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月,南京。
國民政府遷去了洛陽,沒多少時候又遷了回來。
在一二八事變最緊急的時候,國民政府新任主席林森跑了,行政院長汪精衛跑了,只有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留了下來,堅持指揮抗戰,這也使他的聲望再次上了一個臺階。
奉天抗戰、凇滬抗戰的激昂似乎一下散去了,生活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十九軍被調去了福建,而作爲蔣介石刻意栽培的陸軍師則繼續留在了南京進行整編。
做爲蔣介石寄予厚望的新式師,調往師的官兵要求極爲苛刻,僅必須具有初小以上文化知識這一條,就使得大量原本合格的士兵遭到淘汰。
因此,至九月師總計擁兵一萬二千餘人,並未達到新式中央軍德式師的總兵力。
“報告委員長,陸軍師鄭永!”
報告聲中,佩帶少將軍銜,頭戴圓筒軍常帽,腳蹬高統皮靴的鄭永筆直地站在了蔣介石面前。
“不要那麼拘束,放鬆點。”
正在看着一份文件的蔣介石並沒有擡頭,只是隨後說道:“坐,先坐一會。”
脫下軍帽,小半個屁股挨着椅子邊沿坐了下來,身子挺得筆直一動不動,等了總有十幾分鍾,纔看到蔣介石批閱完了文件擡起了頭,鄭永立刻戴好軍帽站了起來。
“不錯,很有革命軍人的氣勢。”蔣介石打量了一會鄭永,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
“報告委員長,原計劃補充至一萬四千人,但因挑選條件苛刻,目前我師全師官兵一萬二千餘人。”
鄭永響亮地回答道:“但鄭永以爲士兵寧精勿爛,這一萬二千人在德國教官的訓練之下。在委員長的指導之下,必然能成爲一支精兵,護衛國家,爲黨國效犬馬之力!”
“有這個想法很好。”蔣介石站了起來:
“不過,我聽說你和德國顧問魏澤爾時有爭執?”
鄭永笑了一下,那個固執的德國顧問,每每在與自己意見相左的時候,總會和自己耳紅脖子粗的非要分出個對錯來。不過事後兩人都和沒事人一樣,也許這就是他的性格吧。
未等他來得及回答。蔣介石已經說道:
“德國大選明年就要開始了,你看好誰能夠執政德國政府?”
“阿道夫?希特勒!”鄭永連想也未想就脫口而出。這事還用問自己嗎?
“哦?你對德國地政務還是有所瞭解的。”
鄭永定了定神,這纔想起希特勒似乎是通過“後門”交易登上的總理寶座:
“既然與德國合作,所以鄭永閒暇的時候也格外關注德國政局……”
“很好,軍人不光要關注于軍事。”蔣介石點了點頭: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們目前正在與德國商討進一步軍事合作的可能性,一些計劃也正在積極磋商之中。
第四任德國軍事顧問團明年即將來華,而一支由三名德國人組成的先遣團即將到達南京。我認爲魏澤爾雖然頗具能力。但還是不適合你的師。
汽車訓練班已經成立,先遣團的中地皮爾納父女將成爲汽車訓練班的教官。這點和你並沒有什麼太大地關係。
而我給你派遣的新任德國教官,爲衝鋒隊王牌教官勃羅姆上校……”
鄭永地身子不爲人察覺的輕輕抖了一下。
勃羅姆?衝鋒隊的王牌教官?可怕的魔鬼教官?
