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好像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樣簡單了,歸夢帆這個人在馬子友的嘴裡也開始變得愈發神秘起來。
之前已經斷定了他是日本間諜,但在馬子友的述說裡,這人非但不是日本間諜,反而還幫了中統的大忙。
“難道,是那邊的人?”羅魚勐皺着眉頭說道。
誰都知道他嘴裡的“那邊”說的是什麼,但馬子友斷然搖了搖頭:
“不是,絕對不是,我和他喝過幾次酒,這點我可以斷定,而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他究竟是哪裡派來的人?”
他究竟是哪裡派來的人?
“總指揮,我看還是直接把歸夢帆調來詢問一下吧。”羅魚勐遲疑着說道:
“自從他來到第三戰區之後,所作所爲非常正常,也沒有什麼特別出格的地方,我派人秘密監視着他,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完全在做着記者應該做的事……”
鄭永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當歸夢帆進來的時候,他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表情異常平靜地說道:“總指揮,我想和您單獨談談,所以……”
羅魚勐看了鄭永一看,鄭永微微笑了一下,擺了擺手。
他不用害怕什麼,戰場上的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哪怕面前的歸夢帆真的是日本間諜,自己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他們在屋子裡呆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一些什麼,有幾次。擔心着總指揮安全的羅魚勐數度想要進去,但每每到門口地時候,都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沒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總指揮的脾氣了,沒有人能夠打擾到總指揮……
終於,總指揮和歸夢帆從裡面走了出來,兩個人看起來非常平靜,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
但細心的羅魚勐卻發現,一貫堅毅剛強的總指揮,眼眶裡竟然紅紅的。
是自己看錯了,還是剛纔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居然能讓總指揮的眼眶發紅……
羅魚勐不知道。他也不敢追問他自己不能知道的一切……調到司令部來,是因爲您的電報,我們很有興趣聽一下您對目前戰局地進展。”
當第三師團參謀長山本宏次匆匆趕到司令部的時候。鈴木宗作表情嚴肅地說道。
“是的,參謀長閣下。”山本宏次低了低頭:
“支那軍隊在東西兩翼突然發起攻擊,目的非常明顯。就是想要緩解正面戰場壓力,吸引我軍調動兵力增援東西兩翼,以達到其戰略企圖,伺機尋找機會!”
“這點我們知道,我們想聽聽你對戰局地應對意見。”朝香宮鳩彥睜開了眼睛問道。
山本宏次筆直地站在那:“不理他們!”
“不理他們?”朝香宮鳩彥和鈴木宗作同時有些詫異地問道。
“是的,不理他們!”山本宏次再次重複了自己的意見:“請看,我東西兩翼雖然兵力不強。主力都集中在正面戰場,但在短時期內卻不會被支那人攻破,爲了確保安全,可以命令空軍日夜轟炸,協助守衛。遲緩支那軍隊進攻。
我建議,立刻在正面戰場投放全部軍隊,在我優勢火力之下,不顧一切猛攻,司令官閣下,參謀長閣下,支那人之前所做地一切都是爲了正面戰場,只要擊潰了正面戰場之敵,那麼勝利將完全控制在我們手裡。
如果我們調兵的話,那正是支那人願意看到的。現在在我們正面之支那軍隊已經呈現疲態。只要再加一把勁,那麼他們就一定會潰敗的。我請求將全部精銳師團投放到戰場上。爲了帝國的聖戰而努力……”
朝香宮鳩彥和鈴木宗作互相看了一眼,鈴木宗作淡淡地說道:
“也許您還不知道一個對我們來說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支那人的一支部隊已經突襲了西線地風古縣城,從截獲的支那人的電報上看,這是支那精銳軍隊警衛師的三旅,現在在風古縣城中的第十一師團司令部已經岌岌可危。”
山本宏次怔了一下。
第十一師團和山寶宗武在做什麼?爲什麼支那人地軍隊居然能夠深入腹地,並且包圍住了十一師團的司令部?
