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三天了，在這弟兄們整整釘了三天。
三天裡，誰也不知道究竟打退了日軍多少次進攻。開始還有人統計，到了後來只要槍聲一停，整個人都癱在了那，誰還有心思去考慮這個。
反正看到日軍開始衝鋒，不管多疲勞的人，聽到炮聲一結束，就好像像上了發條一樣，猛然就跳了起來，抓起槍就投入戰鬥。
早在第三天的時候中島今朝吾就已經發現出了不對。
與第二十騎兵聯隊對峙的中國軍隊，依舊和以往一樣不緊不慢地進攻，不緊不慢地圍困着笠井敏鬆的部隊。
他們似乎完全不急着發起進攻。
中國人根本就是在那拿二十騎兵聯隊當誘餌，引誘自己的第十六師團。
現在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最讓人惱火的，是明明知道中國人想做什麼，但仗已經打到了這份上，誰也停不了手了，明知前面可能是個陷阱，就算閉着眼睛也得往裡跳了……
中島今朝吾的心裡同樣也有了應對的方案。
既然中國人把二十騎兵聯隊當成了誘餌，那麼自己也同樣可以把笠井敏鬆當成另一個誘餌……
讓騎兵聯隊死死頂住中國人地進攻。十六師團吃掉面前地中國軍隊。即便騎兵聯隊全部陣亡。那麼對於帝國來說也將是一場勝利。
對面是中國軍隊地王牌之師和師。中國軍隊地驕傲。如果能夠徹底地擊潰他們。吃掉他們。那麼。對於中國人士氣上地打擊將會是巨大而沉重地。
飛機頻繁起飛。在與中國戰機爭奪空中優勢地時候。也一次次配合着地面轟炸着中國人地陣地。
唯一讓人惱火地是。中國空軍地韌勁完全超過了日本人地想像。他們地飛機數量嚴重不足地情況之下。一次又一次地起飛。不斷和日軍展開空戰。不斷捍衛着自己地領空主權……
我們可以被打敗。但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次戰鬥！
這是中國空軍鐵一般地錚錚誓言！
六天的戰鬥裡。雙方的傷亡都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戰鬥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中島今朝吾的控制，大隊大隊的日軍葬身在了這片戰場，儘管也有同樣多地中國士兵倒在了陣地上。
雙方都在拿人命不斷填補着這片血火戰場，都在憑藉着自己的意志和頑強進行着最後的較量，看誰地神經會第一個崩潰……
兩翼的日軍已經開始增援，但中國軍隊投入了大量的軍隊進行狙擊。
江南的水網地帶，讓日軍的機械部隊根本無法得到發揮，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削減了日軍的優勢，而這正是日軍司令部最不願意看到的。
缺少增援。無法在兩翼取得突破，這也讓十六師團被迫陷入了苦戰之中。
第三日，日軍國崎支隊在蒙受了重大的傷亡之後。終於與十六師團會合。
得到了增援的中島今朝吾，下令對呂舍鎮發起總攻。
在炮火地隆隆覆蓋之後，日軍整隊整隊的壓了上來。
戰鬥，瞬間就呈現白熱化的趨勢。
前沿陣地相繼失守，中國軍隊以簡易工事爲依託節節抵抗。戰鬥至第四日，除部分核心陣地外，大部陣地基本失守，繼續堅守此處已無必要。
第四日下午，中國軍隊開始主動撤離。集中師及師全部退守太平鎮繼續固守。
日本人每前進一步，都要讓他付出最慘重的代價，這就是中國守軍的唯一目的。
在太平鎮的最前沿，兩個營的中國軍隊排開，構成了第一道防線。在這抵抗的是旅團地兩個營。指揮官爲團團副，兼一營營長卜建達。
從日軍的進攻一開始，整個陣地立即陷入到了火海之中。
天空在燃燒，大地在燃燒，火光中。士兵們的眼神沉毅，甚至，有一些麻木和機械。
小秦發現自己也正在變成牛易那樣的人。
當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看到那些一起參軍的同伴們倒下，他還會難過，還會爲他們流淚。
但當越來越多的士兵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無動於衷……
除了那些連篇的髒話，老兵身上有地一切小秦都已經學會了。
