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衣間的門再次打開,這一次,是聆微從裡面推開了門。
婚紗店內璀璨的大吊燈散發出的光芒,將小小的試衣間內那一方壓抑驅趕走了。
等候在門口的店員一看到聆微出來,剛想殷勤讚美,立時發現她根本都沒有換上那件婚紗。
“女士,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麼?”
聆微的面色有些蒼白,她將自己的外套套上,對着緊跟在身邊的服務員道:“是的,我很不滿意。”
“……啊,有什麼問題?”
店員的臉上立刻有點緊張了。
聆微從進門開始都一直很隨意有禮,和店裡另外一位客人比起來,那個大小姐雖表面親和,實際上卻很挑剔,換了好多套衣服都不滿意。
聆微的臉色很不好,側身對着店員嗆聲:“你們的婚紗店,女試衣間可以隨便放別人進入的?你們都這樣服務客人的?懂不懂什麼叫做個人隱私!”
她很少對人發火,此刻冷凝的面容看起來顯得十分凌厲。
服務生一聽,立刻緊張兮兮的往她身後瞅了幾眼,一臉的爲難:“不是,那個……”
“這個品牌的婚紗是晏氏旗下子公司經營的。”
低沉的聲線從身後傳來,將聆微此刻心中的憤懣、傷心和自嘲等等複雜的情緒推向了高點。
她停下腳步,回身,面對晏明深沉着冷峻的面孔,還有他那身爲上位者的氣勢,彷彿永遠都凌駕於普通人之上。
“原來是這樣。”她不加掩飾的冷諷:“你晏大總裁高高在上,無所不能,那怎麼不乾脆把這婚紗店搬到自個兒家裡去?隨便你怎麼自娛自樂,但別把別人都當猴耍!”
沙啞的聲音夾着火氣,音量控制不住的大了,不遠處正坐在休息區看雜誌的蕭喻聽到,立刻走了過來。
“親愛的,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蕭喻的脣角勾出一抹春風般的笑意,但看向晏明深的視線裡,笑意卻沒有絲毫入侵。
聆微稍稍平息了一下內心的起伏,側首簡單的道:“我們走。”
冷淡的吐出這三個字,她一眼也不想看向晏明深,轉身已經徑直走進了婚紗店外的黑夜中。
蕭喻輕輕愣了一下,回身看向晏明深,眼角清揚。
“晏先生,聆微好像心情不好,我們先走一步了。希望後會……無期。”
他懶洋洋的腔調,故意將最後兩個字拖得很長,挑釁十足。
晏明深鷹眸一凜,低沉的聲音裡充滿了戾氣:“蕭喻,你敢去招惹她!”
蕭喻卻似完全沒有聽出話語裡的壓迫,琥珀的眸中眼波流轉,狀似無意的掃了一眼另一側,聽到動靜匆匆趕來的杜瑾瑤。
“晏先生,在插手別人的事情之前呢,我建議你去查查眼科。”他的笑容溫和而無害,慢悠悠的道:“魚目和珍珠都分不清,嘖,病的不輕啊。”
這句話說完,他悠閒的轉身,跟着聆微的身影一併離開了。
杜瑾瑤走過來,滿目疑惑:“深哥哥,他們走了麼?你們在說什麼?”
晏明深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杜瑾瑤清婉的臉上,才勉強收起周身的戾氣。
“沒事。剛剛你穿的那兩件婚紗都很好看,要是選不定,就讓店員都包起來吧。”
“那怎麼行啊。你再等我一下下哦,我選好了告訴你。”
杜瑾瑤轉身離開,之前跟在聆微身邊的店員走了上來,小心翼翼道:“晏總,那這件還要麼?”
晏明深低首,看向服務生手上那件獨一無二的婚紗,眼波動了動,仿若一口深幽的古井中被人投入了一顆撩動心緒的石子。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在杜聆微轉身的剎那,那驀然加快的心跳。
她咬着脣,似是有一些緊張,沒有擡頭。五官精緻,面容姣好,兩頰因爲之前的爭執和接觸,泛出了一抹醉人的紅暈。
肩頸的線條流暢美好,如同起伏綿延的溫柔山巒。一雙形狀完美的蝴蝶骨堪堪露出,脆弱中又彷彿要透體而出,生出蝶翼。
婚紗將她婀娜的身姿包裹起來,那一方小小的空間裡,所有的光亮都在她的身上流轉,璀璨而耀眼。
晏明深在那一刻突然覺得,無論是誰看到此刻的杜聆微,都會被驚豔到無以復加。
那是一種源於本能的驚豔。
他想,他可能永遠不會忘記那樣的一副畫面,只一眼,就再不會忘懷。
伴隨着心跳衍生的,竟是一種慌亂。他忽的害怕別人也同樣看到這樣的杜聆微。那一瞬間的佔有慾,強烈到讓他混亂。
然而,她就像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終有一天,會綻放出她獨有的光芒。到那時,他還能遮掩的住麼?
晏明深胸前沉沉的起伏了一下,啓脣:“要,不過這件有瑕疵。同樣的尺寸,重新定製一件,做好之後我會派人過來取。”
“好的晏總。”
晏明深擡眸,望向杜瑾瑤的背影,耳側沒來由的迴盪起蕭喻臨走時別有深意的話。
是魚目,還是珍珠?
“瑤瑤,選好了嗎?”
杜瑾瑤巧笑嫣然:“嗯,選了你喜歡的那一件。”
晏明深笑了笑,眸中閃過一抹思索。
沉吟片刻後,他緩緩的開口:“聽杜聆微說,你懷孕了?”
……
聆微走的很快,心中煩悶的燥意,讓她甚至感覺不到這寒冬裡的冷風。
既然杜瑾瑤早就看中了婚紗,她根本不會和她搶的。晏明深完全可以直說,爲什麼還非要讓她去穿?
他是想讓她當個廉價的模特看看效果?還是純粹就是爲了讓她難堪?
聆微的步伐漸漸的慢了,憤懣散去,神色空茫無助。
其實,她不該向那羣小店員發火的。明明是她自己無法和晏明深抗衡,卻讓別人來承受她的挫敗和悲哀。
真是,太糟糕了……
她最終停下了腳步,仰頭看着夜色下的那一豆昏黃的夜燈,發怔。
“親愛的,你走的太快了,把我丟了可怎麼辦?”
聆微轉身,對上蕭喻似笑非笑的神情,脣角發苦:“蕭先生,麻煩你了。以後,不用再幫我演戲了。”
謊言和做戲,並不能遮掩她空洞的內心。
蕭喻挑了挑眉,慢慢的從燈光的陰影中走出來,模糊的光線中,他整個人透出一種迷濛神秘的味道。
“誰說我在演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