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他的聲音很耳熟。許是聽到我這一聲爸,厲南稍微愣了一下,但在下一瞬又恢復了綁匪的窮兇極惡:“你還當我是你爸麼?你夠厲害啊?說好了給我二十萬,沒有給我太錢,卻叫人來要我的命!”
我叫人要他的命?明明是在他自己玩兒失蹤的,怎麼成了我叫人要他的命,韓瀟瀟走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韓瀟瀟臨死之前,我還拼命的找過厲南,可是直到韓瀟瀟死,也沒能找到他。
如今他卻憑空出現,綁架我爸媽,還說是我要他的命。我懵了片刻嗎,立即解釋:“我要你的命?我什麼時候要你的命了,那天和你分開以後,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韓瀟瀟臨死前想要見你,我找了你很久,可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還有,害死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我怎麼會害你?”
“呵,話說的真好聽!你眼裡根本沒有我這個親生父親,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厲南的情緒非常激動,怒氣衝衝,滿腹恨意:“人家可說的清清楚楚,是你……是你要殺我!你有名氣了,嫌棄我這個親生父親拖累你,怕我的存在會給你的事業帶來影響!你以爲我真不知道?你眼裡就只有你養父母,你恨不得我死!”
我的腦袋亂成一團,當初明明是他自己消失的,現在說是我派人去害他。我再怎麼喪心病狂,也做不出殺死親生父親這種事兒啊?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故意挑撥我和厲南,誰會挑撥我和厲南,而且還知道我和厲南之間的關係。
除了趙一承,馮振陽,還有我弟弟沈世啓,其他的知情人也都是上一輩人了。挑撥我和厲南對誰最有利?林若雪!如果綁架我爸媽的幕後主使真的是林若雪,如果林若雪真的和馮振陽有什麼關係,那馮振陽知道的,她未必不知道。所以……
警察難道是林若雪叫去的!她是想要我爸媽的命,如果事情一旦敗露,那麼償命的又是我的親生父親,這盤棋算的可真夠毒的!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兒,竟有這樣的城府,如此惡毒的心腸,這就是馮振陽嘴裡的天真!厲南現在完全發了狂,他隨時可能殺了我爸媽!我儘量讓自己冷靜,同時去穩住厲南的情緒:“爸,我怎麼會要的你命!你想想,若是我要你的命,我怎麼會傻到叫人告訴你,是我要殺你!我會那麼蠢麼?”
我的心中其實是極度緊張的,嘴上卻還要故作平靜:“你聽我說,你別害怕,你就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兒,我現在就過來告訴警察這一切都是個誤會,你不會有事的……”
聽完我的話,厲南的情緒似乎要比剛纔平靜一些,遲疑了半響依舊有所戒備:“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是你女兒,你不相信我,相信別人?而且,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半句,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
我的態度比剛纔好了些,儘量溫和:“你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兒……”
砰!我的話還未落,電話裡忽然傳來一陣槍聲,下一瞬,只剩下嘟嘟嘟的聲音。剛纔……那的確是槍聲吧?
那一剎那,我的心好像被刀子狠狠的刺了一下,一瞬間的痛,痛到了心底裡。我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整個人徹底的慌亂了,再加之電話裡傳來的槍聲,我更加慌亂。
“你先別慌,我現在立即聯繫江隊,如果我沒猜錯,振陽哥應該是聯繫的江隊。”馮振清將車子靠邊停下,迅速撥通了電話。
在打電話的同時,他還不停的安慰我:“有江隊在,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此刻,我的腦子完全是空白,我想去救我爸媽,可我連往哪裡去都不知道!哪裡!三環外的垃圾桶!對!
“什麼,你們在三環外的破工廠裡!那邊什麼情況!”馮振清語氣急促:“情況到底怎麼樣?你們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警察麼?爲什麼要亂行動!”
“什麼!他叫你們行動的!他怎麼會叫你們行動!”馮振清顫顫巍巍的掛了電話,面色蒼白如紙:“我們現在連趕過去,他們人在三環外。”
倘若早知道會遭來這樣的橫禍,我這一輩子也都是不願意遇見馮振陽的。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不認識馮振陽。
三環外的破工廠外,擺着兩具屍體,一具是我媽媽,另外一具則是我的親生父親厲南。除此之外,還有眼神空洞的我父親。剩下就是幾名我並不認識的綁匪。他們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這些人都是要被槍斃的,可這有什麼用?我媽媽能活過來麼?
警察能將真正的兇手繩之於法麼?對!不能!甚至,她還可以囂張的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而我……我卻無能爲力。我想哭,可我不敢哭,我爸爸已經崩潰了,不能再崩潰。
“爸,別這樣。”我收起情緒,強行將自己的傷心都給藏了起來,走到我爸爸身旁將他扶起。
我爸沒有嚎啕大哭,更沒有責怪我,只是呆呆的盯着我媽媽的屍體,嘴裡絮絮叨叨:“佳瑛啊,前幾天,你媽還問我,什麼時候能去旅遊呢,她說她想去三亞看海,我說等咱們世啓空了,就一起去,也讓佳瑛和外孫一起去。”
“你說,你媽怎麼就先走了呢!”我爸爸是個男人,可最後他還是無法控制的掉了淚。
我媽媽一向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人,她也不愛去串門兒,可她卻有個願望。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時常說:“佳瑛啊,聽說三亞的海很美,媽媽這輩子沒去看過,佳瑛長大了一定要去看看。”
然後我信誓旦旦的對她說:“媽媽,等佳瑛長大了,賺了錢,就帶媽媽去!不光去看海,我還帶媽媽去看外星人!”
