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曹左司要正式支撐起來,韓謙身邊也只有範大黑、林海崢、趙無忌、趙庭兒等人能用,他們從晚紅樓出來,韓謙就直接先分派林海崢、範大黑、趙無忌三人出城去。
兵房編入八十五人,除了家兵、家兵子弟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外,其他也都是從饑民中精心挑選出來的老卒,但也要林海崢盡心訓教、不能沒有一絲的懈怠,才能讓這八十五名悍卒儘快融合爲一體,爲韓謙所掌握。
而韓謙讓趙無忌跟林海崢共同執掌兵房,主要還是想着從八十五人裡訓練出十幾二十名真正的精銳,以後接受趙元忌的統領,能隱藏到暗處承擔潛伏刺殺、獨立刺探情報等複雜而危險的任務。
這些人未來纔是秘曹左司所掌握的真正的精英探子。
石塘河貨棧也要以最快的速度籌辦起來,近四十名初級探子也要第一時間分散到城中大街小巷,這些事則要範大黑也跟着連夜出城去,立刻準備起來。
最後,韓謙與趙庭兒共乘一匹馬,回到蘭亭巷的宅子裡。
看到老管事韓老山站在宅門外,正驅趕兩名衣裳襤褸的乞丐,韓謙跳下馬來,一邊抱趙庭兒下馬,一邊跟韓老山說道:“你去拿兩套乾淨的衣衫,再請他們吃頓飽的,只要將這兩人身上的衣裳給我換過來。”
韓老山不明所以,還以爲躲到角落裡的兩名乞丐有什麼問題,探頭過去張望了片刻,也沒有看出這兩名畏畏縮縮渴望得到賞食的乞丐身上有什麼破綻。
“我要他們身上的衣裳有用。”韓謙催促道,便與趙庭兒先進宅子。
韓道勳這時候已經從宏文館回來,恰好飯菜剛準備好,韓謙坐過去陪父親一起飲酒,說了這三天在山莊籌辦秘曹左司的情況。
片刻後,韓老山將兩套散發出來餿臭味的破爛衣裳拿過來,韓道勳蹙着眉頭問:“這拿進來做什麼?”
“孩兒我自有大用處,”韓謙笑道,將趙庭兒喊過來,吩咐道,“這兩套衣裳,你拿過去用石灰粉、硫磺粉殺滅蟲蝨,千方不要漿洗乾淨。”
聽韓謙這麼一說,韓道勳便知道他要做什麼,問道:“你也要親自上街察探這大大小小的動靜?”
這次所招募的都是新手,而且還都是外鄉人,對金陵城的市井裡巷都不熟悉,第一批就要安排三四十人潛伏到大街小巷之中,真要做什麼事情,不爲軍巡鋪以及其他幾派勢力暗布在城中的眼線、探子覺察出來,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然而又沒有時間給韓謙對這些人進行集中培訓,更沒有時間一步步的去佈局。
韓謙所設想的做法,就是將這些人都先安排到大街小巷中去,暫時先什麼都不做,主要就是適應市井裡巷、融入市井裡巷之中。
而要加快這個過程,他也要以一個別人所覺察不到的身份,潛伏到大街小巷中去,暗中觀察這些探子的潛伏情況,儘可以找到他們的破綻,快速的進行校正。
更重要的一點,紙上得來終覺淺,秘曹左司的情報刺探最終要怎樣纔能有效運作起來,韓謙坐在官署或宅子裡運籌帷幄,顯然是不可能將所有細節都考慮透徹的。
這兩套乞丐裳,是韓謙爲他自己準備的。
韓謙吩咐趙庭兒趕緊將這兩套衣裳拿去殺滅蟲蝨,等會兒他便換上出去嘗試一番新的角色扮演。
“老爺的名字已經進了吏部上疏的奏摺,少主應該留在宅子裡好好慶祝一番纔是,怎麼又要出去?”範錫程走進來說道。
“哦,是嗎?”韓謙沒想到信昌侯李普那邊的動作倒不比他稍慢,才三天工夫都已經將所有的關節都打通了。
“還有最後一道卡沒過呢,慶賀還早。”韓道勳笑着說道。
韓謙也知道事情辦到這一步,奏摺送到天佑帝案前等硃批,父親的名單還是有可能被劃下來,畢竟他父親去年大鬧朝會之事,影響太“惡劣”了。
哪怕敘州只是僻遠蠻瘴小州,但天佑帝會不會放他父親過去,現在還是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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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起了一陣大風,鬼哭神嚎一般,將文英殿頂十數瓦片吹落下來,砸了一個粉碎。沈鶴也不知道陛下有沒有受到驚擾,將管事奴婢拉出去杖打了一頓,再將殿前的殘瓦斷磚清理掉,找人扶梯子爬上殿頂,看到殿頂年久失修,瓦片鬆脫得厲害。
三皇子明日大婚,陛下、皇后以及世妃後天要在文英殿接受三皇子及新婦的朝拜,目前也只能粗略的將殿頂整理一遍,要找左校署的匠工過來修繕,也要等到這些事忙完之後。
沈鶴想想不放心,找來兩名奴婢時刻盯住殿檐,防備可能還有什麼瓦片滑落下來砸傷了人。忙碌過這些事情,他才走進殿中,看到陛下坐在案前批閱奏疏,神色凝重,似乎絲毫未受他們一陣手忙腳亂所驚擾。
“元溥那邊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楊密放在硃批御筆,問沈鶴。
“事無粗細,都準備妥當,老奴擔心出岔子,午後又找郭榮核了一遍。”沈鶴說道。
“對了,吏部那邊最近有什麼動靜沒有?”楊密又問道。
聽陛下沒頭沒腦的突然問這一句,沈鶴心裡一驚,不知道吏部哪裡出了岔子,引起陛下的注意。沈鶴平時就不會隨意說話,以免不知不覺間得罪了哪派勢力,這時候都不清楚怎麼回事,自然更不會亂說,只是微微側着身子說道:
“這段時間,老奴就聽到部院都在爲三殿下的大婚議論,吏部那邊有什麼動靜,老奴卻沒有覺察。”
“高承源有沒有過來?”楊密又問道。
“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剛纔風吹落瓦片,老奴手忙腳亂的收拾,都忘了過來稟告。”沈鶴說道。
高承源原本是文英殿的侍衛武官,年前“行刺事件”發生後,被陛下指派到臨江侯府協助陳德加強臨江侯府的護衛,但沈鶴心裡也清楚陛下這是要一些人不要太輕舉妄動了。
三天前,三皇子上書推薦高承源接替柴建,到龍雀軍擔任都虞侯。
原本六品以上、三品以下的武官任命及調整,理應是龍雀軍那邊報備到樞密院,經樞密院提議上疏,再由陛下這邊硃批;當然,三皇子直接上書薦人也無不可,但陛下這邊也應指派樞密院審官司進行勘驗。
不過,陛下並沒有將三皇子的奏摺發到樞密院審官司勘驗,而是直接硃批准奏,在沈鶴看來,除了高承源是陛下身邊的人,深得陛下信任外,還有一層用意,大概是陛下並不喜歡樞密院那邊過多幹涉龍雀軍的將吏任命。
當然,也沒有誰將龍雀軍當一回事,大楚國乃陛下一手創建,偶爾任性一下,誰又能說他?
