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6月。
大批抗着校級、尉級軍銜的年輕軍官,排着整齊的隊列走到了兵團司令部的門口,那些站崗的衛兵似乎早就預示到了什麼並沒有做出激烈反映。
警衛營長走了過來,他看到領頭的那個人是項戰波,警衛營長默默地看了一會,沒有說話。
“爲了國家和民族!”項戰波敬了一個軍禮。
“爲了國家和民族!”後面所有跟隨着他一起的軍官們都敬了一個軍禮。
“爲了國家和民族!”警衛營長微微點了點頭,也同樣舉起了自己的手。
當這些軍官走進兵團司令部的時候,正在地圖上打量着的鐵定國甚至沒有回下頭,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譁變嗎?”
“沒有,長官,我們都是您的部下,永遠不會譁變!”項戰波大聲而響亮地回答,話語裡並沒有多少的害怕:
“有人在破壞我們的國家,危害我們的民族,我們來只是爲了完成我們的使命,我們只是想用自己的生命和對軍隊的忠誠來拯救這個國家而已!”
“拯救?”鐵定國沉默了一會:“你想怎麼拯救?”
“請長官閣下同意我們暫時接管司令部,我們將聯名上書要求總指揮重新出山指揮戰鬥!”
項戰波的身子站的筆直,聲音堅定:
“請長官放心,一旦委座批准,我們將重新把司令部的指揮權交還長官,並且由此引起的一切責任都將由我來承擔!”
“中華之光終於開始了嗎?”鐵定國喃喃地說了一句,然後終於轉過了身子,看着自己的部下,淡淡地笑了一下:
“做你們想做的事情去吧!”
同一日,在司徒天瑞兵團,在陶平兵團,在歐陽平兵團,在林衛東兵團,在各軍、各師裡都在重複上演着這樣的事情。
“譁變”,幾乎所有原第三戰區之所屬部隊都發生了這樣的軍官“譁變”。
一切都顯得那麼井井有條,並沒有在軍隊裡引起任何震動騷亂,士兵們該做什麼依然在那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這些“譁變”和自己一點關係也都沒有。
六月二十三日,參與“譁變”之軍官聯名通電:
“......我等革命軍人,誓死爲國,今國家內戰不休,屢遭敗績......請求蔣委員長下野,請求鄭永接任引迅速平定內戰......?”
此即爲“梗日通電”,又稱“梗日兵變”。
通電一出,震驚全國。
這些部隊大多都爲精銳主力,昔日抗戰英雄!
兵變是之前誰也沒有想到的,但在震驚之餘,國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冷靜下來,開始發現兵變並沒有一開始預料的那樣可怕。
之前就已有呼聲呼籲鄭永重新出山,鼎定乾坤,只是沒有想到會用這樣的方式,由這樣的一羣軍人來完成。
同日參與“梗日兵變”之六個師的兵力,已經對南京形成威脅。
而在南京也同樣不那麼太平,南京城防部隊同樣也有着不小的動靜。尤其是這些城防軍隊裡的中低級軍官,大多對兵變部隊採取了同情態度。
態勢已經非常危急。
陸軍監獄。
“打開牢門!”
在黑洞洞槍口的威脅之下,獄警提心吊膽地打開了監獄的門。
“方雨晰師長!”十幾個青年軍官涌了進來,爲首的一個有些激動:
“中華之光正式啓動,請您領導我們武力擁護大帥出山!”
方雨晰轉過了身子,目光依舊是那樣的鎮靜銳利,他微微笑着,說道:
“不能武力,武力解決不了問題,這樣只會讓大帥名聲受損,我們將通過和平請願的方式來達到我們的目的!”
那個帶頭的軍官明顯怔了一下:
“師座,和平請願?您知道現在在南京城裡已經戒備森嚴,有多少槍口隨時都可以射出子彈嗎?”
“我知道。”方雨晰的聲音平靜異常:
“我被判了終身監禁,就這樣出去,那些人隨時都可以射殺我,但我不怕,因爲我的死能夠幫助大帥,這樣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看到那些軍官還遲疑在了那裡,方雨晰微笑着說道:“請把我的軍裝給我,謝謝!”
一套嶄新的軍裝送了上來,方雨晰看着這套熟悉的軍裝,然後慢慢地解下了自己的囚服,換上了這套曾經帶給自己無數榮耀的軍裝!
方雨晰腳步平穩地走出了曾經讓自己失去自由的牢門,那些軍官遲疑了一下很快也跟在身後走了出去。
外面是大約一個連的兵力,正在控制着獄警,當方雨晰看到士兵們略略有些緊張的表情,他用平和的口氣說道:
“放下武器,我們這次不需要武力。”
士兵們順從地放下了武器,然後目送着方雨晰師長和他的部下們一起走了出去......
