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解惑

買宅子以及家兵攜家兵遷入城中,都不用韓謙盯着,他次日一早,帶趙闊、範大黑趕到臨江侯府,陪三皇子楊元溥守在侯府大門外恭侯着,等日頭升到樹梢頭,纔看到一輛馬車晃悠悠的行來。

馬伕揭開車簾,雖然才五旬出頭、但須發皆已霜白的沈漾,才一邊咳嗽着,一邊蹣跚着爬下馬車,以示他之前在文英殿的推託不是謊言。

沈漾出任臨江侯府侍講,從此之後就是皇子師,韓謙、馮翊、孔熙榮以及李衝等陪讀,都要跟着三皇子楊元溥行拜師禮。

昨日侯府這邊準備一天的拜師宴。

沈漾卻無意領情,朝郭榮拱拱手,問道:“郭大人,沈某人侍讀之所在哪裡?聖命所託,殿下讀書授業要緊,沈某人不敢懈怠,虛禮還是免了……”

說罷,沈漾又讓兼作馬伕的老僕,從馬車捧下一堆書冊,作爲傳授課業的教材,直接捧到侯府裡去。

大家面面相覷,但想到沈漾這老匹夫都敢駁天佑帝的面子,最後是被天佑帝強迫着才勉強同意擔任侯府侍講,他們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跟着沈漾身邊,走進東院書堂。

臨江侯楊元溥在宮中,即便籠罩在徐後的陰影下,即便再不受天佑帝的寵溺,但身爲皇子,又有世妃王氏的照顧,現在都十三歲了,最基礎的讀書識字,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天佑帝選沈漾爲傳授課業,實是要授經史律算等經世致用之學。

沈漾顯然是將侯府侍講視爲推卸不掉的苦差事,每日上午到臨江侯府應卯,除了照天佑帝欽點的諸學科目,照本宣科的教授三皇子楊元溥及韓謙等人之外,多餘的事一概不做,多餘的話一概不說。

即便楊元溥有什麼不解之處,沈漾也只是要求三皇子“熟讀書經而其義自見”,不願意多費脣舌解釋太多。

沈漾胸襟之中所學博雜,對農事營造、律法官制、租庸財賦、山海貨殖乃至軍伍兵陣等事皆有涉獵,在當世稱名儒,倒非浪得虛名。

韓謙將沈漾所授之學,與夢境中人翟辛平所具備的一些學識結合起來理解,不但不覺得難以理解,甚至還學得津津有味。

然而這一切對年僅十三歲的三皇子楊元浦而言,就太艱深晦澀了。

三皇子楊元溥起初還興致勃勃的去學這些東西,但堅持大半個月,新鮮勁過去,就難免心浮氣躁起來。

十一月初一,是二十四節氣的大雪之日,是仲冬時節的開始,北方已經雪覆大地,即便是金陵城裡,大街小巷的民衆也都陸續穿上禦寒的襖裳。

逢二十四節氣以及天佑帝、徐後誕辰等重要節日,韓謙他們都有“休沐”的假期,不過他們在臨江侯身邊陪讀,這一天宮中專門有給他們的賞賜,也是一早趕到臨江侯府來領取賞賜。

沈漾作爲侯府侍講,賞賜自然要比韓謙他們厚重得很,但沈漾卻不是很領情,這日他人沒有出現,上午派老僕過來說他夜受風寒,臥病在牀,宮中賞賜由老僕用那輛快散架的馬車拉回去就行。

“這老匹夫!”三皇子楊元溥黑着臉,盯着沈漾所乘的那輛馬車吱呀着遠去,站在侯府大門前,咬牙罵道。

韓謙、馮翊、孔熙榮只當沒有聽見,看到各自的家兵將絹綿脯肉等賞賜裝上車,也就準備告辭離開。

“你們讓家兵將東西先運回去,你們留下來陪我射箭,等用過午膳再各自回府也不遲。”楊元溥說說罷也不容韓謙、馮翊他們拒絕,他便徑直往後園箭場走去。

走到後園箭場,楊元溥對今日當值的侍衛營參軍錢文訓說道:“你們今日都下去歇息,不要在這邊伺候了,我們自己擺箭靶子!”

