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們之間,總有一個人要跨着對方的屍體走出去……”
鄭永說話的時候語氣出人意料的平靜。
“總指揮,那就真的對不起了。”
正當趙秉純想要發作的時候,秦德貴“嚯”的一下站了起來,攔着了想要發出信號的把兄弟:
“總指揮,我知道我們這樣做不是人,但請你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我放你們一條生路,誰放幾十萬將士的一條生路?日本人嗎?”鄭永的面色越來越嚴峻起來:
“一旦你們投敵,陣地立刻就會被日軍突破,在這有多少兄弟將直接被日軍屠殺,你們知道嗎?你們想過這些嗎?你們心裡只想着的是自己嗎?”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到了這個時候趙秉純也豁出去了:
“鄭永,當初我們在上海浴血搏殺,但換來了什麼?一千塊大洋?我們的命就值這一千塊大洋?你們是中央軍,你們都是嫡系,但我們不是!我們在你們眼裡就他媽的是一幫雜碎,想用的時候就用了,不想用了,幾個破錢就打發我們回了老家!”
聽他發泄完了,鄭永依舊坐在那裡說道:
“嫡系部隊在上海是最早參戰的,而且沒有拉下一場戰鬥,幾個千辛萬苦武裝起來的德械師到今天爲止,你自己去看看還有幾個是老人了。沒了,都打空了。賞錢嗎?是啊,錢真的是個全天下最好的東西啊。但你知道送到戰場上的每一塊大洋,都是怎麼來的嗎?”
“這我他媽地管不着!”趙秉純大聲吼了起來:
“我們今天去意已決。你放我們走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想活命地話就老老實實呆在這!”
鄭永淡淡笑着。把目光投向了默不作聲地秦德貴:
“你呢。你也鐵了心要走嗎?”
“總指揮。放我們走吧你就。”
秦德貴長長嘆息了一聲。說道。
“我知道你家裡有個女兒,你這麼做除了趙秉純的挑唆之外,有一半倒是爲了自己的女兒子。”鄭永忽然說道,他看到秦德貴地臉色變得慘敗,鄭永緩緩搖了搖頭:
“你救不了你女兒的,我向你保證。就算你能到了日本人那,也一定救不了你的女
“總指揮,你,你想要做什麼!”秦德純再也忍不住大聲吼了起來。
鄭永把頭轉向了一直站在一旁的羅魚勐:
“我們的人現在到到哪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日這個時候就能夠到達秦師長、趙師長地家中了。”
羅魚勐面無表情地說道。
“鄭永,你這個王八蛋,禍不及家人,你這麼做會有報應的!”
趙秉純的面色也一下變了,憤怒地吼了起來。
“我知道我這麼做早晚一定會有報應的。但爲了幾十萬將士百姓的性命,這樣的報應我認了,其實你們這次叛變太匆忙了些。之前,早就應該先把家人安頓好的。”
鄭永小了一下,說道:
“以前我看歷史書的時候,總是在想以前的那些皇帝爲什麼動不動就要株連九族,現在想來其實也確實有些道理。起碼,這樣對那些準備,或者已經投敵地人來說,有一個震懾的作用在,對嗎。兩位師長?”
秦德貴和趙秉純不知道該說什麼,鄭永一定能做得出這些事的,他什麼事都做得出。
一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都在家鄉,根本沒有時間通知他們,本來想着,自己投敵了,家人頂多會遭到唾棄而已,等將來有機會了,再想着法子把他們接來也就算了。
但根本就無法預料到。當知道了他們即將投敵地消息後,鄭永居然會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這樣可怕的安排出來……
秦德貴瞬間只覺得了無生趣,他之所以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爲自己的女兒,萬一女兒有了任何的意外,那麼自己做的任何事,又還有什麼意義?
趙秉純也同樣如此。
他是一個大大的孝子,家裡的老母親從小茹苦含辛的把自己拉扯大,現在好容易自己有些出息了。還沒有來得及報答她老人家卻……還有自己的兒子。自己那美麗動人地老婆……
魚死網破,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但趙秉純終究還是沒有勇氣下達這樣的命令!
“師座。師座!”
正當局面僵持在這的時候,秦德貴的親信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一見總指揮在這,怔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叫道:
“德械師,德械師正在包圍我們,坦克也開來了!還有鄰近的那些部隊正在向我們運動!”