南京的市民們,很快看到十幾名軍官,排着整齊的隊列行進着,而走在最前面的,有些目光敏銳的市民,很快認了出來:
方雨晰!
那個曾經參與策劃兵變不成,被判以終身監禁的方雨晰師長!
出事了,出大事了!
市民們開始跟隨在軍官們的身後,跟隨着他們移動,漸漸的,跟在他們身後的市民越來越多。
“站住!全部站住!”
黑洞洞的槍口堵住了他們前進的道路,大隊大隊的士兵荷槍實彈虎視眈眈地對準了方雨晰和他手下的那些軍官。
“方雨晰,你想要做什麼?你是一個犯人,武力越獄,煽動暴亂,我現在隨時都可以擊斃你!”
聽到這聲喊叫,方雨晰毫無懼色地走了過去,就用自己的身子,這麼直接面對着那些槍口:
“不錯,我是方雨晰,一個犯人,但我今天來不是爲了煽動暴亂,我是來請願的,爲了幾百萬的軍隊,爲了這個國家能夠恢復和平!”
“你只是一個罪犯,沒有資格和我談論這些!”
“我有,我是罪犯,但我也曾經爲這個國家流過血,我做的一切都問心無愧!”方雨晰整了整自己的軍裝,又向前走了一步:
“這是我們的請願書,請麻煩你交給委座。我們請求鄭永將軍重新出山,迅速結束戰爭,八年抗戰已經結束,這個國家不該再有那麼多的人流血送死了!”
帶隊軍官有些猶豫的接過了方雨晰手裡的請願書,就在這個時候槍聲忽然響了。
方雨晰打了一個趔趄,鮮血順着他的胸口慢慢流出。
“我是一個軍人,我只是想爲這個國家做些事情而已!”
方雨晰又笑了一下,揮手製止了那些衝過來的部下。
“誰,是誰他媽的開的槍!”帶隊軍官惱怒地回夠了頭,但他發現士兵們的槍口早就已經全部垂了下來。
“我是一個軍人,我只是想爲這個國家做些事情而已!”方雨晰微笑着,聲音不大但卻能讓每個人都聽的清楚:
“已經死了太多的人,希望我是最後一個死的,要想盡早結束戰爭,一定要讓鄭永將軍出山。
這只是我的請求,也是所有軍人的請求。中國不再需要戰爭,中國需要的是和平,不該繼續流血,不該再有那麼多的無辜者爲了這場戰爭而犧牲了......”
方雨晰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然後慢慢倒在了地上。
他沒有死在戰場之上,他死在了自己人的槍口之下,但方雨晰從來也都沒有像今天那麼驕傲過,因爲他知道自己是爲什麼而死的。
自己沒有辜負軍人的榮耀,沒有股份身上的那套軍裝。
而這,也是自己能爲大帥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他部下沒有流淚,一滴眼淚也都沒有流。
他們慢慢走了過來,擡起了這個曾經的抗日英雄的遺體,一步一步,向着總統府的方向走了過去。
堵截他們的士兵,不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方雨晰的部下知道,前面還會有更多的槍口等着他們,但他們不在乎,他們早就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們也都知道就算自己死了,是爲了理想而死。
而這個時候跟在他們身後的市民和士兵,也變得更加多了......
“這是你的軍裝。”黃雨欣把熨的筆挺的軍裝放到了鄭永面前。
鄭永就如同方雨晰那樣細心地穿好了軍裝:
國民革命軍陸軍一級上將!
就好像久違的一個老朋友那樣,軍裝穿在身上非常合體,親切,讓鄭永在這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火熱的戰場。
“委員長會下野嗎?”黃雨欣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鄭永搖了搖頭,坦然說道:“我不知道會不會,但我只是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
“去吧,我在這裡等着你回來。”
看着這個陪伴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女人,鄭永輕輕地擁抱了一下她。
門口,羅魚勐這些人已經在等着鄭永了。
這些忠誠的部下,他們一直都在等着這一刻。
無論生死,他們都會和鄭永在一起。
當鄭永帶着自己的部下走到大街上,他發現那些監視着自己的特務,神態一片愕然,不知所措。
鄭永淡淡地笑了,他知道隨時都會有黑槍向自己打來。
但他不怕,什麼也都不怕,他等待這個日子,已經等待了許久,他堅信在自己沒有完成使命之前是不會倒下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