無能的指揮官,更加無能的部隊,這簡直是給帝國軍人增添恥辱。
他知道第十一師團非常勇猛,也很能打惡仗,但一個部隊的指揮官是否優秀,並不僅僅是靠勇敢兩個字就能做到的。
“再說說你對西線的看法。”朝香宮鳩彥終於開口說道。
定了定神,山本宏次上前走了一步:
“讓十一師團繼續固守,同時,派出部隊向風古縣城壓近,這其實也是殲滅支那人三旅的最好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說不管西線了嗎?”朝香宮鳩彥冷冷地說道。
山本宏次地聲音略略提高了一些:
“不是不管,而是根本不用管,司令官閣下,支那人不過只有一個旅而已,掀不起什麼大地風浪出來,如果,我只是說的如果,山寶宗武將軍連這樣地局面都無法應對,那麼他完全不是一個稱職的指揮官……”
這應該是鼓足勇氣說出來的話了,一旦將來傳出去的話,那麼這位本來在軍隊中人緣就不怎麼好的參謀長勢必會遭到更多同僚的排擠。
到了這個時候山本宏次也是豁出去了,爲了帝國的聖戰,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顧慮了:
“司令官閣下。我判斷指南人之第二分戰區,既要在正面戰場做無謂之抵抗,又要分兵襲擊我東西兩線,兵力必然嚴重不足,後方必須極度空虛。我們完全可以像支那人學習……”
“什麼,向支那人學習?”朝香宮鳩彥和鈴木宗作一起叫了出來。
“是地,向支那人學習!”山本宏次毫無畏懼地大聲說道:
“他們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並不是每一個支那人都是愚蠢的,也不是每一個日本人都是最優秀的……”
“混帳!”朝香宮鳩彥暴怒地打斷了他的話。
在他眼中的支那人都是最愚蠢,最下賤的。只有帝國的子民才擁有最純高的血統,可面前的這個人卻居然說出瞭如此大逆不道地話來,這簡直讓人無法容忍,甚至可以說這個人是在背叛自己的國家!
“我會向大本營彙報你說的一切!”朝香宮鳩彥鐵青着臉:“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就算你有再大的才能,一個對帝國不忠地人我也是不會啓用的!”
山本宏次的心裡長長嘆息了一聲,爲什麼這位親王就聽不進反面地意見呢?
支那人並不愚蠢。在很多事情上甚至可以當日本人的老師,只有不斷學習敵人的長處,才能讓帝國的軍隊更加強大,可是現在很多帝國軍人都實在太狂妄了,就好像當初在滿洲時候的那些軍人一樣……
“我想,他可以留下來。”
這個時候一聲聲音在司令部的門口響起,屋子裡的人向外看去。竟然是前上海派遣軍司令官,後來因病回國,實際上是在派系鬥爭中失利,而不得不交出指揮權地鬆井石根。
朝香宮鳩彥面色一片慘白,其實前天自己就已經接到了來自大本營的命令。鬆井石根將會再次出山接替自己的位置充任司令官。
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來得那麼快,自己本來還想在他到達之前,再轟轟烈烈的和支那軍隊打上一仗以挽回自己的聲譽。
“恭喜您,親王閣下,您終於可以回國了。”鬆井石根地話裡滿是諷刺的味道。
自己根本就沒有看得起這位親王過,如果他不是皇室成員的話,他怎麼可以取代自己?如果不是這個無能的指揮官,精銳的第六師團,又怎麼可能丟在支那戰場之上?
不過他似乎忘記了第十六師團的下場……
當朝香宮鳩彥面色灰敗,離開這片記錄了他無數恥辱的司令部後。鬆井石根微笑着說道:“現在您可以盡情述說自己心中的想法了。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人斥責你,山本君。”
山本宏次精神振作。鬆井石根閣下是自己最仰慕的前輩之一,有他坐鎮支那戰場,那麼帝國軍隊的前景必然一片光明。
欠了欠身子表達了自己地敬意,山本宏次說道:
“我建議向支那人學習,派出一支最精銳地部隊,查名支那第二分戰區指揮部的所在地,偷襲,堅決打掉支那總指揮部,徹底摧毀支那軍隊地信心!”
“是的,這點也是我所想的。”鬆井石根微微點了點頭:
“我已經聽說了十一師團司令部被圍的消息,一個徒有匹夫之勇的師團長,死了也沒有任何可以惋惜的地方,如果拿十一師團司令部換支那總指揮部,拿山寶宗武的性命換鄭永的性命那麼我很樂意這麼做,山本君,您認爲是這樣的嗎?”
“司令官閣下英明!”山本宏次由衷地說道:“我相信在您的指揮下,支那軍隊很快會被殲滅,帝國必然能夠完成聖戰!”
鬆井石根微微笑了一下:
“司令部需要大換血了,鈴木宗作另有安排,山本君,現在我免除您第三師團參謀長的職位,同時,我任命你爲司令部參謀長。”
山本宏次怔在了那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鬆井石根淡淡地說道:“我委派給您的第一項任務,是按照您所說的,挑選一支最精幹的隊伍,尋找並且摧毀支那軍隊的總指揮部,山本君,我對您寄予了極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