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處,馬軼緩緩的垂下槍口。
這是馬軼最後一次出現在正面的戰場上。
他沒有發現,自己打死的那個人,是鰲山衛的指揮使。他只知道,對方探出頭來的時候,嚴陣以待的他,輕輕的扣動了扳機。或許,這是他在戰場上打死的最後一個目標。因爲,這次戰鬥結束以後,馬軼將要承擔新的差事。
張準要組建一個類似於安全局之類的機構,名字都已經想好了,叫做“貓眼司”。貓在夜裡也是不睡覺的,總是睜着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貓眼司,就是這樣的一個部門。他的任務,就是盯着四周所有可能產生危險的地方。貓眼司和情報司的工作,有重疊的地方,卻也有各自的側重點。貓眼司的管事,就是馬軼。
“趙寅英死了。”
張準舉着千里鏡,冷峻的說道。
馬軼沒發現自己打死的是趙寅英,張準卻是看出來了。
趙寅英被打死以後,城頭上,再也沒有敵人。
整個戰場,一片的寂靜。
“入城!”
張準揮揮手。
依然是楊偉國騎着戰馬,從城北門進去,將城門打開。
儘管有十門的佛郎機火炮,不斷的轟擊城門,但是,從實際的效果來看,還不如一個炸藥包給力。直到現在,鰲山衛城的西門,依然是完好無缺的。張準有些猶豫,自己以後,是不是在攻城的時候,應該重點發展爆破手段,大炮什麼的,倒是可以放一放。
“吱吱嘎嘎!”
鰲山衛城的西門,被緩緩的打開。
護衛隊的戰士,率先入城,佔領各個要點和制高點。鍾無影等人,最先登上迎恩門的城樓,在城樓的最高點上,率先掛起了一面鮮豔的軍旗。軍旗的升起,代表護衛隊正式佔領鰲山衛城。
十門大炮,也被陸陸續續的推入城門內,準備用來守城。至於二十門假的大炮,則被分解開,一人一個直接擡起來,拿到了城樓上。這些嚇唬人的道具,在守城的時候,還是有用的。
張準騎在馬背上,緩緩的入城。
鰲山衛的街道,要比靈山衛陳舊很多,青石板路,很多地方都是凹凸不平的,還有大大小小的坑。兩遍的排水溝,都散發着惡臭。整個衛城,根本不像是衛城,倒像是土匪窩。兩邊沒有任何像樣的房子,就連商鋪都是破破爛爛的。張準推測,鰲山衛城,極有可能是自己見過的最爛的衛城。
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裡,趙寅英根本就沒有好好的在衛城呆過。衛指揮使大人都不在衛城住,別的軍官,又怎麼會花費大力氣來建設衛城?自然是有多爛就有多爛了。對於大明朝的軍隊來說,這絕對是悲劇中的悲劇。連自己的軍營都不愛護,還指望去消滅敵人?
忽然間,張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林仁杰!
在前面的街道上,有一個老人,站在街道的中間,冷冷的等待着張準的到來。正是屢屢在鰲山衛和浮山城往返的林仁杰。當鰲山衛的所有軍官,都忙着逃跑的時候,林仁杰居然沒有跑。他要在這裡,等待張準的到來。
“林千戶。”
張準不動聲色的說道。
他知道,林仁杰爲什麼站在這裡。
對於大明朝來說,林仁杰無疑是最忠心耿耿的那一種人。儘管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變故,朝廷已經到了最艱難的時刻,但是,林仁杰從來沒有懷疑過,要變天了,要改朝換代了。老人家認爲,崇禎皇帝是前所未有的明君,在明君的帶領下,天下,依然會慢慢的好起來的。
就是憑着這份對朝廷的忠心,他苦口婆心的勸說張準安分守己,不要繼續折騰。如果他是鰲山衛的指揮使,鰲山衛,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只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千戶,一個根本沒有什麼權力的副千戶。
在偌大的鰲山衛,有一個衛指揮使、兩個指揮同知、四個指揮僉事、五個千戶,他一個小小的副千戶,除了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之外,根本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當然,林仁杰完全有權力,也有能力,向張準表達自己的憤怒。
是的,林仁杰的確非常的憤怒。他剛剛纔給張準送去了指揮僉事的頭銜,以爲張準從此以後,應該消停下來了。可是半個月不到,張準就回過頭來,將鰲山衛城拿下來了。他能不憤怒嗎?林仁杰不怕張準大開殺戒,他一個老頭子,沒有什麼留戀的。他冷冷的問道:“張準,你這個逆賊!你到底想做什麼?”