“我說了你們走不掉的,我說話一向算數。”鄭永把半杯殘酒倒進了自己的嘴裡:
“十分鐘內部隊即將發起攻擊,不管我能不能活着出去,這是我來之前對他們下達的死命令,你們知道德式師軍規森嚴,我下達地命令,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一定會執行到底。”
看了面如死灰的兩個人一眼,鄭永站了起來: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開槍打死我,拿着我的頭去向日本人請功,當然你們得先跑出去纔可以。但我想不通,你們帶不出去部隊,又不能把陣地交給日本人,日本人還會兌現以前對你們的那些承諾嗎?
還有第二個選擇,命令部隊放下武器,就地接受德式師接管,我可以保證不光部隊不會傷亡,你們,還有你們的家人都不會受到傷害。我的時間有限,我給你們一分鐘的考慮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分鐘時間!”
說着他擡腕看了下表。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流逝着,室內死一般地沉寂。
“時間到!”鄭永忽然說道。
“等等!”
秦德貴猛然大聲叫了出來,他悽然看了一眼趙秉純:
“兄弟。我本來就不想做這缺德地事,放棄吧,沒機會了。”
趙秉純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把兄弟,猛然捶打了一下自己地腦袋,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當鄭永慢步走出這裡地時候,羅魚勐緊緊跟了上來:
“總指揮。這兩個人怎麼辦?”
“暫時留着他們,我還要引日本人上鉤。”鄭永平靜地說道:“不過等這裡的事情了了,由你負責監督着他們,讓他們像個軍人一樣的去死吧。”
“但是總指揮答應過他們。”羅魚勐有些遲疑。
“叛徒不能留在世上,這對任何人都是個警示,否則還會有越來越多心存僥倖的人效仿他們……”鄭永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喜怒哀樂:
“對了,秦德貴的女兒怎麼樣了?”
“我已經找戴雨農幫忙,請他送去英國治療了。”
羅魚勐垂着雙手,也同樣恢復了平靜地說道。
這時候師地軍營裡已經亂成了一團。絕大部分的官兵都不知道師長準備投敵的事情,而德式師突然出現並且擺出了進攻架勢,也讓他們完全摸不着頭腦。
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
只有那一批秦德貴的死硬份子依舊在那大呼小叫地指揮着防禦。
但卻久久不見秦德貴和趙秉純出來。也讓他們完全慌了神。
“我是第三戰區最高司令長官鄭永,全體都有,聽我命令,放下武器!”
隨着這一聲聲音的響起,剛纔還嘈雜五章的軍營一下變得安靜了下來。
看着士兵們那一張張茫然失措的臉,鄭永慢慢地說道:
“今天我來這裡,是因爲我得到了情報,你們的長官,正準備帶着你們去投降日本人!”
頓時一片驚呼聲四起。士兵們不停的交頭接耳。
等聲音稍稍安靜了一些,鄭永看到自己地警衛連已經在自己的命令下,從那些看押着他們的士兵手裡重新拿回了武器,並迅速控制住了秦德貴地親信後這才繼續說道:
“你們是誰?你們都是革命軍人,是在戰場上和日軍浴血搏殺的英雄!你們才接受過政府嘉獎,才成爲國民心中的驕傲,才和日本人做過最慘烈的戰爭!
沒有人可以讓你們當賣國賊,當漢奸,只要我還在第三戰區一天。就絕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
現在我以第三戰區司令長官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即放下武器,有秩序的回到自己的營房,由其他部隊接替你們防禦,我保證,你們中沒有人會受到傷害!”
沉默着,士兵們沉默着,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總指揮,將來我們還能當兵。還能繼續和東洋人拼命不?”
士兵們害怕這個。就這樣脫下軍裝回去了,一定會被家鄉的父老相信罵死地。
滇軍在那奮勇作戰。川軍在那奮勇作戰,桂軍也一樣可以奮勇作戰,桂軍丟不起這人,可偏偏攤上了這樣的長官,這臉真是丟到家了。
鄭永微微笑了起來:
“可以,一定可以,我說過了,只要我還在第三戰區一天,你們就一樣還是我的兵,就一樣還可以繼續和倭寇血戰到底!”
“弟兄們,放下武器,不打了,不打了,自己人和自己人打,沒個球的意思!”
桂軍兄弟紛紛扔掉了自己手裡的武器,默默地回到了自己該呆的地方。
“自己人和自己人打,沒個球的意思!”是的,這就是這些士兵們心裡的呼聲。鄭永到了這個時候,纔敢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要任何一點岔子,任何一個士兵發出不滿,也許,當時就會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