忙取了在火上溫着的熱粥,端到她面前兒道:“小姐沒照鏡子呢,小姐這一病瘦得纔多,叫我們看了心裡真不是滋味兒。”
杏兒與柳兒兩人已然又抹起了眼淚:“都怪我們,沒看好小姐,叫小姐受這樣的罪。”
青籬餓了兩天,早就被那粥的香味兒勾引得受不住了,就着閤兒伸到嘴邊的勺子連吃了幾口,肚子裡略微有些底兒,才笑道:“這會子莫哭,哭我也沒功夫勸你們。先吃飯要緊。”
說着又把頭伸向那粥碗,這幾人被她貪吃的模樣逗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青籬一連吃了一大碗粥,還欲再吃,紅姨便勸道:“小姐病剛好,先受些委屈吧。猛的一下子吃多了不好。”
青籬知她說的是實情,這身子骨確實不如前世的身子結實。便笑着道:“就聽奶孃的。虧了肚子的,明天再補回來罷。”
紅姨見她面色如常,許是因爲剛吃了熱飯,再加上屋裡了碳盆旺些,白晰的臉上帶着自然的紅暈,略微的放了心,又問了許多諸如身子可還覺得乏,有無力氣,還要哪裡不舒服等等,青籬都一連的搖頭。
紅姨喜的雙手合十,直謝佛祖。
青籬聽到佛祖二字,笑着道:“我燒得迷迷糊糊的,彷彿看見一個白鬍子的老頭,是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來過,還是我燒迷糊看見神仙了?”
閤兒捂嘴一笑,道:“是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來過。是個老郎中,他的藥可神了,小姐發熱成那樣,他只給了小姐吃了一顆藥丸,小姐的熱便退了不少。”
紅姨遺憾的道:“可惜還未來得及謝他,那人便走了,連出診的錢也沒要。今兒本來還想叫陸少俠去給找他來再給小姐瞧瞧,結果陸少俠去了那醫館一問,醫館說他們那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你說奇怪不奇怪?”
青籬奇道:“那陸聰是從哪裡把人找回來的?”
紅姨道:“陸少俠說昨兒半夜,他去那醫館敲門,敲了半晌沒人應,那老頭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說他就這家醫館的大夫,因出診晚歸了。當時小姐那般兇險。陸少俠也沒多想,便把那老頭給扛了回來。”
青籬捂嘴一笑,這個陸聰也怪難爲他的。
主僕幾人說會了一回子閒話,柳兒怕小姐又問到旁的事兒上面,不想讓她剛好便勞神,便一連聲的催她好好歇着,青籬被這幾人催得無奈,只好又重新鑽進被窩中。
原以爲她睡了一整天,會睡不着,可沒過多大一會兒,眼皮便又沉重起來,片刻便又沉沉的睡去。
紅姨低嘆一聲:“小姐到底還是虧着了,要好生調養纔是呢。”
閤兒一連的點頭:“從明兒起我便叫人將嶽先生運來的老山參給燉了,好好的給小姐補補身子。”
柳兒眉着皺頭道:“我聽人說,這野山參不是人人都能補得。得找個大夫開個妥當的方子,按着方子補才行呢。”
紅姨點點頭,道:“柳兒說得對。要補得對症補,可惜那個老郎中尋不着了,要不然可以求他開一個。”
紅姨幾人又坐着說了一會兒閒話,就散了。杏兒與柳兒兩個丫頭因存着贖罪的心思,一連幾天衣不解帶的侍候着,現在小姐醒了,紅姨與閤兒便強趕了她們二人回去休息。
青陽第二日一大早。聽說青籬醒了,連忙簡單的梳洗一番,匆匆趕到她房間。
又睡了一夜,青籬愈發覺得精氣神足了,與紅姨商量了半晌要出門兒的事,紅姨就是不同意。好說歹說,只同意她下牀,在屋裡活動。青籬知道自己這一病,把這幾人嚇得不輕,只好妥協投降。
青陽趕到時候,杏兒剛爲她梳洗完畢。
青籬笑道:“縣主來得倒早。剛準備叫丫頭去知會呢。”
青陽拉着她瞧了瞧。笑道:“好了就好。再不好,光是陸聰就能把本縣主吃了。”
青籬一愣,隨即笑道:“陸聰那人是江湖脾氣,若是衝撞了縣主,縣主莫怪,左右是看着我的面子罷。”
青陽道:“我怪他作甚,此事明明就是因我而起,害得你這樣丫頭好一場大病。”
青籬又一連的賠笑。
青籬被紅姨掬在屋裡養了兩三日,便不肯再呆下去。這期間柳兒把她病着那日府裡發生的事兒說了,青籬暗笑這陸聰歐陽玉的行事,又怕青陽心中因此有了疙瘩,有心要抓那陸聰說教一番,可是她卻出不得門兒,只好拉着將她如何不在意這件事的意思掰開了揉碎了說與青陽,直直絮叨了兩日,絮叨青陽受不住了,才作出半惱的模樣,叫着若是她再說下去,便把她再扔進淇河裡云云。
青籬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對於青陽這樣的人,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似是猛然在一堆破銅爛鐵之中看見一塊無瑕的美玉,斷然不忍於在這美玉上留下一丁點兒的劃痕。
紅姨的禁足令解除的當天,青籬如重見天日的小鳥兒,在府裡頭一連躥了好幾個來回,惹得青陽直笑話她。
二月初十,天氣已然極暖和,中午的時候還微微帶着灼人的溫度,杏兒與碧雲幾人種下的蔬菜種子已然冒了頭,那幾棵棗樹也冒出了新芽,到處瀰漫着春的氣息。
青陽與青籬用過午飯,一人佔了一個鞦韆架,曬着太陽,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
荒地那邊兒正式春耕將要開始,張貴與那幾人仍舊每日早出晚歸的忙活着,院子裡的幾人除了跟前的柳兒與碧雲,剩下的都在溫室裡忙活着。
前幾日因她生病而人仰馬翻的李府,此時是一派的靜謐與安詳。青籬很享受這樣難得的春日好時光,坐在鞦韆架上晃着晃着便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
李諤當時看到便是這樣一副畫面,她的嘴角微微揚起,面上帶着安逸自得的笑,坐在鞦韆上微微的晃動着,偶爾聽到一句好笑的話,便會猛然轉頭,朝那說話之人,嬌笑一聲,隨即又把頭微微揚起,繼續先前的自得模樣。
小可見這位小侯爺不但不等通報徑直往裡面闖,此時又不在前廳好好坐着,還順着廳堂進了面朝後院的連廊,不由暗暗焦急,加快腳步去回稟小姐。
青籬聽到腳步聲,從愜意中回過神來,望向來人處,這一望登時驚了她一跳,那連廊之上立着的人影,不正是平西侯府那位不好惹小侯爺麼?
青陽正微閉着眼曬太陽,聽見身邊的動靜,睜開眼睛。
小可走到這二人的跟前兒,道:“回小姐,青陽縣主,平西侯府的小侯爺來了,我攔不住……”
青籬擺擺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話,從鞦韆上站起身子,朝着青陽苦笑道:“也不知道這位小侯爺今日是爲何而來?”
青陽微皺了皺眉頭,隨即笑道:“莫怕他,有本縣主護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