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至黎明時分,攻守雙方都已經露出疲態。
凌晨,旅三個連攜帶重武器迅速增援上來。
此時整個二十騎兵聯隊所防禦的陣地大部都被突破,尚在苦苦支撐的日軍,已被分割成一塊塊,根本無法給予司令部任何增援。
任何人都清楚,這已經是笠井敏鬆聯隊最後的頑抗了,被徹底殲滅的命運,已經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在被四面包圍的情況下,這一股日軍打得還是非常頑強的。
他們在盡着自己的一切可能,拖延着司令部被最後突破的時間。
而激戰到了六時三十分之後,越來越多的中國軍隊投入到了這裡……
“我們已經被團團包圍了,如果再繼續死守在這裡,至多還有兩個小時,支那人的旗幟就會插到我的司令部。”
槍聲稍稍停止,兩方都在做着重新部署的時候,笠井敏鬆說道:
“必須要組織一支力量,從支那人還有缺口的西南方向突擊一下,希望能夠殺出一條通道來,這也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閣下,請派我去吧。”
參謀長千葉中木笑了笑:
“請您繼續在這指揮戰鬥,調給我一些士兵,我將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殺開一條路來,爲司令部的撤離做一些事情,希望您能夠同意……”
“那麼,一切就拜託您了。”笠井敏鬆向他鞠了一躬:
“您必須要知道。這將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在這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千葉中木臉上的笑容苦澀難看:
“閣下,如果我陣亡了,我地妻子和孩子就拜託給您了……”
笠井敏鬆點了點頭,但眼裡卻是如此的空洞和絕望。
他的妻子和孩子可以拜託給自己。那麼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呢?
戰爭,可怕的戰爭,當這裡的戰鬥結束後,日本又會多出多少失去了父親和丈夫的家庭?
但是他從來也沒有想到,自從他們踏上了中國的土地後,又讓多少中國地家庭失去了親人……
這是二十騎兵聯隊最後一次反擊了。
六十名日本士兵在千葉中木的指揮下,在幾挺機槍的掩護下,“嗷嗷”叫着向中國軍隊所把守的陣地上衝了過去。
陣地上瞬間響起了密集的槍聲,衝在最前面的幾個日本士兵一頭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爲了帝國。爲了天皇陛下,爲了二十騎兵聯隊,奮勇突擊!”
千葉中木的叫聲瘋狂的響起,在他的吼聲中,那些日本士兵就好像聞到了血腥味地惡狼一般不要命的衝了上去。
一排又一排的日本人倒下,一排又一排的日本士兵在火網下死去。
他們永遠也出不去了,正如他們從踏上這塊土地的時候。就永遠也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鄉,永遠也無法再看到日本一樣……
千葉中木茫然失措,十幾分鐘的時間,六十名部下竟然全部倒下了。
自己身邊到處都是日本士兵地屍體,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扔棄的武器。
但是自己呢?自己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死?
中國士兵似乎是故意,或者是巧合。子彈只是在他身邊不斷穿過,卻好像長了眼睛一樣一顆也沒有命中他。
“八噶!”
千葉中木發出了最瘋狂的吼叫,高高舉起指揮刀像只野獸一樣向前衝了過去。
“全體都有,上刺刀!”
隨着一名連長的喊聲,陣地上的中國士兵一齊站了起來,舉起了雪亮的刺刀。
“八噶!”
又是一聲罵聲,千葉中木已經衝了過來。
“殺!”
這是中國士兵的怒吼,這是中國士兵對一切侵略者地懲罰。
兩把刺刀一前一後刺入進了千葉中木的身子,但卻都不致命。千葉中木倒在了地上,整個身子因爲疼痛而在不斷抽動着接着一刀的落在千葉中木的腿上和手臂上。
並不需要直接把他殺死,他必須爲他做過的一切,來接着真正的審判。
鄭永似的審判!
