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辭聽不進去林巖的話，亦或者說，他是無法像林巖說的那麼輕鬆的再去接近蘇喬安。
這是唯一一次他聽從了心底最真實的聲音，跑來這裡找她已經是他的極限，其他的事，他不可能會去嘗試。
褚江辭起了身說，“去開車，先回酒店。”
“您不去找蘇律師？”
“不去。”褚江辭想她現在應當是已經做好了選擇，他沒必要再去打擾她了。
林巖唉聲嘆氣的離開，將車子開到了褚江辭面前，等到他了車後，直接驅車回酒店。
回酒店的路，林巖接了個電話，臉色頓時一變，等着對方將話說完他纔開口，“好，我知道了。”
“什麼事這麼緊張？”褚江辭語氣寡淡。
林巖的臉色格外的緊繃，“是宋管家打電話來說是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什麼？”褚江辭神情一肅。
“總裁，您是先回一趟酒店還是……”
“去機場。”褚江辭冷着臉，“現在調頭去機場。”
“好的。”
林巖在允許調頭的地方，將車子調轉了個方向，朝着機場的方向行駛，這一路林巖也不敢再開口說話，看到褚江辭那麼嚴肅的神情，他只能加快油門，儘量早點趕到機場去。
到了機場後，安排了最快一班回岑川的飛機，褚江辭這麼頭也不回的登了回程的路，林巖則是還留在南城處理這邊的爛攤子。
坐飛機也不過是一兩個小時的事，等到飛機落地，褚江辭一刻都不曾停歇的朝着醫院趕去。
在路堵了十五分鐘的車，等他風塵僕僕的趕到醫院，褚世雄已經從急救室出來了，此刻病房門堵着很多人，除了公司的老股東還有馮曼麗和褚施褚天澤。
褚江辭看向眼眶通紅的宋誠，眉眼沉鬱，“我爸呢？”
“老爺在病房，醫生說老爺沒多長的時間了。”宋誠紅着眼，不忍說出這種殘忍的現實，“少爺，老爺一直在念叨着您，您快進去吧！”
短短的幾步之遙，對褚江辭來說卻不是那麼容易跨越的障礙。
腳步沉重的往前走，隨後進入了病房。
房門被關，他站在門口的位置看着躺在病牀奄奄一息的老人，心底隱隱作疼。
他跟褚世雄的父子關係很不好，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他厭惡褚世雄的自私自利，更厭惡褚世雄在外邊找女人還生下了褚天澤這個私生子，爲了這件事，他和褚世雄大鬧過一次。
加褚世雄逼着他娶了蘇喬安，這些年，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也跌到了冰點。
現在看到過去那個意氣風發，說什麼是什麼，言出必行的男人變得這麼脆弱，躺在牀靜靜的等待着生命流逝，褚江辭強忍着心底的酸澀，前去，嗓音低啞，“爸，我回來了。”
褚世雄睜開了混濁的雙眼，看到褚江辭，他伸出了手，勉強的撐着笑，“來，到我這裡來。”
他走近，看着那隻瘦的只剩皮包骨，皺皺巴巴如同枯樹皮的手，伸手握住。
褚世雄滿意一笑，強撐着神志，“其實我早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在你和喬安結婚之前，醫生告訴過我，那個時候我拼命撮合你和喬安，是希望日後你身邊能有個真心愛你的人照顧你。”
“爲什麼不說？”這麼多年，褚世雄連提都沒有提過一次。
“人都有一死，早晚沒有區別，你也別怪宋誠，是我不讓他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你當時的根基還不穩，要是被公司的人或者其他的競爭對手知道了我的身體情況，恐怕會出大亂子，你應付不來。”褚世雄嗓音沙啞，虛弱無力，“我知道你很優秀，能夠撐得起這個偌大的公司和家產，我原本是不想讓你接手家業的，這萬貫家財何嘗不是沉重的枷鎖，你這輩子都會被它死死捆住，透不過氣來，我…只希望你能夠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褚江辭沉默，褚世雄緩了緩，氣若游絲，“可惜你哥哥出事了，這重擔只能壓在你身，我知道你恨我，我自己也厭恨自己多年了，現在終於能夠解脫，我很高興，所以不要爲了我的離去而難過，你好好照顧好你的母親。”
“我會的。”
褚世雄格外的欣慰，“我這輩子唯一感到驕傲的是有你這麼個兒子，只可惜你和喬安還是沒能走到最後，我也沒能夠看到我的寶貝孫子出生，江辭，爸過去問過你是不是後悔了，你現在再回答我一次，你有沒有後悔過？”
褚江辭如鯁在喉，他說，“我是後悔了。”
他誠實的面對了自己的內心，過去是不敢，現在他是敢承認卻不敢靠近。
“你還年輕，趁着你還有贖罪的機會，那用盡全力去將她找回來。”褚世雄說，“我也對不起她，如果不是我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將你們強行捆綁到一起，也許那個孩子也不用吃這麼多的苦頭。”
“是我的錯。”褚江辭終於肯正視自己做過的一切，“我不願意去回想過去的一切，是因爲我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也知道自己做的事無可挽回。”
他不肯面對，是因爲缺乏了勇氣，每次正視那漫長的歲月，褚江辭都無法再去心安理得的去尋找蘇喬安，他甚至在想做出了那麼多事的自己，可能都沒有那個資格去想起那個人。
“不，你還有機會挽回，你不是我，你不是我……”褚世雄喃喃低語，眼流露出悔恨的神色，“你不是我，喬安也不是她，你們還沒有走到絕境，去找回她，去將她找回來……”
當是他這個糟老頭子的最後一次自私，他希望自己沒有完成的遺憾能夠讓褚江辭去完成。
“她要結婚了。”褚江辭苦笑，“她現在已經開始新的生活了，而且過得很好。”
褚世雄失望了，“原來如此…我辜負了，你也辜負了，江辭，我還是想…”他哽咽了下，呼吸困難，“還是想告訴你，有機會挽回不要退縮，沒有什麼會死亡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