知道三皇子心情不好,錢文訓也沒有多說什麼,帶着人退到箭場邊,但也不離開。

“你們去擺箭靶子,放一百步開來!”楊元溥指着馮翊、孔熙榮說道。

馮翊、孔熙榮懶洋洋的跑去擺箭靶子,韓謙取來一張獵弓、幾支鐵箭,遞給楊元溥。

“昨天沈漾那老匹夫講授前朝度支使劉晏改制漕運一事,看你聽得津津有味,可是心裡想明白了?”楊元溥接過獵弓,不經意的問道。

韓謙微微一怔,沒想到三皇子楊元溥會主動找他說話。

今天逢宮中大賞,郭榮一早就到宮裡去了,宋莘平時不出內宅,而錢文訓、馮翊、孔熙榮剛剛被遣到一邊,這邊只有他與楊元溥、李衝三人。

韓謙擡頭看了李衝一眼,見他眼睛有陰戾之色,雖然滿心不願意,但似乎對楊元溥突然問他話,也沒有感到意外。

韓謙到臨江侯府陪讀,已經有兩個月了,這期間三皇子楊元溥對他的態度一貫冷淡,幾乎都沒有單獨說話的時候,跟對馮翊、孔熙榮二人沒有什麼區別,他還以爲三皇子楊元溥並不知道他跟晚紅樓的真正關係。

這一刻,韓謙才發現他真是看低楊元溥了,也沒想到還要過兩個月才十四歲的楊元溥,城府竟然比他所想象的深得多。

“我會避開安寧宮的眼線找你機會跟你說話,你不用擔心郭榮這些狗奴才會盯上你。”楊元溥見韓謙遲疑着不說話,蹙起眉頭說道。

“李衝應該有跟殿下說過卑職不學無術,殿下這個問題,叫卑職實在難以回答。”韓謙淡淡一笑,迴應說道。

站在一旁的李衝,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了兩下,但終究忍住沒有說什麼。

楊元溥叫沈漾搞得心浮氣躁,這時候也沒有耐性看韓謙給李衝上眼藥水,催促問道:“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

“只要殿下不覺得卑職是不學無術之徒,卑職自然會一一跟殿下解說詳細,而要說前朝度支使劉晏一事,則要從前朝漕運弊端說起來,”

韓謙見馮翊、孔熙榮懶洋洋的在百步開外立箭靶子,稍作思量說道,

“關中自漢末以來,戰亂頻生,農事也頻受摧毀,富庶已不及洛汴,更不及江淮。前朝定都關中,初年官吏宮侍不過萬人,從關中諸州縣徵糧以及每年從江淮調度四五十萬糧食,就足以支給官俸及宮禁所用。而到周武年間,朝中官吏宮侍增加數倍,加上不事農耕的奴婢僕傭,關中所產之糧,已經遠不敷使用,不得不常常遷都洛陽就糧,遂有兩京。而此時每年徵用大量勞役兵丁,從江淮調糧,已增至一百七八十萬石糧,仍然不能補缺額。江淮自秦漢以降,日漸富庶,不要說二三百萬石糧食,上千萬石的糧食也能調出,但漕運糜貴,每一石糧從江淮運抵關中,需耗運費四五千錢,每年僅運糧就需要用上百億錢,前朝國力極盛,猶感吃力。到玄宗時,必須對漕運進行改制,遂有劉晏出任度支使……”