這是最高指揮部的命令。
一種另類的審判……
千葉中木終於停止了抽動,但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還沒有死,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中國士兵正在爲自己止血。
爲什麼,這些中國人想做什麼?
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放下了手裡地望遠鏡,笠井敏鬆整個人顯得如此的麻木而絕望。
他看到了千葉中木的遭遇。但他卻沒有幫助他的辦法。
也許。這樣的命運很快就要降落到自己身上了……
從中國人的調防情況來看,最後的攻擊即將要開始了。
“加固工事。繼續抵抗。”
這是笠井敏鬆離開這裡回到指揮室時,下達的最後一道命令。
“給師團長閣下發電。”站在電報機前,笠井敏鬆的臉上再看不出任何表情:
“昭和十三年三月八日,支那人以數倍於我地兵力,對我十六師團二十騎兵聯隊發起猛攻。
是役,我聯隊全體官兵上下,努力抗敵,但敵攻勢太猛,外線陣地全部失守,唯司令部苦苦堅守於昭穆村中,然司令部最後之被攻陷已無可避免。
九日,聯隊長笠井敏鬆組織突圍,但亦被支那軍隊擊退,六十帝國勇士捐軀,參謀長千葉中木中佐力戰被擒,生死未知。
我已決心死戰到底,以身報效帝國,報效天皇陛下。
自我師團登陸以來,進展甚爲不利,連續遇到挫折,與之前國內判斷之支那形勢相去甚遠,致使我軍步步受阻,這樣地責任究竟應該誰來承擔?
對面之敵爲支那之師,該師爲支那人之最精銳部隊,於東北等地始終與帝國爲敵,是爲帝國心腹之患,該師不除,則我帝國軍隊永無寧日……”
這時外面又響起了激烈的槍聲,並且槍聲越來越近了。笠井敏鬆側耳聽了一會,重新回頭說道:
“支那人即將攻入我司令部,最後決戰已經到來,請師團長爲我騎兵二十聯隊雪恥。
帝國萬歲!天皇陛下萬歲!十六師團萬歲!”
當最後一個字發出去後,笠井敏鬆冷漠地抽出了武士刀,看着司令部裡那些注視着自己地參謀們說道:
“二十騎兵聯隊最後之戰已經到來,司令部全體人員,迎戰!”
迫擊炮在轟鳴,機槍在嘶吼,一具接着一具的日軍屍體,被炸彈炸得高高飛起,又重重落在地上,有些還有些氣的日本人,很快被潮水一般涌上的士兵踐踏而死。
再無論怎樣的努力也都無濟於事了,以司令部爲中心的日軍防線被徹底摧毀。
正如笠井敏鬆所說的那樣,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看着還在負隅頑抗的士兵,笠井敏鬆忽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他在最後決戰的關頭扔下了自己的部隊,一步步慢慢的走了回去。
他抽出了指揮刀坐了下來,抽出一塊手絹細心地擦抹着刀身,然後解開了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他遲疑着,猶豫着,然後一刀捅進了自己的肚子,又狠狠地拉動了一下……
王雷走進了司令部,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具橫倒在那裡的日軍軍官屍體。
他用腳上的皮靴踢了一下,屍體被翻了過來,這是一個日軍的中佐。
笠井敏鬆!
王雷有些遺憾,畢竟總指揮部下達的命令是儘量活捉這個“任家村血案”的元兇。
不過世事沒有絕對完美的事情。
當笠井敏鬆在任家村一手製造出了那場慘絕人寰的血案的時候,他也許絕對想不到自己最終會有這麼一個下場。
三月九日中午十二時,隨着笠井敏鬆的自殺,整個戰役基本結束。
是役,日軍第二十騎兵聯隊,基本被師完殲,全聯隊自笠井敏鬆開始,全連隊三千八百餘人大部被殲,只有極少數的日軍逃跑。
任家村的那一百三十二條冤魂,也許到現在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