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淮西境內從長江到淮河有永陽渠(石樑、浦陽河)及安豐渠(南北淝水)兩條主要水運河道相接,但兩條河道都是平水,中間又要橫跨兩道石堰船閘,目前從南往北的轉運物資舟船極多,走水路速度卻快不了。
金陵及韓謙都限定李家趕到下蔡報備的日期,李秀他們渡過江後,爲了趕時間,是沿着始於巢湖東岸大堤的驛道,經石泉轉向往東,抵巢州城再往北,經壽東抵達窖山峽南岸,一路走過來的。
這條驛道是目前淮西南北向的陸路主幹道,沿途主支驛道連接東湖、歷陽、石泉、巢州、肥東、淮陵、壽東、壽春等淮西最爲平坦及豐裕的地區。
驛道沿途遇到幾條較爲寬闊的溪河,以往主要靠渡船,目前都架設啓閉式浮橋。
啓閉式浮橋,主要是近岸淺水區修造混凝土或磚石基橋墩,上架固定的橋樑,中間深水區則以浮橋連接。
浮橋在固定的時間段進行啓閉,這樣一來,較爲大型、無法從淺水區通過的大中型船舶可以在浮橋敞開時間段通過該浮橋,而陸路車馬可以在浮橋啓合時間段走驛道。這樣可以縮減大型橋樑的建造週期及成本,同時也不會因爲浮橋而攔斷該溪河的水路通行。
而遇到較窄的溝渠,則基本都架設平直的鐵樑橋;傳統的拱型橋在主驛道上已經絕跡,目前就是保證載重馬車能順利通行,保障陸路運輸能力。
這條驛道不是新造,棠邑接管淮西后,兩年的時間主要還是在原有的基礎之上進行修繕改造,但給李秀的印象卻極爲深刻,這也完全體現出棠邑強過其他州縣的實力所在。
令李秀印象深刻的,還有就是這條驛道上通行的馬車,有別於其他州縣,多爲四輪馬車。
江淮水系發達、舟船便利,極少用馬車拉貨,而在中原地區,四輪馬車也極罕見。
這主要是傳統的四輪馬車載重量雖然大,車身也相對穩定,但四隻車輪都固定在車架子上,轉向極爲生硬,路況稍稍複雜或者稍稍顛簸一些,對車輪及畜力的消耗極大。
淮西的四輪馬車,似乎卻沒有這些弊端,而從所裝載的貨物看,一輛重型馬車行走在平直的驛道上,差不多裝有三十石的貨物,載重量可以說是極爲驚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李秀印象深刻,就是這條通長近四百里的驛道上,總計多達四十餘座的鐵樑橋。
要保證總重逾四五千斤的載重馬車通行,橋樑需平直無坡,要不然一匹軍馬根本不可能將這麼沉重的車體拉過橋,但橋體平直,考慮同時可能會有三四輛載重馬車及若干行人通過,傳統的木樑就難以承受其重,更不要說磚石材料只能用於拱型橋的建設了。
棠邑採用的是鐵樑。
當世冶鐵鑄造可以說是相當發達,官私鐵作匠坊分佈諸州縣,但大型鑄件,像兩千斤以上的四爪鐵錨,依舊僅敘州、東湖的冶坊纔有能力鑄造。
而一根重逾千斤的凹槽鐵樑,看似要比大型鐵錨輕許多,但通長三丈,還要保證足夠且年深日久的反覆承壓,鑄造難度實要比鐵錨大得多。
李秀想着要是能在李家新寨與下蔡城之間的兩條溝槽之上緊急架設兩座不易爲敵軍摧毀的鐵樑橋,使李家新寨與下蔡城真正做到互爲犄角,不爲敵軍切割,使敵軍不能肆無忌憚的將將李家新寨團團圍困之後進攻,或許還有守住寨子的可能。
只是馮宣僅給他六十人規模的匠師隊,他就算能從流民中徵用兩三千勞力,也不可能在加固新寨的同時,將兩座鐵樑橋建起來。
看李秀盯着西邊的溪槽,周喬安問道:“李將軍是想在下蔡與新寨之間的浮橋,易爲敵軍縱火燒燬,想要架設鐵樑橋?”
