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微整個人木愣愣的,腦海中空茫而混沌。
她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錯覺。
如果是錯覺,爲什麼這個懷抱爲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如果是現實……又怎麼可能?
聆微僵硬着身軀,任由那人將她摟入懷中,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這是一場幻境。
她的耳側貼着他的胸膛,一陣陣用力的心跳透過肌膚傳出,震得她冰涼的血液慢慢的有了溫度。
“聆微。”
低沉醇厚的聲音,透着一絲乾啞,從她的上方墜落,佔據了她所有的聽覺神經。
她一點點的挪動身體,視線一寸寸的上移,印入眼簾的是男人流暢的下頜線條,堅毅的輪廓,冷硬的脣線,還有……深不見底的瞳眸。
聆微動了動脣,卻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雙目空洞,趁着她蒼白的臉色,更是漆黑的令人心疼。
嘆息一聲,男人的吻細碎的吻上她的髮梢。
“別怕,我在這裡。”
心底深處,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掀起無數的塵囂。
時間和空間的隔閡在這一刻嚴絲合縫的吻合,九年前那個獨自一人忍耐疼痛的女孩兒,那個守着期盼枯等的女孩兒,終於抓住了她的最後一絲光明。
聆微闔上眼眸,感覺胸腔深處的一股股熱燙的氣息順着血管涌上,淚腺幾乎在頃刻就失去了控制,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洶涌流下。
男人細碎而溫暖的吻一個接一個的落下,吻去她不斷溢出的淚水,黑眸中漾着滿滿的疼惜和深情。
“沒事了,沒事了……”
他低沉的聲音不斷的飄入她的耳膜,安撫着她靈魂深處的不安,好似她纔是那個受了傷害的人……
聆微閉着眸子,眼睫輕顫如同蝶翼。淚水似乎壓抑了太久,連淚腺都失去了控制,不間斷的汩汩流下,順着兩人相貼的肌膚,一顆顆的墜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又好似過了幾個世紀。
聆微的淚水終於緩緩的停歇,她慢慢的睜開眼眸,顫抖的眸光撞進了男人深幽的黑瞳中。
“你……不是,在手術麼?”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帶着哽咽的沙啞。
“嗯,已經結束了。”
晏明深擡手拂過她被淚水沾溼的碎髮,嗓音低低的透過胸腔傳出。
聆微的眸光漂浮,發覺男人穿着病服,屹立在牀頭輕輕的摟着她。
“是……成功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小,像是風一吹就碎了。
晏明深的眉頭輕蹙了一下,敏銳的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小心翼翼。
“當然。”
他冷硬的脣線揚起一分安撫的弧度:“不是什麼大手術。”
不是什麼大手術?
怎麼可能?
他的肺部受損嚴重,還被杜庭江一槍命中胸口。手術必然是生死一線,爲什麼他會這麼輕描淡寫的略過?
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南都警署裡,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卻一絲痕跡都沒有露出來,卻在她離開之後再也支撐不住的倒下。在柏麗街九號,他疲累的連送她出門的力氣都沒有,而她卻毫無察覺。
他現在……是不是也在硬撐?
聆微的身體一顫,眼眸中泛出慌亂。
“你騙我……”
她的手指攥着他的衣角,用力的發白:“你又在騙我,你中了槍,你……”
懷中的軀體冰涼而顫抖,她瞳眸裡的恐懼那麼深,晏明深心疼的厲害,胸腔內一陣陣的痠軟刺痛。
他加重了一分力道,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
“我沒騙你。”
他掰開她緊緊攥着的手指,握入掌心,聲音低沉而有力。
“聆微,看着我,我沒事。”
晏明深緊緊的凝視着她慌亂的眸子,沉穩的視線中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那顆子彈沒有傷到我。剛剛在手術室裡只是一個康復治療而已。”
“……”
聆微怔愣着,感覺思緒全都被打散了飄在空中,她什麼都抓不住。
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晏明深看出聆微的神情空茫,側身將牀頭的抽屜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小發亮的物件。
“是它救了我。”
他的掌心上,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璀璨的胸針。
精緻美麗的曼陀羅花型,可惜大半部分像是被高溫燒灼爆裂,金屬的部分融化扭曲,只有所剩不多的血鑽折射着細碎的光芒。
聆微怔怔的凝視着他手上的飾品,思維緩慢的轉動着,過了好久才終於反應過來。
那場舞會上,在杜庭江出現之前,他們兩人正在因爲一枚小小的胸針而起了爭執。晏明深堅信聆微是因爲晏氏家傳的那枚戒指上的曼陀羅花紋而做了這個設計,聆微卻冷着臉矢口否認。
卻沒想,晏明深將這個小小的飾品收入了西服胸前的口袋中。
“那顆子彈……打中的是這個?”
“是。”
晏明深的眸光深沉,聲音醇厚而磁性:“是你的設計,救了我的命。”
因此,他的西服上會有一個彈孔,卻沒有血液流出,聆微也就自然沒有發覺他曾被杜庭江的子彈打中。
只是,雖然這個鑲鑽的飾品幫他擋去了致命的傷害,但子彈的衝擊力仍然相當大,又正好是晏明深曾經肺部受過損傷的位置。
強烈的震擊和爆裂衝擊了他的肺葉,讓他一直沒有恢復好的舊傷爆發,忍了許久,直到聆微離開後,才終於咳血暈厥。
聆微的瞳眸不斷的收縮着,呼吸深深淺淺,胸腔中的心悸一陣接着一陣。
如果他沒有敏銳的捕捉到她設計的圖案。
如果他沒有把這枚cc的胸針收起來,而是因爲她的冷言冷語,一怒之下將它扔了。
如果那顆子彈,偏了一點,只需要一點點……
晏明深就會命喪在那場舞會之上。
而此時,眼前的這個高大堅毅的身軀,就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晏明深感覺到聆微的神情有片刻的放鬆,可她的身體卻一直在顫抖。
他擡起她被淚水染溼的臉頰,輕聲的呢喃着:“別害怕,我再這裡。”
闊別已久的吻在兩人之間吐息交融,難捨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