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入土爲安

太陽準時出現在東方,它總是恪守職責地升起落下,永不疲倦,從不偷懶。它漠然地看着打穀場上忙碌的游擊隊隊員們,就那樣懶洋洋地散着溫和光芒。它看慣了人間的屠殺、掠奪,打穀場上的如山屍體、激不起它一丁點的憐憫心;比這悲慘的多了去了,哪裡憐憫得過來。

游擊隊隊長海勇則指揮隊員們掩埋屍體,由於屍體太多,搬去別處掩埋工程巨大;海隊長讓隊員們就近在打穀場旁邊泥土鬆動的地方挖坑。

游擊隊前天晚上在村子外殺死了十五個日本兵後便上山藏匿,等待下一次的出擊時機。沒等他們再一次出手,日本兵已經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以快馬加鞭的速度血洗了村莊。

游擊隊探得日本兵進村的消息,埋伏在村外的山上,本想打日本兵一個措手不及;但面對日本兵的長槍大炮,他們悄悄撤退了。村裡鐵匠甘有根的兒子甘繼業藝高人膽大——他慣使飛刀,而且百步穿楊:這是他跟他爹學打鐵之餘練出的一項絕技。他不甘心一輩子打鐵,總想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在游擊隊來村裡招收隊員時,他便毅然決然地放下打鐵錘,參加了游擊隊。前天晚上逃跑的其中一個日本兵便是他用飛刀殺死的,飛刀直插日本兵的咽喉,一刀斃命,乾淨利索——他不屑地說:“小日本有什麼好怕的,他們有大炮,我們有飛刀,殺他個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再說我媳婦還懷着孩子呢,我要回去保護她們孃兒幾個。”

甘繼業的媳婦就是已有七個月身孕死得很悽慘的左美珍。如果他知道媳婦和孩子們將死得那樣悽慘,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下山回村保護妻兒;縱使難逃一死,也在所不惜。可是他沒能回村,海勇則勸住了他,海勇則對甘繼業也是對全體隊員說:“不行,你回村只會多一個人送死,你的飛刀再快能快過子彈?!誰沒有妻兒父母兄弟姐妹?我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也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在家安享天倫之樂,但能嗎?”隊員們答:“不能。”甘繼業沒出聲。

“爲什麼不能?”海勇則大聲問。“因爲日本鬼子還在我們的家園橫行霸道。”隊員們羣情激奮,高聲回答。海隊長慷慨激昂:“是的,是可惡的日本鬼子侵我國土,佔我家園。是日本鬼子讓我們離開慈祥的老父老母,讓我們離開嬌妻兒女,讓我們風雨漂泊,讓我們溫飽難繼。我們怎麼辦?我們要抗日,我們要保家衛國。但我們不能爲了保小家而作無謂的犧牲,我們要把眼光放長遠,甚至在必要的時候犧牲小家。如果我們都不離開小家,死命地護着自家的三間茅屋,不團結起來,你就算有天大的本領,恐怕也只有做鬼子的槍下鬼炮下灰。“在中國多年讀了些書又參加了多次抗日戰爭的海大隊長擅長演講也喜歡演講,他相信演講具有無比的感染力和號召力。他掃一眼聽得入神的隊員們,接着說,”只有我們大家團結一心,擰成一股繩,向一個大目標前進,才能具有無比的威力,才能打敗日本鬼子,取得最後的勝利。只有趕走小日本,我們才能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同志們,你們說是不是?“隊員們大多是目不識丁的農民,他們崇拜地望着海隊長,感到熱血沸騰,他們聲音洪亮:“是!我們聽大隊長的。”河東村的廋猴子候三快要五體投地了:“隊長,我堅決聽你指揮,你指東我不打西,你叫攆狗我絕不攆雞。”海勇則受用地笑笑,他看着甘繼業問:“通了沒有?”甘繼業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很爲自己的覺悟低羞愧。怎麼能總是惦記自家幾口人的性命呢?!

海隊長領着大家回到棲身的山洞裡養精蓄銳。半晌午,他拿了一副望遠鏡來到山頂。

他看着打穀場上的慘狀,在心裡說:對不起鄉親們了,不是我海某人見死不救,實在是我們打不過日本鬼子,我不能讓隊員們做無謂的犧牲;我們要保住國家不亡,我們就要保住具有戰鬥力的隊員們;戰爭必有死亡,只好委屈你們了。海大隊長自我開解一番,心裡釋然了,也就不看了。讓你小日本折騰吧,總有一天讓你們有來無回。

"海隊長,您看夠不夠深了?”候三頭齊坑沿朝站在場中沉思的海勇則大聲問。海勇則跑過來探頭看了看,說:“再挖深一點,多埋幾具,要不埋不完。"候三及其他幾個隊員點點頭,又繼續挖。海勇則跨過一具具屍體走到蹲在左美珍屍體旁的甘繼業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挖個坑,讓死者入土爲安。”

甘繼業這個鐵打的打鐵漢子,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他轉過身,揩了揩臉上的淚水,哽咽着說:“隊長,我全家都被鬼子殺死了。我爸爸媽媽,”他指了指場子中間,“我兩個女兒,還有我老婆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他的眼裡燃燒着仇恨的火焰,紅通通的。海勇則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沉重地說:“鄉親們不會白死的,日本人會付出代價的。”他頓了頓,聲音激昂起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掩埋完鄉親們的屍骨後,我們還要打日本鬼子呢,振作起來!”甘繼業重重地點了點頭,走到場外,埋頭開始挖坑。

半上午,村裡倖存的鄉親們扛着鐵杴鋤頭陸陸續續來到打穀場。有的村民找到親人的屍體抱到場外挖坑埋了;有的幫游擊隊員們挖坑。柳正方和安秀姬也來到了打穀場,他們懷着既希望找見春陽的屍體又不希望找見春陽屍體的矛盾心理一具一具屍體地看過去;看完整個打穀場也沒有發現春陽的屍體。他們夫婦兩個沒有留下來幫游擊隊掩埋鄉親們的屍體,相攜着回家去了。

打穀場外塵土飛揚,一個個坑像一張張巨大的吃人的嘴巴。打穀場上人來人往,卻安靜異常。每個人都默默地幹活,人們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悲傷和憤怒。在缺衣少吃的戰爭年代,人們對死亡已是司空見慣,不足以悲憤了;只是這一次的死更多花樣罷了。死者安息也罷不安息也罷,活着的人都要繼續活下去,這是一種本能的求生慾望。

他們挖坑,搬屍,動作利落,好像是在進行一項農業勞動。人多力量大,剛過響午,場上的屍體(包括零部件)便被掩埋得乾乾淨淨,打穀場又是打穀場了。只有乾涸的血跡表明:這裡曾上演了一場空前也可能是絕後的精彩絕倫的花樣大屠殺。不過,幾場大雨過後也就無所表明了,該打穀照常打穀,該吃飯照常吃飯,在這場上打出的穀子做出的白米飯依然香甜誘人。

莫西村經過昨天的大屠殺,死去的村民比活着的村民多。春陽僥倖逃過一劫,活了下來,卻很難說她的活着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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