“嗯。”李秀陰沉着臉應了一聲。
“這是馮帥特地吩咐周喬安,要儘快協助李將軍所做的事情,李將軍是憂人手不足?”周喬安問道。
“這點人手夠用什麼,難不成還能緊急從流民之中招募成百上千的石匠?”李秀冷聲問道。
“哈,你們一路從東湖走過來,莫非還以爲淮西的鐵樑橋,是架在石基之上的?”曹霸譏笑道。
“不是磚石作基?”李秀疑惑的問道。
他一路過來,是看到淮西有太多有別其他州縣的地方,但他意志消沉,又在監兵的看押之下趕路,還真沒有好好停下來去看很多細節。
“帶我們的李將軍,再到浮橋近處走一趟開開眼去。”曹霸戲謔道。
事關李家五六百口人生死存亡,李秀也不介意曹霸冷嘲熱諷的態度,帶着李池、李延等人驅馬往他都走過兩趟的浮橋處。
他這時候定下神來細看,才注意溪槽兩側懸系巨索的樁柱乍看以爲是灰白色的崖石,但實際是似石非石、深扎泥柱之中的巨柱,兩人都合圍不過來。
看巨柱的頂部還有十數根拇指粗細的細鐵條伸出來。
“這並非天然石柱?”李秀震驚問道。
“這是淮西所產的石泥,混以河砂、碎石,間以鐵條網籠澆灌凝固而成,之前時間太倉促,僅澆灌了基樁用來固定浮舟,後續再多澆灌一丈高,架以鐵樑,甚至可以將鐵樑跟樁基澆灌到一起,不是敵軍隨隨便便就能破壞的!”曹霸得意洋洋的說道,“不需要耗用人力開山採石!”
曹霸頂了頂周喬安的肩,戲謔說道:“看來李將軍對淮西知之甚少啊,難怪這次被搞得這麼慘!對了,以往織造局的察子眼睛裡都糊了屎,這種石泥樁淮西最早在修華柱峰棧道時就用過,你們到現在都還沒有一點了解?”
李秀也不理會曹霸的冷嘲熱諷,抓住周喬安確認能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兩座鐵樑橋架設起來,懸着的心思稍稍安定一下,見還有一段時間才入夜,便先請曹霸帶着李池及十數家將,先趕往流民集中的營地選募精壯。
有更多的精壯能用,所有的事才能依次鋪開。
他則帶着幾名家將與周喬安討論營寨加固的方案。
要不是李家數百口家小都在這裡,李秀不會介意營寨留下些破綻,寨牆即便單薄一些,即便容易被敵軍破開口子,也完全沒有問題,反而能更方便的將敵軍引入寨中打殲滅仗。
這樣更能打擊敵軍的銳氣。
然而數百口李家婦孺都在寨中,即便下蔡城的援兵,能保證敵軍不敢輕易圍寨,但也絕不希望寨子在敵軍的正面進攻中,輕易被撕開缺口。
好在周喬安、管錐二人,能力極強,李秀只需要提出要求,他們便能擬定相應的方案,甚至將人手安排等事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想通透,都無需李秀勞心勞力。
李秀又着侄子李延(李長風第三子)將族中數十名少年家兵子弟都攏集起來,先充當斥候,將新寨外圍警戒起來,沒過多久便見曹霸自行騎了一匹瘦馬趕過來。
李秀還以爲選募流民精壯之事有什麼妨礙,蹙着眉頭看過去,卻曹霸揮揮手,不以爲然的說道:“你侄子挺能幹的,我帶他走一趟,跟方方面面面的人認個臉熟,免得被刁難,其他由他督辦就行,沒我什麼事了啊!還有這邊架橋、加固寨子,所需要的物料,我專程找馮繚打過招呼了,都沒有什麼問題。曹爺我的臉面,在下蔡還是相當管用的……”
“下蔡城外圍要修幾座寨子,下蔡城又計劃從流民收編多少精壯爲鄉勇作爲補充?”李秀蹙着眉頭問曹霸。
他現在需要對棠邑在北岸的防線計劃有個整體的瞭解,才能更好的決定新寨要怎麼加固、未來的防禦戰要怎麼打,但目前這些信息也只能從曹霸這裡打聽。
“下蔡外圍要修五座寨子,這樣才能將浮橋北口保護起來,不叫小股敵軍有機會插進來縱火燒燬浮橋——每座寨子好像計劃是編六到八百精壯民戶吧,咱家這邊算是最多的;此外,下蔡城會編三千民戶,”曹霸撇着嘴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敵軍真要大規模往渦水東岸集結,到時候這邊還會從後方調兩萬精銳戰馬過來,不會真指望你李家婦孺死守這座寨子的——到時候鄲縣、下蔡有八萬棠邑兵馬,怎麼打都夠了,難不成魏州叛軍還能將十數萬主力都傾斜到南線來跟我們決戰?”
