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辭不可謂是不狼狽。
原本光潔的下巴冒出了青茬，眼底也有着紅血絲，身的穢物雖然被擦乾淨了，但還是留下了印跡。
“她爲什麼會這樣？”褚江辭啞着聲問。
剛被檢查完出來的醫生掩脣咳嗽了聲，“我和您說過，褚太太顱內壓增高會誘發不同的症狀，眼下我們也不敢給褚太太胡亂的用藥也不好治療，只能等褚太太將藥癮給完全戒掉身體稍稍康復點了，我們纔好給她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她會一直像現在這樣？”
“是的，她可能會出現頭痛耳鳴甚至是短暫性失明，也有可能像是今天這樣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危及性命？”
“難說”醫生神色並不輕鬆，“原本普通的患者是可以慢慢接受相應的治療，但褚太太的情況較特殊，長時間得不到醫治的話可能會惡化，嚴重點可能會危及性命。”
“褚先生，眼下最好的辦法是讓褚太太將藥癮給戒掉才能慢慢的調理身體，您也不要太過擔心了，如果您垮了的話，那沒人能照顧褚太太了。”
他是她的主治醫生，當然知道他們的情況，也知道褚江辭從來沒有離開過醫院，每天都守在這裡，不離不棄。
雖然很癡情很感人，但他更擔心的是褚江辭這麼長久的熬下去身體也會垮掉。
褚江辭疲累的閉了閉眼，輕嗯了聲。
他沒進去。
醫生和護士都走了後，他坐在走廊的長椅。
手裡拿着長煙卻沒有點，拇指摩挲着香菸，眸色暗沉。
戚沅沅說她們家有嚴重的免疫系統類的疾病，蘇蓉當年其實早患了病，因爲多年的勞累壓垮了她，積勞成疾，那病爆發了出來。
蘇蓉一直沒有告訴蘇喬安，她怕蘇喬安擔心。
不讓蘇喬安去做腎臟移植的手術，是怕她術後感染，怕那會成爲誘因拖垮蘇喬安的身體。
因爲免疫力一般健全的人要底下，所以蘇蓉纔會那麼反對的將蘇喬安鎖在家裡。
戚沅沅那個女人……
呵，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與蘇喬安相反。
她知道他心千瘡百孔了，還要將這些事告訴他，讓他知道真相，狠狠的用匕首在他心割下了一塊肉。
他快內疚的瘋掉。
即便…即便她不是因爲這個原因而失約，他也沒有資格去責怪她的啊……
身體是她的，她有支配的權利。
他可以憤怒她的言而無信卻沒有資格去怨恨她不捐腎。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卻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才懂。
生生將香菸給掐斷，他起了身，將斷掉的香菸隨手扔進了垃圾桶才進病房。
病房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她身的衣服也被換過一次了。
看她安安靜靜的閉着眼睛沉睡，褚江辭心口沉悶。
她瘦了點，因爲要戒藥癮，能吃下去的東西極少。
面色虛白，脣無血色。
褚江辭坐在一旁守着，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她會從他眼前徹底消失。
——
小半個月過去，褚江辭的出入場所依然只有醫院。
醫院以外的世界是否正在廝殺，他管不着，一心撲在她身。
不幸的萬幸是她慢慢的熬過來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她也挺過來了。
藥癮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人也不會失控到喪失理智。
清醒的時間之前長，說話也沒有那麼氣若游絲，臉色也稍稍好看了點。
褚江辭將她推到了醫院頂樓的露臺曬太陽，還給她裹了厚實的披肩。
她神色安然的坐在輪椅，目光清澈而寧靜。
“冷嗎？”褚江辭半蹲在她面前問她。
她輕輕搖頭。
“這段時間，謝謝你。”她知道褚江辭一直都沒離開。
從最初的憤怒到濃濃的疑惑，現在的她心如止水。
她已經不會再要求褚江辭放她離開，也不會再去猜忌他背後的用意。
“到此爲止吧”她語氣淡淡，“你還有你的事要做，天天守在醫院裡，你的人生會亂套的……”
“晚點我讓人送點你愛吃的東西來，你不是想吃川菜嗎？我問了醫生，他說你可以稍微吃一點點辣……”
“褚江辭，你……”
“好了”褚江辭打斷了她，“你不需要去操心任何人的事，包括我。”
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褚江辭擡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髮壓下，語氣極爲認真，“等你好了，你想去哪兒，我都陪着你去。”
她凝着褚江辭，眸底深處有異色掠過。
她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認真，能體會到他的情真意切。
她想這也許是她不會排斥的原因吧！因爲她好像真的很渴求他留在身邊的這一份溫暖和踏實。
……
自從她慢慢的恢復精氣神後，她每天都會催促着褚江辭去處理他自己的事。
最後褚江辭終於走了，被她給念走的。
他才走了沒多久，她和護士提出說想出去走走。
護士也沒多想，推着她去了樓下小花園。
坐了一小會兒，她和護士說有點冷讓護士幫她去拿件外套。
護士一走，她臉的笑意消失了，視線直勾勾的望向不遠處，“你來了啊”
“你盛情相約，我這個當哥哥的要是不來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面對對方的冷嘲熱諷，她始終平靜淡然。
是她約厲靳南來的，是她將位置告訴了厲靳南。
因爲生病的緣故，褚江辭被她弄得心疲力竭，他對她沒有了那麼強的防備，才讓她鑽了空子。
厲靳南勾脣一笑，踱步過去堪堪在距離她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我接你回家”
“那真的是我的家嗎？”她說，“厲靳南，我聯繫你不是跟你求救，而是有些事，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什麼解釋？”厲靳南姿態恣意，彷彿是真的聽不懂她說的話。
清瞳微縮，她沉吟許久，才語氣淡漠的開口，“你爲什麼要害我？”
她說着略停頓了下，嗤笑，“不…應該問你爲什麼要害厲時念？厲時念是你的妹妹，你連自己的妹妹都能下毒手，厲靳南，你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