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情不可抑制的蔓延,災民日漸增多,但青籬卻閒了下來,能做的都提前做過了,剩下的事兒便是衙門的事兒。(小說~網看小說)
不出門的日子她便窩在書房,整日寫寫畫畫,從早晨到深夜,除了一日三餐,基本不出房門。
又是一個深夜,青籬從桌案上擡起頭來,放了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看向面有困色的杏兒,“怎麼還不去睡?”
杏兒一邊收拾她面前厚厚的紙張,一面道:“小姐還沒有睡,我哪裡能去睡?”
將紙張接下頁標的順序放在一側約有三指厚的,寫得密密麻麻的稿子,問道:“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天天不要命的寫?”
青籬起身扭了扭腰,笑道:“本小姐考考你,這裡面的字可都認得?”
杏兒撇嘴,“小姐也太看不起人了,我好歹學字也有大半年了。我瞧着倒象是書稿,小姐莫非是想著書立傳?”
青籬一笑,“你倒聰明。著書不敢想,只不過把平日裡種地的心得整理一下,許是日後能派上用場罷。”
天災不可免,可若是家有餘糧,百姓富庶,又何因爲這小小的旱災而造成如此大規模的流民?
杏兒又將一些圖紙畫樣拿在手中看了看,“小姐畫的這些也是農具?”
因見過青籬先前畫的一應物件兒,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雖然不知有何作用,但其用途倒也不難猜。
青籬點頭,想想這些日子以來,不經意間在那人面前說出的新鮮詞彙,以及壓水井事件中他那句不容置疑的猜測,還是要早做準備纔是。若不是有現在旱情一事,怕是早就拎着自己問個明白了。
她暗中一笑,也不知道這本將由她親手書寫的“齊民要術”能不能糊弄過去。
時至八月上旬,夜涼如水,今晚卻沒有了滿天的星子,天空黑得如濃墨一般。
青籬嘆息,冷風嗖嗖,空氣中卻沒有半點水氣。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旱情至此,饒是她的莊子極早打了壓水井,早做了準備,也還是受了不少的影響,減產是一定的。
可,現在下雨,與莊稼已無多少宜處,更要命的是,若是連降暴雨,有可能僅留存下的收成,也會化爲烏有。
當然,若是降一場恰到好處的甘霖,緩解旱情,定然可以吸引災民們重返家鄉,緩解長豐縣愈來愈重的安置災民的壓力……
再有半月便是秋收,老天,你要旱便旱到秋收過後罷。
次日一早,她用過早飯便要去衙門,自上次過後,差不多十日未去,可,她昨日聽賀鬆說,糧庫裡胡流風搜刮來的糧食已餘下不到百石,幹野菜也消耗下去了一半兒,但是那人幾次過府小坐,隻字沒提這事兒,知道他在有一點辦法的情況下不想動用自己的存糧……
剛出府門,沒行多遠,透過車簾看見路的兩旁有不少的災民,三五一推兒的聚在牆根下,大樹下,曬着秋日沒有多少溫度藏在薄雲之後的朝陽。
只消暼了一眼,她的心頭便有些發堵,災民進城近一個月,逃荒的日子已然將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雙雙壓垮,那麻木的面容,是對災難無可耐何的接受和妥協。
到了衙門,還未下車,認得李府的馬車的衙役連忙上前,“李小姐,嶽大人不在縣衙,去糧庫安排京中剛剛送到的賑災糧了。”
青籬詫異的挑了簾:“你是說,朝廷的賑災糧到了?”
那衙役面露喜色,點點頭,“可不是,總算是盼來了。”
青籬立時鬆了一大氣,這可是大喜事兒,老天總算是厚待他們的吧,捨得不讓他們陷入太過困難的境地。
連聲叫小可立馬去糧庫。然而到了糧庫她便再也歡喜不起來了。
望着這不過寥寥幾百石的陳年發黴的舊糧,苦笑一聲,“這樣的賑災糧不若不運來。”
不運來還有希望,還有盼頭。打了一個月的奏請,只送了這麼幾百石已有發黴跡象的舊糧,消息透露出去,又會引起何等的恐慌?
沉默的隨那幾人回到縣衙,胡流風把官帽一脫,咬牙切齒,“這官兒,本公子不做了。費心費力的做了那麼多,朝廷就弄這麼幾石的東西糊弄人?”
嶽行文輕嘆一聲,拍拍他的肩,“這話也就我們幾人在場說說,萬不可傳到外面。”
金錢二位大人苦着臉道:“嶽大人,這叫什麼事兒?胡大人弄來的糧也只夠吃三五天了,就是再加上這些,也僅夠七八天的。再者這糧敢讓災民們吃麼?”