瞄準、射擊，看着血花地白白的腦漿在眼前跳躍。他非但一點不覺得噁心難過。反而還會產生一種殘忍地快感。
當日軍的進攻停止，戰場上出現短暫平靜的時候。他也會學着老兵的樣子點上一根香菸，美美的吸上兩口。
以前，他最厭惡的就是抽菸。
但現在他卻覺得抽菸真的能夠緩解自己就快爆炸的情緒和身體的疲勞……
炮火又開始在陣地前後爆炸，大地在那顫抖，但小秦卻一點不覺得害怕了。
炮聲霍然停止了，這纔是真正殺戮的時刻到了。小秦迅速掐滅了香菸，將剩下的半截煙小心地藏到了口袋裡。然後拿起槍，一步就進入到了自己的戰鬥崗位。
“小子，可以啊，像那麼回事了，還知道藏着半截煙了。”
牛易那永遠帶着譏諷的話傳來，但這已經影響不到小秦了。
日軍的進攻更加猖狂了。幾個中隊朝着團防禦的這個突出在外的陣地猛攻而來。
擲彈筒、迫擊炮不斷梳理着陣地，而團也強悍的以各種武器還擊。只要還有一個人在陣地之上，陣地，就永遠不會丟給日本人。
戰鬥到最關鍵的時候，日軍再次開始使用毒氣彈。
儘管師身爲最早組建的德械師，士兵人人佩帶防毒面具，但還是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傷亡。
“咱們的毒氣彈呢，咱們的毒氣彈在哪？”
小秦悶聲悶氣地罵着。
“會有的，什麼都會有的，遲早咱們也能用上毒氣彈。”
牛易難得的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可是哪怕真的有了毒氣彈，中國軍隊也會使用嗎？
牛易並不知道，小秦也不知道。但是如果鄭永現在就在他們的身邊，他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告訴自己的部下：
“會，一定會，自己會把所有的毒氣彈一次性的投放到雜碎們的隊伍中……”
這一天的戰鬥裡，團的這兩個營就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而在他們的陣地前，日軍也扔下了一百多具屍體。
“增援，旅座，傷亡實在太大，請求增援！”
幾乎是直着嗓子在對電話喊了，卜建達疲憊地放下了電話。
有一些不情願，不甘心。自己是師的老底子了，開戰的第一天就請求增援似乎不應該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
可是實在沒有辦法，這裡打得太苦了，再沒有增援的話，也許明天這兩個營都得交代在這了。
夜幕已經降臨，炮聲還在陣地周圍隆隆的鳴叫着。
“把營部的全部非戰鬥人員組織起來，可能不會有增援了。”
點着了一根菸，緩緩地吐出了一口菸圈，卜建達有些疲倦的苦笑了一下：
“到處都在苦戰之中，到處都在那嚷着需要增援，看來還得咱們去想辦法了。”
自從從師調到了師，自己一直都在盼望着作戰。
但當戰爭真正來臨的時候，卻發現和以前在師時的狀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這麼艱苦的仗，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遇到了。
自己當然可以死，但師出來的軍官的臉不能丟。
“營座，師部電話。”
卜建達的眉毛跳了一下，師座親自來電話了？
果然，電話裡傳來了師座鐵定國的聲音：
“必須堅守至明日午夜，在此之前，不能丟失主陣地。卜建達，你是師的老人了，必要的時候準備殉國吧！”
“是，師座，我已經做好了隨時殉國的準備。”
“很好，要讓倭寇在你的陣地上付出相應之代價，我已經給你們旅長下令，不惜一切大家，一定要組織起一支援兵給你，明日，不，今夜就可以到達！”
卜建達慢慢放下了電話，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師座心裡總還是向着自己這些老人的。
但這份信任卻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
殉國，隨時隨地準備着爲了勝利而貢獻出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