後來有錢了,有能力了,卻再沒有時間陪伴她,更沒有時間陪她去旅遊。說起來,也不是沒有時間,而是有太多的時間放在了一些沒意義的事情上。譬如,跟馮振陽喝酒,跟趙一承吵架,更高沫熙撕逼!跟馮振陽玩兒虐戀情深,愛來愛去!
哪裡是沒有時間,分明就是給自己找理由!我嫌我媽媽煩,我嫌她總是囉嗦,我嫌她不喜歡馮振陽,所以我沒有兌現小時候的諾言,我沒有帶她去看海。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一定不會再嫌我媽媽煩,我會帶着她去三亞,去看桂林山水,去一切她想要去的地方。
媽媽想要去很多地方,爸爸也想要去很多地方,而我……不但沒有能是實現他們的願望,還害死了媽媽!沈佳瑛,你就是個掃把星!你是個禍害!此刻,我真恨不得死的人是我自己!
警察說,是其中一名綁匪開槍殺了我媽媽,本來他們是想連我爸爸一起殺了,是厲南攔住了他們,我爸爸才逃了出來。也許,在最後一刻,厲南是真的悔過了。
對於厲南的死,我不知該不該難過,他原本就是個禍害,做出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按理說,他是應該死的。他現在真的死了,我卻也想哭。
可我不敢哭,我強忍住心中的痛,不停的安慰我爸爸。那天以後,我爸爸的精神狀況以及身體狀況都變得很差,逃出來的當天,他就被送進了醫院。
馮振陽趕過來的時候,我媽媽的屍體已經被推進了太平間,我呆呆的坐在醫院的走廊裡,馮振清遞給我一杯開水,愧疚滿滿:“對不起,什麼都沒能幫上,還……”
“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我相信,馮振清是已經盡力了,我不知道馮振陽爲什麼總是說馮振清的不是,但我自己能感覺出來,馮振清絕不是馮振陽嘴裡那種陰暗卑鄙的小人。
反倒是馮振陽,江隊說,是他告訴他們,知道了我爸媽的消息,然後說他帶了錢,和警察裡應外合,可是……問題是警察去了,他馮振陽卻沒有到。
而且那幫綁匪不知怎麼就發現了警察,要說這些事情沒個蹊蹺,我還真不相信。林若雪,這一切矛頭四叔都是指向她的。若不是她,那麼就只能說是馮振陽搞的鬼,但馮振陽並沒有理由去害我爸媽。
那麼,他爲什麼都沒到,就讓警察去埋伏,他爲什麼要告訴林若雪我和他假結婚,他爲什麼要……,我的腦海中有無數個疑問,我最想問他的還是,他爲什麼沒有告訴我一聲就擅自行動,如果我一個人拿着錢去,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還有……我要怎麼跟沈世啓交代,無助,崩潰,這些都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姐,到底是怎麼回事?爸媽呢?”沈世啓接到我的電話以後,半個小時內就趕到了醫院,滿面急色,東張西望的找我爸媽的身影。
我擡眸看着他,過了許久許久才抱着沉重而悲傷的心情開口:“爸爸在接受治療,媽媽……媽媽……媽媽走了!”
對,我說媽媽走了,可能昨天還在給沈世啓做飯的媽媽,她走了。沈世啓不可置信的看着,渾身都在顫抖:“你說什麼?”
“我說,媽媽死了!”我又重複了一遍,終究是要面對的。
“媽媽死了!這……這不可能!事情發生的時候,你爲什麼沒告訴我?”沈世啓的反應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可當他恨的時候,我還是會痛。
在知道媽媽死訊的那一刻,沈世啓幾乎是歇斯底里,雙眼充血的責怪我:如果你告訴我,事情也許就不是這樣了!沈佳瑛!你怎麼能這樣?現在媽媽死了,你高興了!你爲什麼不拿錢去!你爲什麼要報警!”
沈世啓完全失控,根本不曾注意到馮振清的存在,冷眼看着我,眼睛裡綴滿了淚水:“呵,我知道了,反正你跟媽媽不親,你當然不願意拿錢,你還真的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夠了!你以爲告訴你了,你就能解決麼?”馮振清的一聲怒吼使得周圍瞬時靜寂。
沈世啓這才注意到馮振清的存在,依然失去理智的他,連說話也特別難聽,他擡眸冷冷的看着馮振清:“你誰啊?額,我姐的新男朋友是吧?你知道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
“我是誰?我跟你一樣,要叫她姐。”馮振清面無表情,聲音冷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