這時候馮翊、孔熙榮擺好箭靶子走回來,韓謙將獵弓遞給三皇子楊元溥,便退到一旁,等他先射箭。

韓謙雖然還沒有講到關鍵處,但剛纔短短一席話也將前因講了通透。

三皇子楊元溥盯着韓謙的眼神灼灼煥彩,不意間瞥看李衝時,眉頭都會忍不住一蹙。

韓謙心裡一笑,心想李衝這孫子在三皇子楊元溥面前,果真沒有少說自己的壞話,但楊元溥對他的印象,全都來自李衝背後搗鬼,要扭轉過來也就最爲方便。

李衝嘴角抽搐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

將前朝劉晏改制漕運之前的弊端說清楚,這並不代表什麼,李衝纔不信韓謙肚子能有什麼真才實料,猜測他無非是在席間聽他父親韓道勳說過此事,這時候照搬過來賣弄而已。

“前朝漕運,二月從廣陵起運,四月之後通過淮河進入汴河。而此時水淺,船運於汴河之中行走緩慢,需要等到六七月水豐之時,才能抵達汴河到黃河的交接河口。而此時又恰逢黃河豐水期,黃河水漲高於汴河,需要用大閘將兩河隔開,糧船自然不能通行。需要等到九月,黃河水落之後,糧船才能從汴河入黃河,一路轉進洛水,抵達洛陽。而從洛陽到陝州,雖然只有三百里,又有黃河水道相通,但陝州以東的三門峽水急灘險,船行十之六七或破損、或翻覆。運糧船吃水又深,不敢過險灘,因而到洛陽後,只能搬糧上岸,用牛馬車馱運到陝州,再在陝州重新裝船,經潼河運抵長安,此時差不多已經是年底了。漕運看似一路水運,但周折極多,而前後差不多要整整耗用一年的時間,十數萬軍民、數以千計的糧船爲漕運之事,虛耗在途中,其弊一也;糧船大量積壓、佔用水道,民間也難得水道之利,其弊二也;而朝中豪貴少糧卻多金錢,關中但有餘糧皆被蒐購一空,每遇澇旱,民間沒有存糧熬渡,便動輒大災,而在京師之則,卻動輒民亂攘攘,遂成前朝國政之大害……”

在韓謙看來,三皇子楊元溥年紀還太小了,天佑帝再有不到五年的時間就要駕崩,以常理來說,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給三皇子楊元溥成長,更沒有時間給他建立威信,建立自己的勢力,但或許是在宮中,被安寧宮壓制得太久、太狠,三皇子楊元溥出宮就府後的勤勉也是極爲罕見,

更令韓謙意外的,則是三皇子楊元浦能在他的事情上如此沉得住氣。

韓謙心想着,要是能在天佑帝駕崩之前,助三皇子楊元溥爭取出京就藩的機會,或許也是自己改變命運的一個選擇。

“劉晏任度支使時,看出漕運滯緩最大的問題,就是糧船在水道交接之處等待時間太長,便決定在疏灘水道的同時,在兩河交接之處建倉收糧,使每兩倉爲一路,每一路的糧船隻負責兩倉之間的糧食轉運,省卻虛耗之時。洛陝最險三門峽處,劉晏於峽口東西兩端設兩倉,這麼一來,東西兩倉相距不足二十里需要走陸路,其他皆可走水運——此法通行之後,玄宗時每年最多可從江淮調四百萬石糧濟關中,而每石糧運費降到七百錢以下,遂稱善政。”