陛下特地吩咐高承源赴任後回宮來一趟,高承源今天黃昏時就過來了,沈鶴當時忙着與郭榮商議明日三皇子大婚的事情,讓其他人過來通稟,也不知道陛下當時在忙什麼事,竟然過後將這事給忘了。
這時候見陛下突然想到高承源來,沈鶴心裡疑惑,難不成吏部有什麼事情,跟三皇子,跟龍雀軍有關?
沈鶴趕緊遣人將在外面侯着快有兩個時辰的高承源召喚進來。
高承源原本是孤兒,還是在楊密任淮南節度使時,因爲作戰勇猛被選爲牙兵,近年來一直都是宿衛文英殿的侍衛武官,才三十歲剛出頭,迎娶的妻室也是小戶人家,跟朝中諸多派系都沒有什麼牽涉,在“行刺事件”發生後,纔會被派出臨江侯府。
“賜座,”楊密高坐龍椅之上,示意沈鶴給高承源賜座說話,“你這兩天有去龍雀軍赴任?”
高承源最初內心是極其牴觸到龍雀軍任職的。
身爲中低級武職,是沒有派系選擇資格的,但誰都知道龍雀軍的軍將兵戶皆是染疫饑民,即便不被傳染疫病,手下勉強湊出三五百病卒,這個都虞侯也沒有什麼好當的,還不如留在三皇子身邊伺候。
不過,三皇子令他到龍雀軍任職,陛下這邊也毫不猶豫的硃批御準,高承源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昨日起早就隨李知誥、柴建、郭亮他們出城,進入屯營軍府與沈漾、張潛等人會合,檢點兵馬,算是正式赴任。
高承源原以爲屯營軍府聚集三四萬坐以待畿的染疫饑民,清晨辭家時,妻子還抱住他哭了一氣,他還特地準備了一棟宅子獨居,以免將疫病傳染給妻兒,待進入桃塢集,他才發現龍雀軍的屯營軍府跟所有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你是說沈漾主持龍雀軍的屯營軍府,已經完全控制住疫病?”楊密也是神色一震,饒有興致的往前傾着身子,讓高承源說得更細緻一些。
“是不是完全控制住,承源不敢說,昨日在屯營一天,也有不少人面黃肌瘦,症狀頗爲嚴重,但大多數人田間勞作以及操練都沒有問題,而且看他們神色坦然,似乎也不覺得水蠱疫如洪水猛獸,”高承源如實呈稟道,“此時龍雀軍正常編訓者差不多有七千多人,承源麾下編有三營,有八成兵額,兵卒尚能算得上健壯,詢問兵卒,皆說沈大人有治疫之法,心裡也極感激聖上、三殿下的恩德……”
接下來,高承源又將從兵卒那裡打聽過來的一些事,主要是沈漾主持屯營軍府之初就嚴厲採取的控疫措施,說給天佑帝知道。
沈鶴聽了震驚不已,聽高承源這麼說,豈不是說信昌侯李普年前上書以三皇子的名義收編染疫饑民,就已經盤算好這一切?
三皇子這麼輕易而舉,在京畿之地就直接掌握一支七八千人的兵馬,安寧宮那邊知道了,豈非要急得直跳腳?
過了片晌,楊密讓沈鶴拿出一些賞賜,便讓高承源出宮去。
爲高承源帶有的信息,沈鶴也是久久不能平息,看到陛下坐在御案前拿起之前擱置下來的一封奏疏正凝眉細思什麼。
沈鶴討好的湊過去說道:“陛下當初指定沈漾爲三皇子師,沈漾還百般不願,但看到三皇子年少卻風華難掩,到底還是盡力替三皇子辦事的。”
沈鶴想來想去,覺得這事應該是沈漾替三皇子謀劃。
楊密擡頭看了大殿外的夜色一眼,落筆在案前那封奏疏上籤下一個“準”字,便歸入一堆案牘之中,讓沈鶴幫他整理。
這是一封吏部提議、大臣樞密會議討論後新一批朝野官員任命的奏摺,沈鶴赫然看到秘書少監韓道勳的名字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