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想推辭，她穿了牛仔褲和t恤，其實只是t恤溼的比較厲害，但經不住徐媛盛情，被拉上樓去，然而傅家沒有年輕姑娘住，徐媛最後給她的是一件自己給傅子遇買了還沒有穿過的白色t恤。
路念笙哭笑不得，徐媛又拿出一件自己的裙子，說：“要不你穿我的？”
路念笙視線在兩件衣服之間打了個來回，攥緊了傅子遇那件t恤，“我——我穿這個吧。”
徐媛笑的有些揶揄，路念笙臉上莫名的有點發燙。
換過衣服之後路念笙吹了吹頭髮才下樓，傅子遇見到她微微愣了一下，男士t恤在她身上過於寬大，襯的她身材更嬌小，下襬已經快到膝蓋，他笑了：“你看起來怎麼那麼小。”
她嘟了嘟嘴，“是你衣服太大。”
徐媛跟在後面，見狀也笑了，“念笙，你先跟子遇去吃飯吧？他都不好好吃飯，這樣身體怎麼能好的了？你幫我說說他……”
傅子遇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反駁一下，路念笙倒是先出了聲，“那一起吃吧，我也還沒吃。”
傅子遇就不說話了，看她一眼，轉身去餐廳。
徐媛輕輕拽了一下路念笙衣角，湊她耳邊小聲而快速道：“你們去吃吧，我還有事，就先出去了。”
路念笙一愣，“啊？”
“他不好好吃飯是真的，”徐媛又說：“你讓他多吃一點，叫廚子再做也行，今天你多陪陪他，我在這裡你們彆扭，我晚點再回來。”
路念笙目瞪口呆。
傅子遇已經快走到餐廳，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帶着一點催促意味，她蹙眉，便見徐媛對她笑了笑，轉身去收拾東西。
徐媛態度倒是越來越好，甚至出人意料的善解人意，可這也讓她有些負罪感，她很清楚徐媛之所以會妥協到這種地步，都是因爲傅子遇這一次經歷生死一線，也自然清楚徐媛對她寄予的期望，但是她終歸是要讓徐媛失望的。
餐桌上是西式簡餐，有三明治，水果沙拉還有牛奶之類的，傅子遇餐盤裡面一個三明治原封不動放着，路念笙瞥了一眼，又看向他。
原本以爲回家，回到熟悉的環境裡面會恢復，可她覺得他不但沒有好轉，甚至還憔悴了一些。
他渾然不覺她的心思，招呼她坐下，給她遞三明治，爲她溫好牛奶放她跟前。
她不動聲色打量，他的行動上倒是比之前利索很多，受傷的痕跡並不明顯，只是臉色依然蒼白。
他坐她對面，單手撐了下巴，眼底有掩不住的笑意，看着她，“過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她也笑了下，“怎麼，見大總裁要預約嗎？”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開玩笑，還愣了一下，她脣角笑意斂了一點，“我過來，是有話和你說。”
他面色困惑，聽見她又道：“你先陪我吃飯。”
他其實還是沒多大食慾，她一眼洞穿，又說：“你想絕食啊？”
他皺眉拿起三明治，眉眼間竟有些痛苦神色，她搖搖頭，“活像得了厭食症的小孩子。”
在路念笙不斷催促下，他才艱難地吃掉了一個三明治，喝了小半杯牛奶，路念笙神色依然很不滿，“一大男人，吃飯怎麼那麼秀氣？”
他語氣也帶着抱怨：“我這吃的都算不錯了，前幾天根本吃不下……”
“你想死嗎？”
她突然打斷他。
他一愣，皺眉頭看她。
“能吃飯，就是有活下去的慾望，”她表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嚴肅，嗓音也變得硬而冷，“你現在傷還沒有完全好，想要養好身體也必須好好吃飯，你到底有沒有爲自己身體想？”
他神色有些呆愣，思緒還是遲鈍的，只覺得莫名其妙，氣氛急轉直下，剛剛不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就這麼認真說教起來了呢？
她卻不放過他，注視着他的目光犀利的像刀子，要刺進他心裡面去。
“你怎麼突然就……”
他頓了頓，“我不是聽你話吃了麼？”
“唐煜有一次和我說，你之前得過厭食症，也是不好好吃飯，還喝酒喝到胃出血，是嗎？”
他沒有料到她會突然提到這個，只在心裡罵唐煜這小子多嘴，努力扯出個笑，“不是什麼大問題。”
“胃出血不叫大問題，那你告訴我什麼叫大問題？”
她的態度頗有些咄咄逼人，他脣動了幾番，沒能說出話來。
她心底是有些生氣的，唐煜說的那些話她聽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可是在得知他的身體狀況之後，昨夜唐煜說的那些話就在她腦中不斷迴響。
他自己根本就沒有重視自己身體的意識，過去沒有，至今也是一樣。
傅子遇覺察到她的怒意，也沒了脾氣，許久，聲音沉了一點，“我以後……會注意。”
那模樣表情，倒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