李秀搖了搖頭,毫不樂觀的說道:“倘若我是蒙兀人的南院大帥烏素大石,除了指使朱讓、徐明珍、司馬潭集結十萬步卒殺入鄲縣、下蔡之間,還會再調三到四萬的精銳騎兵過來,到時候棠邑要如何應對?”
“蒙兀人立足未穩,現在就要跟我們搞大會戰?”曹霸不相信李秀的判斷,搖頭反問道。
“汴京樑軍不到兩萬人馬,都差不多被打殘了,目前應該已經不是蒙兀人首先要消滅的目標了,唯一在渦水西岸重創棠邑軍,纔是其首要目的,”李秀嚴肅的說道,“也只有這樣,才能重整壽州軍及徐泗軍的信心以及低沉的士氣。要不然蒙兀人強行將朱讓這個傀儡僞帝推出來去整合樑國東部的勢力、人馬,始終是個空架子,不要說對棠邑造不成什麼威脅,對淮東也難以形成實質性的威脅——這絕非烏素大石或蕭衣卿所願意見到的。”
“聽你這麼說,卻有些道理啊,徐明珍這些年確實是被棠邑軍打怕了,棠邑軍對打壽州軍,也確實是一點壓力都沒有。”曹霸撓着後腦勺說道。
李秀說道:“黔陽侯不北上督戰,而是留在下蔡,看似清閒,實際也應該預料到這場會戰不可避免——當然了,這一仗對棠邑來說,也無法避免就是了,只是雙方夾在當中的將卒會死傷多少,已經是某些人所關心的了……”
“李將軍帶着人衝入尚書省意圖拘押長信太后及新帝去崇文殿時,似乎也沒有想太多的是非曲折啊?”周喬安這時候插過話說道。
李秀當然知道馮宣派過來協助他管治李家新寨的周喬安,在棠邑絕非普通的小吏,他過來協助自己,甚至可以說是帶有監軍的性質,面對他不無譏諷的話,也只能黯然承受。
曹霸嘿嘿一笑,問李秀:“照你這麼說,棠邑這一仗最好的結果,也只是慘勝嘍?”
“要不然你覺得呢?”李秀反問道,見曹霸被他問住,又喟然一嘆,說道,“當然了,對黔陽侯來說,即便是慘勝,也是他所能接受的結果……”
聽李秀還是認定李氏族人在這一仗將凶多吉少,曹霸伸了一個懶腰,說道:“曹爺我就指望能多殺幾個敵軍,不像你這般憂心忡忡。對了,李秀你要擔心你李家子弟傷亡太慘重,那就叫你李家子弟集作一隊,交給我來帶便是——從流民現挑的精壯,估計也沒幾個人能跟着我陷陣。”
一支兵馬,即便是守寨子,必然要有能先登或陷陣的尖兵,不時的去打亂敵軍的進攻節奏,但這絕非草草訓練十數二十天的流民所能勝任。
李秀心裡是計劃集結一半的精銳家兵,再選同等數量的流民精壯,編一隊陷陣尖兵當預備隊。
當然,李家絕不缺擔任陷陣隊首的合格人選,但一定要說在血腥戰場之中,最頂尖的陷陣隊首人選,整個棠邑軍可能也就三五人能與曹霸比肩吧!
