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北大營。
從日本朝鮮軍39混成旅團發起攻擊來,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近兩百名朝鮮軍的日本人倒在了北大營的陣地前,學生營的傷亡也超過了四十人。第一次走上戰場的這些中國士兵,已經充分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
最初的熱情現在已經被冷靜取代,沒有人再會因爲射殺了一個敵人而歡呼。
在每一次敵人敗退後,他們會默默的吃上一些乾糧,喝上一些水,偶爾會如老兵一樣開上幾段下流的玩笑,而這,在以前他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彈藥凌亂地扔在一邊,戰鬥間隙的士兵們沒有人願意多看上一眼。每一顆子彈,每一枚手榴彈,都意味着一條性命即將逝去,敵人的或者是自己的。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了在出徵前,鄭永告訴他們的話。
活着才代表着一切,口號和熱情救不了東北,也救不了國家,只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才能把日本人阻擋在奉天城外。
不遠處放着一個蛋糕,好像奇蹟一般,在如此猛烈的火力攻擊之下,蛋糕竟然依然保持着它的完整性,上面一層厚厚的奶油,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沒有人願意去碰一下,它屬於一個叫田雲的戰士。
這個叫田雲的,本是步兵科的優秀學員,他本來可以順利的從學生隊畢業,然後進入到東北講武堂中,再接着順利畢業,成爲中尉、上尉……
可是他死了,死在了他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
陣亡的四十二名學生營士兵,大多和田雲一般的歲數。最大的十九歲,最小的還沒有滿十八歲。
奉天到現在爲止還沒有增派援兵的跡象,但學生營的士兵並沒有怨言。
現在奉天城內什麼都不缺少,最缺的就是士兵。
已經盡力在那招募新兵了,就在昨天從奉天傳來了消息,鄭永已經制定出了《奉天募兵條例》。
工廠的工人除了維持工廠必要的運轉,其他的人已經被武裝起來;學校裡的學生們正編成了學生新軍,在那加緊訓練;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正在涌往募兵處……
時間,這一切需要的都是時間,否則沒有經過訓練的士兵在戰場上只可能成爲炮灰。
二十三日,第一批難民通過北大營和奉天城之間那短短數裡的生死線,涌向了奉天城,而這也讓固守着北大營的學生兵感覺到了一絲欣慰和自豪。
最感到鬱悶的恐怕是他們的營長鐵定國了。
對面的39混成旅團目前的攻勢並不兇猛,但他知道這是大戰前的先兆。
日本人很有可能正在從朝鮮方面調集火炮等重武器,一旦被他們完成調度,北大營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炮火攻擊。
奉天城內有如此多的飛機大炮坦克,但現在卻如同廢鋼鐵一樣閒置在那裡。什麼時候自己的陣地上才能得到這些重武器的支持?
“全體就位,敵人攻擊即將開始!”
放下了望遠鏡,鐵定國操起了身邊的槍大聲叫道。
剛纔還顯得有些懶散漫不經心的士兵,如同彈簧一樣蹦了起來,迅速進入到了自己的陣地,
槍聲,在瞬間便如爆竹一般的響起。
手榴彈的威力在這裡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
一排一排扔出去的手榴彈,在陣陣的轟鳴中成片成片的殺傷着日本人。配合着機槍的吼叫,對面衝鋒的日本士兵正在蒙受着巨大的傷亡。
“長官,東洋人從右面上來了!”
士兵急促的報告,讓正在指揮着戰鬥的鐵定國大吃一驚。
右面正是鐵定國最爲擔心的陣地,以500學生營守衛整個北大營,兵力上未免顯得薄弱了些,因此主要的兵力都被集中在了正面防線。
而在有着地形優勢的右面,只被安放了一挺機槍。
從二十二日戰鬥開始以來,右面一直沒有受到日本人的攻擊,學生兵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他們的戰爭經驗相較於慘烈的戰鬥來說還是顯得太單薄了。
兩天的時間右面陣地都沒有受到攻擊,讓負責防禦監督右面之敵的學生兵產生了鬆懈。
當正面戰鬥最激烈的時候,他們竟然私自放棄了自己的陣地而轉入到了正面陣地參與戰鬥。
沒有來得及責怪這幾名士兵,鐵定國操起了一挺機槍厲聲吼道:
“3連3排的,隨我來!”
幾十名日軍已經衝上陣地。
鐵定國一梭子掃去,一下子撩倒了幾個。
日本人訓練非常有素,他們一邊躲避着子彈,一邊迅速向中國士兵接近。
很快,3排的士兵就和日本人絞殺在了一起。
北大營開戰以來的第一場白刃戰瞬間爆發。
鐵定國倒轉機槍,用槍托狠狠砸着衝來的日本士兵,沒有人會來保護他們的營長,在這裡已經沒有長官和士兵之分。
這些學生兵在戰場上表現出了不遜於老兵的勇敢,但相較於拼刺技術,初上戰場的他們和對面的日本士兵比起來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幾個學生兵已經倒在了血泊中,而日本人看來已經在這場白刃戰中佔到了上風。
“狗日的!”
忽然,一聲聲音響起。
鐵定國看到的這一幕,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被三個日本人包圍着的一名學生兵,在被刺倒前義無返顧的拉響了一顆手榴彈。
“狗日的!”
又是一聲聲音響起,這名慷慨就義的學生兵,就好像忽然敲醒了他的同伴們。又是一顆手榴彈的爆炸聲響起。
殺身取義,捨身成仁!
“報告傷亡,整修陣地。”
看着敗退下去的日本人,鐵定國疲憊地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