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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無恤通讀過的《趙宣子之法》中,強暴之罪,當“城耐”,也就是罰去做修建牆垣等苦活,等同刑徒。
無恤也不由得感慨,自己的這些手下,並不是他設置的npc,而是真真切切的人,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和臭脾氣。
王孫期恪守着家族對趙氏宗主的忠誠;羊舌戎懷揣着復興羊舌氏的野望;虞喜對竇氏的胖妞感興趣;穆夏在見到侍女媛時會尷尬臉紅;井心疼自家姊妹;田賁也有自己的優點,卻還有這讓無恤作嘔痛恨的一面……
面對不同的事情,他們會做出不同的選擇,趙無恤無法徹底操控住他們。就像有時馬兒會脫繮亂行,有時你的左手會突然打右手一下……殺死或者砍掉,終歸不是好法子。
“我是不是太過心軟了?”趙無恤,也反思了自己的一些行事風格。
在此之前,成鄉的律令並不明確,主要還是沿用語焉不詳的《趙宣子之法》,既治民,又治軍,混淆難分。經過井和田賁的事情,趙無恤覺得,是時候專門頒佈一批更加嚴厲的新軍法了!
自此以後,他要在衆人委質盟誓,向他個人效忠的前提下,以情義和律令爲轡繩,儘量讓他們和自己的目的保持一致。猶如拉着戰車馳騁的駟馬,又像使用自如的雙臂,正如詩言,“執轡如舞,兩驂如手”。
但在此之前,還得先解決這件事。左思右想後,趙無恤讓人將井和他的妹妹喊到了鄉寺,當着二人的面,宣佈了對田賁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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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的妹妹和他一樣,訥於言辭,長得溫順嬌小,無恤方纔已經讓薇帶她進去沐浴更衣,現在低着頭,臉上仍然帶着淚痕。
春秋時期,並不像後世那樣對女子貞操要求嚴格,常有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在桑林之中**野合,其家人也聽之任之。其中幾個著名的野合地點,燕國有菹這塊草澤,齊國有鄉邑社廟之會,宋國有遍佈各地的桑林,還有楚國那浪漫寬廣的雲夢,都是男女幽會的好去處。
事後,有的人就順水推舟,正如詩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走個程序,結髮爲正規夫妻。
但有的,卻只是露水鴛鴦,一夜歡好後便各自散了,若是剛好中獎生了孩子,夫家還會來認領。這類例子史不絕書,比如楚成王時期的令尹子文,還有叔孫穆子的兒子豎牛,都是野合的私生子。
但強暴的性質又有不同,是難以啓齒,對女性極其羞辱之事!無論前世今生,趙無恤都不會原諒。
那少女看到被五花大綁吊在橫樑上,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田賁,便咬着嘴脣躲到了井的背後,有些恐懼,但似乎還有些別樣的情緒。
趙無恤心中頓時有了計較,也想好了處置的方法。
他誠懇地對井微微一拜道:“這惡賊是我派去的,竟做下了這等錯事,罪在我也!實在對不住你們兄妹。”
井一進來就怒視田賁,恨不得上去掐死他,此時見趙無恤鞠禮,頓時慌了,連忙拉着妹子伏地跪拜,口稱不敢。
趙無恤朝田賁一指,試探地詢問道:“如今之計,唯有殺了這廝,爲你們出氣!何如?”
井心中十分解恨,恨不得立刻同意,但又有些猶豫。他身後的少女則默然不答,只是曲身行禮,微微搖了搖頭。
趙無恤語氣稍緩:“那,就施以腐刑,讓他做個寺人,何如?”
方纔還垂着頭的田賁頓時大急,掙扎了起來,而少女,又行了一禮,卻還是搖頭。
趙無恤心裡有了譜,他說出了最終的決斷:“既然如此,我就饒他一死,但必須重罰,他的兩司馬之職已經被撤銷,從今日起,黜爲更卒,罰爲城耐!何如?”
那少女這才微微點頭,朝趙無恤伏地而拜。
“以德報怨,賢哉,二三子,將那賊子帶來這邊!”
穆夏和幾名趙兵揪着田賁,按着他的脖頸,朝井和那少女低頭,方纔的話田賁都一一聽到了,他心虛之餘,彆着臉不敢擡頭看。
卻聽趙無恤又對井說道:“田賁萬死難辭其咎,但事情總得解決。今日,我以趙氏卿子的身份,以成邑鄉宰的職權,願爲田賁之媒,替他向你家提親。若是願意,你的姊妹,也就是我的姊妹!我將以士大夫淑女之禮嫁之!只願將此錯事變爲喜事!”
田賁愕然,看着趙無恤,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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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無恤斡旋下,事情勉強得到了解決,井雖然還恨着田賁,但趙無恤以主君身份提出這個要求,他若是拒絕,就太不知道好歹了。而且自家妹妹也已經**於這廝,現如今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只望能將這事遮掩過去。
趙無恤讓人將井的妹妹妥善安置,居瓦屋、食粉食、睡軟榻,確保她衣食無憂,如此安撫,也好償清他心裡的自責。
井心中越是恨田賁,就越是感激君子,以士大夫淑女之禮嫁之!君子能爲自己一個犯了過錯的野人、更卒做到這種程度,他萬死不能報答!
田賁羞愧難當,被鬆綁後想要請求無恤賜劍,自刎謝罪,卻被無恤狠狠瞪了一眼。
“你的命現在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她的,先贖完罪過,再自討不遲,戰陣之上,能讓你驅死的機會多的是!”
田賁默然,對無恤再三稽首,說願意娶那少女,好好待她,只是不樂意喊井一聲舅兄。
親事歸親事,田賁和井的處罰可絲毫沒有減輕,如此一來,趙無恤駕馭的的兩驂兩駟,頓時空缺了一半。
趙無恤事後,對趙廣德說出了自己如此處置的原因。
“田賁就像一匹良馬,犯錯一次,我還能捏着鼻子忍他,只因爲手下無馬可用,還指望騎着他,劈斬更多前方的荊棘。但此馬難馴,所以我會用馬鞭、銅錐、利劍來馴服。一不服,用馬鞭抽打;再不服,就用銅錐刺之;還不服,則用利劍殺之!良駒應該成爲主人的坐騎,馴服了就用,馴不服,留着又有何用處?他若是再犯事,我必戮之於市!”
他繼續教訓趙廣德道:“你日後若執掌溫縣,管着數百臣僚,數萬民衆,也須記得此法!”
趙廣德大受震撼,拱手應諾。
於是,這天晚上,兩個傷痕累累的前任兩司馬就換上了皁衣,成了一對大眼瞪小眼的更卒。他們被趙無恤從居室的軟榻上,轟到了鋪着乾草的茅屋裡,在之後一個月內,要幹最累的活,服最重的勞役。
當然,必須分開管制,否則,若無趙無恤壓着,那少女拉着,倆人可能就會當場拔劍同歸於盡。
另一邊,羊舌戎以自己是井的舉薦人爲由,請求同罪處罰。趙無恤先是安撫了他一通,最後還是順水推舟地將原來歸他管的兩個卒,減爲一個卒,以步兵和輔兵爲主。其餘的弓矢材士兩、騎兵兩、親衛兩,則由無恤直轄控制。
辦完這件事後,趙無恤也立刻開始完善成鄉的一些行政體制,還有對趙兵鄉卒們的控制!
他召集鄉吏和軍吏們說道:“餘聞鄙語云,見兔而顧犬,未爲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爲遲也!故軍中法令不能不嚴,鄉邑牆垣不能不守,奸佞盜寇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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