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着小李侯爺陪同馮翊走一趟?”
見韓謙詢問合適的人選,馮繚建議道。
他相信李秀的眼光不在軍中其他將領之下,由李秀陪同足以代表棠邑的馮翊一起使蜀,應該能較好的全成任務。
“李秀另有任命,”
韓謙搖了搖頭,沉吟片晌,轉過頭跟田城說道,
“蜀軍未來能不能守住利州及陰平道南線,對未來天下大局的影響太至關重要了。雖說王邕掌握蜀國已經有兩年時間,但王邕治下的蜀軍到底有多少戰鬥力,以及王邕對川南、川西的州縣掌握程度到底如何,僅憑几封信報,實難給出一個準確的判斷,我想你挑選一些人手,親自走一趟。”
“好。”田城點點頭,將這事應承下來。
李秀卻不知道他此時還會有什麼任命,會叫韓謙親自惦記着,他站在那裡也不吭聲,心想此時執掌川蜀的王邕,倘若是朱裕或者李知誥一級的人物,韓謙大可放心蜀軍那邊的軍事部署不會出什麼大的紕漏,但王邕與曹幹、景瓊文這三人組合,倉促間發動宮變就相當勉強,這次能不能承受住更大的壓力,實在是不好說,確實是夠叫人憂心的。
不過,田城作爲援汴軍的主將、第一鎮軍都指揮使以及壽州刺史,韓謙說將他外派就將他外派,就連田城本人也毫無異議,看到韓謙對棠邑軍的直接掌握程度,也是叫李秀暗暗震驚。
而仔細想來,棠邑軍最爲穩定的軍事結構,實際是定在旅一級,第一到第四鎮軍並沒有固定的衙署及駐地,這次援汴京以及在下蔡組建防衛兵馬,都是以旅爲單位打亂混編,臨時委任主將、臨時組建行營軍指揮衙司。
除了田城挑選一批人,作爲武官團使蜀外,韓謙還決定正式組建河淮行營軍,節制濠州、壽州以及下蔡、飛地鄲縣,以林海崢兼領行營都總管,楊欽兼領壽州刺吏,並與溫博、馮宣兼領行營副都總管,奚奴兒任司馬參軍,濠州刺史洗尋樵兼領都監軍使,將肖大虎、竇榮、馮宣、薛川、譚修羣五個馬步兵主力旅、一支水軍旅、一支舟橋旅以及另編兩萬屯田兵、總計五萬四千餘兵馬歸入河淮行營軍節制,負責潁水以東及淮河中游(濠州北部)的軍事防禦及作戰任務。
決定這些後,林海崢與楊欽、馮宣及奚奴兒、洗尋樵、肖大虎、竇榮、薛川、譚修羣等人離開,另尋他處商議後續潁水及淮河中游的防禦作戰細節。
這時候天色暗沉下來,大帳裡剩下將吏不多,韓謙吩咐後廚準備晚餐。
李秀不知道韓謙剛說他另有任命是什麼事情,與曹霸這時候也不便告退離開,就站在一旁聽韓謙跟田城商議出使蜀國將要注意的具體細節。
郭端鐸及沈鵬也沒有離開。
在衆人正要隨韓謙移往後帳用餐之時,霍厲走進來稟報孔熙榮趕回來了。
“熙榮回來,那我們將後續的事情談妥了再用餐不遲。”韓謙說道。
聽到這裡,李秀心裡一驚,一定要等孔熙榮回來再談接下來的事情,那意味着接下來的事情是要用孔熙榮爲主將。
又是一場規模不小的軍事行動?
孔熙榮所部的先遣軍,雖然暫時沒有歸鎮軍序列,卻是從諸主戰力抽調合編的、最爲精銳的戰力,林勝、王樘、韓豹等都將可以說都棠邑軍的嫡系,隨時都可以擴編爲主力旅。
這個冬季,李秀並不覺得韓謙還會繼續對渦水兩岸用兵,那韓謙要用孔熙榮進攻哪裡?
李秀想到一個答案,這時候卻有些不敢置信,看了郭端鐸、沈鵬二人一眼,不知道接下來以孔熙榮爲主的軍事行動,是不是跟郭端鐸、沈鵬二人的到來有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
先遣軍主力目前留在陳州西南的商水縣境內休整,孔熙榮留林勝、王樘在商水督軍,他帶着韓豹趕回來議事。
事情都已經決定好,韓謙就等着孔熙榮回來領授新的軍令。
“我決定組織西北翼行營軍,任你爲行營都總管、李秀爲參軍事,除蘇烈所部外,原先遣軍分拆爲兩個主戰旅,分別以韓豹、林勝爲旅帥,曹霸、王樘爲副,兵員不足部分,將新寨鄉勇拆編其中,你及李秀、蘇烈、韓豹即刻商議出兵計劃,越快出兵越好——你們要從蔡州南部借道撕開方城防線——郭大人與沈鵬會配合好你們從蔡州借道之事——攻入鄧州。不過在攻入鄧州之後,你們無需再往南出兵,你們的任務,是第一時間接管淅川、荊子口及武關……”韓謙說道。
“你對我的決定,沒有意見吧?”韓謙看向李秀問道。
“抵禦胡虜,李秀責無旁貸。”李秀低頭說道。
韓謙此時出兵鄧州的意圖很明確,除了要與招討軍聯手撕開荊襄叛軍在襄北的防禦、奪取鄧、均二州外,更主要還是要掌握武關道,繼而經商洛從南翼威脅已經佔領關中絕大多數精銳地區的蒙兀兵馬。
他獻計削弱蒙兀人對趙孟吉、王孝先的信任,到底是治標不冶本,蒙兀人完全可以不中計,只需要王元逵、田衛業兩部兵馬補充、休整過來,完全可以調派大量糧秣加強趙、王兩部,使之爲攻蜀先驅。
此時樑帝朱裕親自掌握的西樑軍傷病太多,河洛地區的農耕、工礦生產又受到毀滅性的摧殘,恢復需要時間,要從根本上防止西線局勢惡化,又不能完全將希望寄託在蜀軍身上,最根本的解決方法就棠邑軍精銳直接參與關中戰局……
…………
…………
“東樑軍從下蔡撤兵了,蒙兀騎兵都沒有怎麼打一場,就從渦潁之間收縮回去了?”