溫博有善戰之名,有相當的因素便是曹霸親率一支陷陣精銳,總能在必要時控制局部戰場的走勢及節奏。
“你猶豫個毛,難不成你以爲曹爺我小雞肚腸,會故意害你李家子弟去送死?”見李秀沉吟着不作聲,曹霸不悅的說道。
“我可以用你陷陣,但你要不聽我的號令,我在陣前斬殺你,想必溫博歸來也無話可說。”李秀陰惻惻的威脅道。
“嘰嘰歪歪像個娘們,你們當年圍巢州那多久,我什麼時候讓你們佔過半點便宜?”曹霸嘀咕道。
聽曹霸所說的信息,李秀估算到大會戰來臨之時,韓謙可能會在下蔡再集結三萬多兵馬,不過李家數百口人在這滾滾血肉大潮中算不了什麼,而他不得自由,棠邑能吏武將無數,也不容他說話的餘地,只想着儘可能抓緊會戰前最後的間隙,亡羊補牢的多做些準備。
隨着援汴軍主力北上,每天都有上千上萬的流民從北往南遷徙,之前北岸大營兩翼的流民營就聚集了六七萬人,也是優先安排婦孺南下,將精壯留下來協助城寨的修造。
李秀從中挑選一千兩百名精壯,以及將一部分家小都遷到李家新寨來,極爲簡單省事,沒有什麼波折。
這次有一百三十多名家兵以及相當的家兵子弟,隨李家流放到下蔡,還都是這些年隨李秀南北征戰的精銳武將,李秀抽調七十人爲武官,三天時間就將一支千人隊的框架給搭了起來。
一名成熟、以往都有帶百人隊訓練、作戰經驗的武官,僅僅負責帶着十四五名新卒,自然是得心應手。
即便會戰來臨之前的時間極其緊迫,但也勉強夠簡單操訓用。
李秀以六十名精銳家兵以及一百四十名流民精壯編陷陣隊,以曹霸爲隊首——陷陣隊的操訓就更加簡單了,幾乎是編成之日就有一戰之力。
後續以守寨爲主,也不需要掌控太複雜的戰陣變化,而簡單以刀盾戰矛爲主要兵刃的戰陣,以近三分之一的精銳家兵爲骨幹,操訓三五日便能熟練起來。
李秀又用幾名老家兵協助李延將家兵子弟編一支內衛隊,防止寨牆被撕開缺口時,保護內側的家小。
李池更精擅內務,則與其母鄭氏帶着李家健婦,配合周喬安、管錐整肅流民家小及修築營寨。
營寨的加固,除了在東側、北側容易被敵軍正面進攻的一面,澆灌八柱石泥鐵芯柱支撐單薄柵牆外,李秀還是在柵牆內堆上土石。
沒有足夠人力及時間,這些土石無法照版築法一層層夯實,但能有效吸引外柵牆所受到的衝擊力。
韓謙過來視察過兩次,最後還是照主力戰營的標準,給李家新寨鄉勇配給了兵甲戰械。
這也是李秀最看重的部分。
二百具臂張弩,新卒只需要學會開弦、裝填,就能覆蓋一定範圍的戰場,操訓十數日便能派上用場;而長弓手沒有三五個月的艱苦操練,開弓都不知道將箭矢射到哪裡去,三十步開外可能就沒有什麼準頭可言了。
尋常州縣,鄉勇頂多披革甲,執刀矛小盾作戰,而棠邑軍的主力戰營,精銳老卒幾乎都能穿上以扎甲爲主的重甲。
重甲與革甲在戰場之上的防護,是完全兩個概念。
曹霸的陷陣隊,全部穿上扎甲,便能迎着敵軍的箭雨衝鋒陷陣,刀矛加身,也很難破開鎧甲。
革甲或許能抵擋遠程箭矢攢射,但近距離的強弓、勁弩則難防護周全,更不要說近身抵擋槍矛捅刺了。
棠邑軍的重甲覆蓋面,比侍衛親軍都要高出一截,這些年壽州軍與棠邑軍對峙,在戰場之上是深有感觸的。
也虧得壽州軍多爲原楚軍的精銳,這些年在正面戰場上,並沒有表現得太難看,但戰略上的巨大劣勢,還是致使壽州軍節節敗退。
壽州軍面對棠邑軍,心理上是完全沒有優勢的,何況其年後撤到渦水兩岸立足,此時極其不穩。