嶽行文手指輕叩桌面,“以此看來,朝廷也盡力了。受災面太大,怕是要先保京城周邊罷。”
青籬故做輕鬆的笑道:“本來我是打了要白捐糧的主意,今日一來,倒也有收穫……那糧若是不敢讓災民們食用,拿我的新糧好糧置換了罷,我那養殖場倒正好能用上這批糧……”
雖然她說過會捐糧,可至今她的糧卻是一粒未動。知道是他二人不肯輕易的動。
胡流風神色不明,坐了好一會兒,復又把官帽戴上,“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不過,我可先說好,這災民我是不同意再放入城了。”
聽賀鬆說,入城的災民數目已然增加到二萬餘人,這對長豐這個小小的縣城來說,卻實是極大的壓力……
嶽行文輕搖頭,“不能關城門。東鄉與葉縣的下場你不是沒有看到……”
東鄉與葉縣,甚至還有長豐上游的登縣,先是關閉城門不準災民入城,被一道州令不得不開了城門,可沒過七八天,實在受不住災民的壓力,便又重新關閉了城門,投奔而去的災民,被阻在城門外,苦苦哀求進不了城,一腔怒火都發泄在城門外的農田上,將可食的蔬菜瓜果以及未成熟的稻子搶食一空……
有那幾縣的例子在,長豐縣由衙門出面,將富戶們的家丁佃農組織在一起,日夜巡邏,饒是如此,也還是發生了幾起小規模的災民搶糧事件,不過因長豐的賑災力度還算到位,災民們自知理虧,纔沒有引起大的亂子。
金主薄也道:“我同意嶽大人的意見,這城門不能關……”
錢主薄道:“可只憑李小姐的糧,這能支撐幾天?”
青籬低頭想了想,“能撐幾日算幾日罷。幾位大人別忘了,我還有養殖場,自覺察出有旱情,養殖場的產出大部分都未出售……”
錢主薄倒吸一口涼氣:“李小姐這是要……”
青籬點頭,“都是能入口能活命的東西,糧食可以,肉蛋也可以……”
胡流風被她氣笑了,“天下大之,無奇不有。竟還有人拿肉蛋之類出來賑災的。”
低沉的氣氛稍微活躍了一些,青籬也笑了,“能再撐個二十餘日,新糧便下來了。雖然收成不如夏糧,也能接濟一下。”
金主薄搖頭,“長豐縣的旱情雖有兩位大人盡心盡力的抗旱,不如鄰縣嚴重,可,也有四五成的田地絕收,顧着自己的嘴就不錯了,哪裡還有能力賑災?”
青籬知道這也是實情,秋糧絕收,長豐縣自身也會產生一部分的災民,到時衙門的壓力更大。
雖遙看前路並無轉機,眼下卻不能不往前走。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
那二人官在其位,要謀其政。便助他們謀到不能謀的那天爲止罷。
當下笑道:“金大人說的是實情,可是金大人忘了,我的莊子雖然也受災,影響卻不大,秋糧許是也能餘下一萬石的糧,這夏糧秋糧合到一處,約有二萬五千石,許是能抵一陣子罷。”
金錢二位大人動容,起身竟斂衣躬身,竟是要向她向大禮,青籬連忙躲到嶽行文身後,笑道:“我可受不起這樣的大禮。千萬別折了我的壽……”
一言未完,只聽嶽行文輕斥,“混說什麼?”
青籬摸摸鼻子,訕笑兩聲。
那三人看他們如此模樣,連忙起身告辭。
嶽行文待人都出去了,才轉向她,“爲師送你先離開長豐可好?”
青籬猛然擡頭,對上他幽幽黑眸,這怕是他幾次到府裡小坐想說而均未說出口的話罷。
不滿的搖頭,“我在這裡又未給先生添什麼麻煩,送我走做什麼?”
嶽行文握了她的手,“你一直在幫我,哪裡有添什麼麻煩。你不是一直想念青陽麼,去玩上一陣子不好麼?”
“不好!”青籬瞪眼,“先生別當我不知你心中是怎麼想的。擔心長豐的局勢最終無法控制,便要送我先走……”
嶽行文也不反駁,只是淡淡的望着她,青籬不甘示弱的回望過去。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望了半晌,誰的眼中都不曾有過一絲的鬆動。
良久,嶽行文輕嘆,“罷了,送去旁處你又招惹一些人,如何是好?”
青籬失笑,“是,先生若送我去旁處,我就到處招搖,惹一堆**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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