第七百三十七章 奪寨第六百九十一章 世道第四百四十九章 婚約(二)第二百七十七章 削藩第二百四十九章 雙爐鍊鐵第五百九十章 重逢第七百四十四章 奪城第四百六十二章 回宮第二百七十三章 聲東擊西第四百四十三章 進城第六百九十三章 解套第五百三十六章 秘密第七十五章 楚州館第三百一十三章 巫山長峽第四百四十九章 婚約(二)第五百九十六章 鰲山島第六百八十九章 瀾涌第一百零六章 髒活第六百零二章 迎親(二)第二章 夢境窺史第五百一十六章 未雨第三百四十九章 夜營第一百四十九章 渡河第四百三十二章 和談(二)第三百九十五章 赤山軍第六百章 宮中(三)第五百七十五章 鏊戰第一百八十六章 封賞第三百四十三章 秋湖山第三百三十一章 反制第二十六章 收奴第二百二十章 厚禮第二百三十一章 富可敵國第六百二十三章 山間第五百二十六章 秘策第六章 山居第七百三十五章 西征(二)第三百八十五章 偏鋒第二百七十八章 兩年之期第一百二十八章 賄賂第七百三十一章 凌雲閣第七百六十三章 洛陽(四)第八十七章 變速第二百四十二章 驚瀾第一百三十三章 試探第三百二十九章 攔街第五十章 互爲一體第六百五十三章 手詔(二)第三百五十九章 病逝第七百四十八章 戰役(三)第七百二十七章 崇文殿(二)第八十七章 變速第三百五十三章 樑國劇變第四百三十七章 時不待人第七百三十七章 奪寨第二百七十七章 削藩第一百九十八章 偶遇第三百八十九章 棄城第七百七十三章 戰起第七百二十八章 北上第一百六十七章 敘州刑徒第五百四十六章 奇功可居第三百五十二章 劫持(二)第四百八十八章 秋意第五百九十五章 韓家第三百二十二章 蜀宮隱情第一百三十章 迎接第四百七十四章 風起第六百一十一章 凌汛第七百一十四章 新都洛陽第一百八十六章 封賞第六百八十三章 移花接木第七百四十六章 戰役(一)第四百五十七章 相逢第三百六十章 分肥第五百七十五章 鏊戰第三百二十二章 蜀宮隱情第六百零六章 意圖(二)第五百二十一章 醒悟第三百七十九章 歸鄉第七百九十二章 渡江(三)第六百四十六章 山中第四百九十三章 越境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線第一百一十九章 攔虎路第七百零五章 逆犯第六百四十八章 迷局第二百八十章 醫護營第一百三十八章 舉薦爲吏第二百二十章 厚禮第二百五十一章 封官賞爵第三百八十八章 以山爲城第三十四章 風未平第二百六十五章 馮繚(一)第六百二十章 北上(一)第二百零七章 王府氣勢第一百九十一章 激戰第七百七十三章 戰起第二十章 解惑第七百一十四章 新都洛陽
第七百三十七章 奪寨第六百九十一章 世道第四百四十九章 婚約(二)第二百七十七章 削藩第二百四十九章 雙爐鍊鐵第五百九十章 重逢第七百四十四章 奪城第四百六十二章 回宮第二百七十三章 聲東擊西第四百四十三章 進城第六百九十三章 解套第五百三十六章 秘密第七十五章 楚州館第三百一十三章 巫山長峽第四百四十九章 婚約(二)第五百九十六章 鰲山島第六百八十九章 瀾涌第一百零六章 髒活第六百零二章 迎親(二)第二章 夢境窺史第五百一十六章 未雨第三百四十九章 夜營第一百四十九章 渡河第四百三十二章 和談(二)第三百九十五章 赤山軍第六百章 宮中(三)第五百七十五章 鏊戰第一百八十六章 封賞第三百四十三章 秋湖山第三百三十一章 反制第二十六章 收奴第二百二十章 厚禮第二百三十一章 富可敵國第六百二十三章 山間第五百二十六章 秘策第六章 山居第七百三十五章 西征(二)第三百八十五章 偏鋒第二百七十八章 兩年之期第一百二十八章 賄賂第七百三十一章 凌雲閣第七百六十三章 洛陽(四)第八十七章 變速第二百四十二章 驚瀾第一百三十三章 試探第三百二十九章 攔街第五十章 互爲一體第六百五十三章 手詔(二)第三百五十九章 病逝第七百四十八章 戰役(三)第七百二十七章 崇文殿(二)第八十七章 變速第三百五十三章 樑國劇變第四百三十七章 時不待人第七百三十七章 奪寨第二百七十七章 削藩第一百九十八章 偶遇第三百八十九章 棄城第七百七十三章 戰起第七百二十八章 北上第一百六十七章 敘州刑徒第五百四十六章 奇功可居第三百五十二章 劫持(二)第四百八十八章 秋意第五百九十五章 韓家第三百二十二章 蜀宮隱情第一百三十章 迎接第四百七十四章 風起第六百一十一章 凌汛第七百一十四章 新都洛陽第一百八十六章 封賞第六百八十三章 移花接木第七百四十六章 戰役(一)第四百五十七章 相逢第三百六十章 分肥第五百七十五章 鏊戰第三百二十二章 蜀宮隱情第六百零六章 意圖(二)第五百二十一章 醒悟第三百七十九章 歸鄉第七百九十二章 渡江(三)第六百四十六章 山中第四百九十三章 越境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線第一百一十九章 攔虎路第七百零五章 逆犯第六百四十八章 迷局第二百八十章 醫護營第一百三十八章 舉薦爲吏第二百二十章 厚禮第二百五十一章 封官賞爵第三百八十八章 以山爲城第三十四章 風未平第二百六十五章 馮繚(一)第六百二十章 北上(一)第二百零七章 王府氣勢第一百九十一章 激戰第七百七十三章 戰起第二十章 解惑第七百一十四章 新都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