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驚到蒼白的臉色,印入晏明深的眸底。怒意的火苗漸漸弱了,卻升騰起一股強烈的煩悶。
爲什麼?
他該死的也想知道爲什麼!
那份離婚協議書自從林顯遞交過來之後,便和所有的產權轉移合同一起,扔進了黑洞洞的抽屜裡,再也沒有打開過。連杜瑾瑤都沒有看過一眼。
所有人都以爲他們離婚了,晏明深不想否認。所以他去了杜家的慶婚宴,所以在杜聆微第一次冷淡的提醒他離婚這個“事實”之後,他惱怒,卻沒有反駁。
因爲一直想離婚的原本就是他。這場商業婚姻並沒有達到最初的利益效果,反而讓晏杜兩家鬥得不死不休,那一紙婚書壓根就毫無意義,甚至提醒着他杜庭江是多麼老奸巨猾,這最初的協議是多麼的令他噁心!
而杜瑾瑤也大病初癒,從美國趕回來,心心念念盼着成爲他的新娘。
所有的理智思考,全局分析,都在告訴他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他需要結束這段令人生惡的婚姻。
他根本沒有理由不簽字。他必須簽字。甚至他自己都默認了他和杜聆微已經離婚了。
然而此刻,在被徹底激怒之後,在發覺他無法掌控杜聆微的時候,他將潛意識中做的選擇怒吼了出來。
真的是毫無理由麼?
或許,所有的理由和原因,都落在眼前這個女人清冷的眼眸裡。她瘦弱蒼白,卻又倔強堅韌,如同一團無孔不入的迷霧,將他完全的籠罩其中。
他撥不開這迷霧……
晏明深眼底的暗流急遽的涌動着,聆微驚疑不定地盯着他,直到他驀地鬆開了雙臂,讓她逃離了他的桎梏。
空間裡強大的壓迫漸漸消失,她看見他薄脣輕啓,冷冷的開口。
“沒有爲什麼。公事忙,沒空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
聆微神色一滯,面上有幾分空茫。
良久,她沙啞着輕聲道:“只是一個簽名,不會耽誤晏總太多時間。”
晏明深眸色泛冷:“杜聆微你——”
“我無所謂的。”
聆微揚起臉,露出她脆弱美好的頸項:“但是,杜瑾瑤等不了那麼久。她懷孕了,要是知道我們還沒離婚,會傷心的,到時候出了差池,就不好了。”
晏明深的眉頭猛地蹙起:“你說什麼?懷孕?”
“……你不知道?”
聆微有些詫異,隨後勾起了苦澀的脣角:“應該是她想給你個驚喜吧。倒是被我給破壞了。”
這句話之後,她再沒開口了。只是低頭盯着腳下,沒有看到晏明深的神情。
沉默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蔓延,直到試衣間外有聲音傳進來。
“女士,您試穿好了麼?尺寸還合適麼?”
聆微一怔,猛然回過神來。
因爲晏明深的突然出現,她思緒混亂的差點忘了,她是在試衣間裡試穿婚紗。
肌膚上的涼意在她意識迴流的瞬間全部涌來,聆微身形一顫,連忙擡手推開身前站着的男人。
“你出去吧,我換衣服。”
說完,她伸向牆壁上的掛鉤,去拿自己的衣服。
晏明深稍稍退開一步,看到她的舉動,眼波微動:“你不是要試婚紗麼?”
“不試了,我用不上。”
她言語淡淡,準備把衣服重新穿上,卻發現晏明深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視線短暫的碰撞之後,晏明深憊眸片刻,忽地長臂一伸,朝她攥在胸前的婚紗伸去。
“……你幹嘛?”
聆微打了個激靈,反射性的就要往後退,沒想她早就已經退到牆根了,眼睜睜看着晏明深扯住了婚紗的衣襟。
“鬆手。”
感覺到聆微的用力,晏明深的語氣染上了不耐:“你以爲店員把這衣服從模特身上扒下來很容易?趕緊換上。”
換上?
他是想讓她把這件婚紗穿上?
聆微片刻的恍神,婚紗已經被晏明深扯走了一大半,瑩潤如羊脂的肌膚裸露出來,讓她蒼白的臉上立刻就染上了紅暈。
“你出去,我自己換!”
晏明深挑眉,手上的力道加重:“你確定你自己能穿好?”
她的力量對於晏明深來說實在微弱,又害怕撕扯間把這件奢華的婚紗給弄壞了,沒過幾秒整件婚紗都被男人奪走了。
晏明深微低着頭,手上很迅速的亂成一團的婚紗弄整齊,頭也沒擡的沉聲道:“過來套上。”
半晌沒動靜,他皺了皺眉,擡眸看向抵着牆角的聆微,她拿着外套遮掩住自己,沙啞的聲音裡有點崩潰的重複:“你能不能出去!”
聆微這種不配合的行爲讓晏明深不悅,更何況這種狹窄的空間令他壓抑煩躁,他的耐心很快告罄了。
晏明深不容拒絕的將聆微從角落裡拽了出來,一把扯掉她礙事的外套,語氣狂妄橫道:“躲什麼,你身上什麼地方我沒見過!”
凝脂肌膚接觸上冰涼的空氣,顫出了一連串的小疙瘩。伴着聆微脣齒間泄露出的吸氣聲,晏明深的眸光驟然沉了沉。
那暗光只維持了一瞬,很快就散去,恢復了他一向的深不可測。
幾分鐘之後,這件繁複的婚紗終於將她的窈窕的身形妥帖的包裹起來。只是因爲晏明深的存在,過程中不時的肢體碰觸,難免讓她窘迫地耳根發紅。
晏明深退後幾步,靠在試衣間的門上,長腿交疊,神情恣意而優雅。
“轉過來看看。”
聆微聞言轉身,莫名的緊張,手指糾結的攥緊了最外層的輕紗。
這是她第一次穿婚紗,試衣間裡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此刻的觀衆只有晏明深一個人。
然而十幾秒過去,她都沒有聽到晏明深出聲。
聆微不解的擡眸,與他的視線相對:“怎麼樣?”
目光相撞的瞬間,晏明深已經迅速的收回了視線。
“行了,換回來吧。”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一如既往的冷淡。
聆微一愣,隨即動了腳步,想打開門鎖:“我出去看看。”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晏明深抓住了:“就在這裡換。”
聆微詫異的皺眉:“我纔剛剛穿上……”
費了這麼大一圈的功夫,好歹讓她出去找個鏡子吧。這麼想着,她掙脫開晏明深,扭動了門鎖把手。
可晏明深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竟更大了:“不許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不是你讓我穿的麼!”
聆微簡直不能理解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莫名其妙!
晏明深的眼眸深沉,裡面彷彿暗流在急遽涌動。
片刻後,他緩緩的啓脣,一字一句,聲音冷的殘酷:“這件婚紗瑤瑤之前看上了。脫下來!”
“……”
這一刻,聆微幾乎是不可置信的。
不可置信,這個男人到底有多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