“希望你們能夠合作愉快。”蔣介石並沒有發現鄭永有什麼異常:
“這個,還是你的一個老朋友特別介紹來的。”
老朋友?鄭永有些迷茫。
“施奈德。”蔣介石微微笑了起來:“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彼特?沃爾夫岡?馮?施泰德,一戰中被推翻地霍亨索倫王朝貴族成員,德軍前總參謀長魯登道夫的親戚,末代德意志第二帝國皇帝和普魯士國王威廉二世最信任地密友之
當威廉二世遭遇無恥的兵變,並被迫退位流亡荷蘭之後,施奈德憤然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從而在中國開始了另一段奇妙的旅程。
即便失去了自己的皇位。但威廉二世在德國依舊擁有着巨大的影響力。
興登堡總統一生忠誠於皇帝。常爲自己當初勸皇帝退位而自責不已,對於流亡在荷蘭的皇帝和皇太子閣下。時常都有着密切的書信來往。
同樣,希特勒的得勢,霍亨索倫王室地支持起了不可忽視地作用。
皇太子就曾致函興登堡,敦促其授權希特勒組閣,並且威廉二世還慷慨的給納粹黨提供了萬馬克地援助。
魯登道夫也在軍中擁有着無可取代的巨大威望以及個人魅力,他的崇拜者和追隨者遍佈着德國每一級軍官之中。
這也就造成了爲什麼一個小小的醫生在奉天的遭遇,居然牽動了德國的方方面面。
鄭永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實在沒有想到施奈德醫生竟然有着這麼複雜的身世。
回到德國的施奈德,正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幫助着自己依舊在中國戰鬥的那一些朋友…自己真的應該有機會好好的感謝一下施奈德,鄭永原本以爲和施奈德之間再也不會有什麼樣的聯繫了。
“要有心理準備。”蔣介石來回走動了兩步:
“聽說這個叫勃羅姆的德國人,以訓練嚴酷著稱,據說還有過練死人的紀錄。從奉天出來的那些老兵,野慣了,就在昨天下午還因當衆鬥毆被憲兵隊抓了幾個,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一會你去把他們給領回來吧。要服從命令,一定要服從命令!”
“是!”
回答這句話的時候鄭永整個臉都通紅。
從醫院回到自己的部隊後,已經再三關照過這一點了,但怕什麼來什麼,終於還是出事了。
鬥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發生在南京就另當別論了,尤其是在國人眼中這支赫赫有名的英雄部隊。
鄭永知道自己的這批手下,要讓他們在戰場上決死一戰,他們決無二話。可一旦沒了戰爭,讓這批人空了下來,非給自己惹出點什麼麻煩來不可……
犯事的幾個人都是在奉天保衛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的,邢亞創、陸昱彰、楊滅日……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幾個軍官趁着放假一起出去喝酒,酒喝多了,隔壁桌子的幾個友軍軍官,在那評論着東北的局勢,言語之中多有不敬,當場就把幾個師的軍官惹惱了。
一場混戰下來,那幾個友軍軍官着實被這些師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軍官打慘了,要不是憲兵和警察及時趕到,只怕真會鬧出點人命出來。
把幾個軍官從憲兵隊領出來的時候,那幾個軍官還在喋喋不休,都在那說着下次要再遇到了那幾個王八蛋,非好好的再給他們一次修理不可。
鄭永一句話也沒有說,一路陰沉着臉把他們領回了營地。
“師的老底子,集合!”
才一回到營地,鄭永面色鐵青的說道。
“給我把這些丟光了咱們師臉的王八蛋綁起來!”
吼聲裡,還沒等邢亞創幾個人反應過來,已被警衛隊捆綁了起來。
“師座,爲什麼綁我們,我們做錯什麼了!”
邢亞創一邊掙扎,一邊不服的大聲叫道。
“英雄,你們都是英雄!”鄭永冷笑着說道。
“師座,我們是和那些兔崽子打了,可咱們就是英雄!”邢亞創不服氣的吼道:
“咱們在奉天和東洋人真刀實槍的打過,咱們差點就把命丟在奉天了,可那些兔崽子呢?安生的呆在南京,他們見過東洋人沒有?敢說咱們的不是?咱不服,就是不服!下次見了咱還得拿大拳頭招呼上去!鄭永一句話也不說,安靜地看着邢亞創在那大吼大叫。
“邢亞創,給老子我閉嘴!”鐵定國大聲說道。
邢亞創是跟着自己在北大營血戰倖存下來的學生營老底子了,萬一真的激怒了師座,捱上幾十軍棍可真不划算了。
“是啊,英雄,英雄。你們是英雄,我們是英雄,咱們師的都是英雄。”鄭永不斷冷笑着,忽然厲聲吼了起來:
“可你們都給我記得,我們他媽的是一羣丟了奉天的英雄!”
一下,場中一片安靜,安靜得一點聲音也都沒有了。邢亞創也停住了叫聲,面色變得慘白,就這麼怔怔地看着鄭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