路念笙又氣又覺得好笑，心頭驀底軟了一下。
她擡手按了按額頭，想問傅承修說過的事情，卻又不知道要從何開口。
毋庸置疑，她是怕的，傅承修其實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結果尚未有定論，恐慌其實爲時過早，但這個消息依然像是烏雲籠罩心頭，讓她徹夜不能安睡，可也正是因爲這個消息，她才能下定決心。
她問他，“你沒話要和我說嗎？”
他怔住，蹙眉，不解地看着她。
她本指望他直接坦白，見他表情，心口一緊。
他不願意讓她和他一起面對，不然就不會刻意隱瞞，她早該想到的。
她眼眶酸澀，又張嘴，有腳步聲打斷思緒。
有傭人經過，收拾餐桌，磁盤碰撞一陣清脆的響，她腦子又亂了，一個問題千迴百折問不出口，她面色頹然，睇向他，幽幽嘆口氣，手在下巴比劃一下，“怎麼都不刮鬍子了？”
他“啊”了一聲，手摸到自己下巴的胡茬，有些懊惱地皺眉，“忘了。”
要是知道她來，肯定不能是這副邋里邋遢的頹廢樣子。
他起身，“那我上去一下。”
她哭笑不得，也站起身來，“我幫你吧。”
他腳步微頓，看她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
剃鬚水在下巴臉頰打起泡沫，她拿着剃鬚刀，目光專注地幫他刮鬍子，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他脣角眉梢有笑意，忍也忍不了，她有點無奈，“別笑了……”
他“嗯”了一聲，可還是忍不了幾秒，又笑起來，“你其實不會吧……”
“別笑！”她有點惱，“小心弄破了。”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面頰，他眸色微微一沉，還真就不笑了，只是靜靜看着她。
整個過程磕磕絆絆，她滿頭大汗像是做什麼大工程，好容易刮完了，拍拍他肩頭，讓他洗掉。
傅子遇這會兒配合得很，轉身洗乾淨了，看一眼鏡子，回頭靠住了洗手檯，指着自己下巴問她，“這你第一次給人刮鬍子吧？”
“廢話，”她擡手，指尖觸碰到他下巴，露出滿意神色，“我覺得挺成功的，這樣不是好看多了？”
他眯着眼笑：“好看？”
“……”她默了幾秒，這個問題就是個套，但她還是答了：“好看。”
他笑意淡下來，聽見她又出聲。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特別好看。”
他瞪大眼。
“我那時候還沒小混混的本事，打架不在行，我被人欺負，對方好幾個人，你幫了我，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我記得特別清楚……”她手指攀上他面頰，輕輕摩挲。
“那時候我覺得你很帥。”她笑起來，眼底一片晶瑩，“一直想再見你，後來在網頁上看到過你一回，才知道原來你是名門傅家的少爺，那時候我覺得完了，身份差距太大，我沒什麼希望，但是後來我爸媽找上門來，我才找到機會。”
他脣線緊抿，一言不發聽着。
“知道可以和你結婚，那時候，我特別高興，真的……”她眼圈逐漸紅了，喉嚨也有些哽。
他擡手，攥住她的手，貼緊自己的脣。
“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歡我還是想嫁給你，後來哪怕你討厭我，我還是不想離婚，有了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要可我還是想要生下來，我想給你生孩子，傅子遇……”
他心臟驟然一陣被碾壓的鈍痛，手觸碰到她眼角一點溼意，“別說了……”
“不，我要說，”她深深吸口氣，“我那時候什麼也不怕，我甚至不夠了解你，我想也沒想過未來，我也不怕受傷，可我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話音湮沒在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裡，他抱住了她，眼底充滿疼惜，“對不起，念笙，我對不起你，都是因爲我……”
一腔爲愛情奮不顧身的愛情，在和他的婚姻裡換來一身傷痕累累，對不起三個字不足以彌補，可他已經找不到話來說。
她擡手，抓緊了他的衣服，嗓音沉而緩，“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不想變成這樣，我想像那時候一樣，無所畏懼，我不想想什麼未來什麼以後，不想去想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想去想會發生什麼事情，傅子遇，我……”
她停了一下，眼淚溢出眼眶，“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