柴建、鍾彥虎等人在郢州、荊門抵擋招討大軍的進攻,襄城這邊主要是呂輕俠、周元、徐安等人留守,由於棠邑與樑軍對淮陽山、桐柏山以北的信通進行嚴密的封鎖,他們到十一月初旬才知道徐泗軍、壽州軍以及蒙兀騎兵從下蔡撤退的消息。
不僅他們,即便李知誥最初也預判河淮戰事會拖延到明年春後纔會出結果。
河淮戰事要是在年底之前出結果,他們認爲只會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東樑軍在渦水西岸大勝,棠邑軍受到重挫,被迫放棄對汴京軍民的增援,黯然神傷的退回到淮河南舔舐傷口;要麼是棠邑軍大獲全勝,將壽州軍等全部驅逐出渦水西岸。
李知誥堅決要求去梁州坐鎮,這兩三個月加快安排鄧均兩州的兵戶家小遷往梁州安置,呂輕俠、周元以及柴建他們都沒有強烈挽留他在襄城主持局面,也是基於此,認爲河淮戰事最終的結果不論是他們預測的哪種情況,他們應該都還能控制襄城的局面,不至於惡化到無以收拾的地步。
河淮戰事拖延到明年春後,參加雙方應該是勢均力敵,都沒有露出什麼大的破綻,也沒能抓住對方的破綻打殲滅戰;而在年底之前結束戰事,棠邑受重創,那棠邑乃是北面據潁西及河洛殘地的西樑軍,更需要荊襄軍的存在,以牽制楚軍主力,防止金陵對棠邑進行削藩;倘若東樑軍受重創,棠邑在年前大獲全勝,那就應該輪到金陵擔心招討軍進剿襄北不利,會不會刺激韓謙的野心進一步膨脹了。
誰能想到河淮戰事,雙方在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就在渦水西岸集結逾二十四五萬的精銳兵馬,最終竟然就這樣結束了?
雷聲是那麼大,最終雨點這麼小?
韓謙通過在陳汴通道西翼鋪設浮棧,將汴京軍民接出來,一場戰前無數人預估將極其慘烈的戰事,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然而仔細想來,東樑軍聯合蒙兀騎兵,兵力佔據絕對的優勢,棠邑軍都將汴京軍民接出來,其主力退縮出來,也不可能再倉促北上,在冰天雪地的潁渦之間,與東樑軍及蒙兀騎兵大決戰。
而東樑軍及蒙兀騎兵此時不能將棠邑軍主力吸引出來,也不會強攻據守城寨的棠邑軍精銳。
即便溫博、譚修羣一度被圍困於鄲城、武亭,對東樑軍及蒙兀騎兵而言,也成極難啃得動的雞肋。
不乾脆利落的結束掉潁渦之間的戰事,拖延到年後幹什麼?
邏輯是這樣不錯,呂輕俠、周元事後也能想通,但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啊!
“……”
馬蹄飛奔進城,信使持令符直接闖進行尚書檯,驚惶大叫道:“蔡州境內有大股馬步兵南移,預計明日黃昏之前就會抵達方城諸寨北側!”
呂輕俠臉色蒼白起來,枯瘦的手抓住扶手,青筋暴露,沒想到棠邑動作會這麼快,主力兵馬從渦潁戰場撤下來,都沒有休整幾天,就從西樑蔡州借道,要殺入鄧州嗎?
雖然蔡州屬於樑境,但她們不會以爲從蔡州南下的是朱裕的樑軍,這樣的時刻只有輕飄飄結束河淮戰事的棠邑軍有餘力來進攻她們。
“平靖、武勝、黃硯三關北側,可有什麼異動?”周元手腳冰冷的問徐安。
“暫時還沒有消息,但倘若往方城而來的兵馬,確是棠邑軍的話,周憚在羅山、義陽必然會舉兵進逼平靖三關。”徐安坐在下首說道。
“到底有多少人馬抵近方城?”周元詢問從鄧州趕回來通傳敵情的信使。
“具體不清楚,但不會低於兩萬人衆。”信使說道。
周元心底一片瓦涼。
週數率隨州行營軍坐鎮隨陽,雖然兵力不多,分兵駐守平靖、武勝、黃硯三關的兵力更少,但三關位於淮陽山與桐柏山之間,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不過,爲應付招討軍對荊門、郢州的進攻,柴建將襄州行營軍主力都調到南線,而他們完全沒有料到河淮戰事會在十一月之前,就以這樣的結果乾脆利落的結束掉,以致他們不要說方城防線了,將鄧均兩州的防守兵力加起來,也就六千人。
在如狼似虎的棠邑軍前面,這點兵力夠乾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