李秀也是由此斷定蒙兀人必定會將精銳騎兵調派到鄲縣、下蔡一線的戰場上,絕不會指望屢爲敗軍的壽州軍真能充當南線主力的重任,跟棠邑軍打會戰。
李秀估計同等兵馬規模的棠邑軍,能將此時的壽州軍打出屎來,蒙兀人絕不可能不考慮壽州軍全線潰敗,會使他們在河淮的局面陷入何等惡劣的程度之中。
在李氏族人抵達下蔡的十數日,援汴軍往北推進也極爲順利。
雖然說壽州軍在鄲縣南翼派出大批的精銳兵馬,依有利的河川地形對援汴軍進行攔截,但數次接戰,都被擊潰,不得不倉皇撤入北面的城寨。
而在渦陽的壽州軍聯合徐泗軍前鋒,想着進襲以溫博爲主將的援汴軍側翼,也是數次無功而返,只能眼睜睜看着援汴軍主力一步步往鄲縣城下推進。
這一狀況符合李秀的預測。
李秀同樣也認定僅僅以壽州軍爲主,不大可能在援汴軍的強勁攻勢下,守住鄲縣、武亭等渦水西岸的城寨。
徐明珍作爲縱橫江淮半生的宿將,自知之明是必不可所缺的,而以蒙兀人這兩年在北地的表現,李秀也斷定他們對棠邑軍及壽州軍的狀況必有着極清醒的認識。
要不是如此,蒙兀人也不可能之前在金陵城費盡心機搞出這麼多的動作了。
每想到這裡,李秀胸口便有一陣陣難以自抑的刺痛。
就在李氏族人抵達下蔡的十數日間,信王楊元演率領三萬多精銳,在楚州坐壁觀望,完全沒有渡過淮河,往徐泗腹地推進的意思,甚至連基本的襲擾都不見有,這使得一支接一支的徐泗軍兵馬得以從淮河下游的北岸地區脫身,繞過洪澤浦北岸,往渦水下游的東岸地區推進。
李秀剛到下蔡時所預言的大會戰,在這一刻已經可以說隨時就會變成現實。
渦水中下游的東岸地區,增援過來的徐泗軍渡過渦水,便能與壽州軍駐守渦陽的兵馬聯手,直接插入鄲縣與下蔡之間;而往南渡過淮河,則能往南進襲濠州的鐘離、臨淮、準陵之間的區域。
即便棠邑水軍此時牢牢控制着濠州北面的淮河水道,但時間很快就將邁入深秋時節,再有兩個月的時間,淮河中下游水道依舊大概率會再度凍得結實。
誰都不能指望會戰能在兩個月內結束。
要是兩個月後會戰還沒有結束,甚至剛剛拉開序幕,棠邑水軍不得不從冰封的淮河裡撤出去,大股的敵軍直接越過淮河南下,就能進襲壽濠等腹地。
而事實上時間,也就會戰的主動權,是在敵方手裡。
對朱讓與蒙兀人而言,他們目前階段只需要守住洛陽、滎陽、偃師、函谷關等幾座河洛地區的關鍵城塞,不被朱裕奪走,在這種情況下,渦水東岸集結的數萬敵軍即便不直接進入渦水西岸,也能令援汴軍感受到極大的壓力,很難放開手腳去進攻鄲縣、武亭等塞。
這麼一來,蒙兀人與朱讓完全可以拖到十月底甚至十一月,在更有利他們的時間裡再發動會戰。
這也就迫使棠邑不敢放鬆臨淮、鍾離一線的陸地防禦,進一步限制了棠邑能在北岸下蔡地區集結的精銳兵馬規模。
曹霸曾言必要時,韓謙將多調兩萬精銳兵馬進入下蔡地區,但實際上不得不在臨淮放置一旅精銳,最終只是將竇榮、趙啓、肖大虎三個加強主力旅調到下蔡,合併馮宣所部,集結兩萬精銳戰兵、一萬輔兵,爲即將到來的會戰作最後的準備。
而到九月初,除開全面動員的壽州軍兵馬高達七萬人衆,集到渦水下游東岸地區的徐泗軍兵馬,也超過三萬人;而棠邑斥候也偵察到八月底約近一萬人規模的魏州騎兵,正從汴京西畿地區南下,但李秀心裡十分清楚,這絕不是南線全部的敵軍,蒙兀人的主力騎兵一定會南下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