張準神色平靜的說道:“林千戶,我真想不到,你會留下來的。”
林仁杰豁出去了,伸手指着張準,怒氣衝衝的說道:“我要留下來,看着你!我要看你到底要做什麼?你是真的要造反嗎?”
張準輕輕的搖搖頭,慢慢的說道:“林千戶,你記不記得,當初我跟你提出的條件?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提那樣的條件?”
林仁杰的眼神,立刻收縮。
該死的!
張準居然還提起這個!
林仁杰當然記得,張準當時提出的條件,是擔任鰲山衛指揮使。結果,這邊沒有答應,只給了他指揮僉事的頭銜。難道,張準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直接對鰲山衛動手?那也太離譜了吧!總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啊!否則,你說自己要當皇帝,那皇上豈不是也要讓位給你?沒這樣的道理!
因此,林仁杰憤怒的說道:“以你的身份,怎麼可以覬覦衛指揮使的職位?你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的軍戶,什麼職位都沒有!給你指揮僉事的職位,已經是朝廷開恩,厚待於你了,你還不滿足?”
張準冷冷一笑,不屑的說道:“林仁杰,我問你,當初,朝廷設立鰲山衛的目的,是爲了什麼?”
林仁杰不假思索的說道:“抵禦倭寇,保一方平安!”
張準用力的點點頭,沉聲說道:“沒錯,抵禦倭寇,保一方平安!那麼,你們做到了嗎?田橫島的韃子,你們消滅了嗎?田橫島的韃子,屢屢上岸燒殺搶掠,你們阻止了嗎?”
林仁杰頓時語塞。
張準繼續冷冷的說道:“既然做不到!那就應該讓別人取而代之!就算是朝廷,就算是皇上,都不需要這樣的廢物!既然你們做不到,就讓我來做!”
林仁杰又急又怒,憤憤的說道:“你!你這是謬論!大逆不道的謬論!”
張準冷冷的說道:“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事實上,你們鰲山衛,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裡,根本沒有履行過自己的職責!你們無法消滅韃子,所以,纔要我出馬!既然要我出馬,那我何必客氣?我可以取代衛指揮使的職務!”
林仁杰越發的激怒,憤憤的說道:“你!你狡辯!”
張準緩緩的說道:“我已經給他們打過招呼,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幫他們做到。但是,他們不應該佔據的高位,也應該給我讓出來!想要我做事,又不給好處,怎麼可能?他們既然不給,我只好自己來取了!”
林仁杰憤怒的叫道:“你這是造反!張準!你是要抄家滅族,滿門抄斬的!我告訴你,你總有一天,會被滿門抄斬的!”
張準不以爲然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林千戶,我記得,我還向你承諾,我會消滅田橫島的韃子,你還記得嗎?”
林仁杰怒聲說道:“你這樣的逆賊,沒有一個字是真的!我不會相信你!這不過是你的手段!你造反的手段!”
張準滿臉的輕蔑,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現在已經是鰲山衛指揮使,我會盡快的實現自己的諾言,消滅田橫島上的韃子!”
林仁杰氣呼呼的說道:“我是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
張準若無其事的說道:“你信又如何?你不信又如何?你能干涉這一切?”
林仁杰忽然衝上來,要毆打張準。但是,楊偉國等人,早就上來,將他牢牢的綁住。林仁杰當然不是年輕人的對手,被控制的結結實實的,一動都不能動。好在,大家都知道,林仁杰此人,本質是不壞的,只是有點愚忠,將他控制住以後,倒也沒有怎麼動手。否則,林仁杰鐵定是要吃大虧了。
張準揮揮手,平靜的說道:“將他送出城外去,放他走!”
林仁杰氣呼呼的說道:“張玉麟,你這個反賊!我不領你的情!”
張準依然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不要你領我的情!我想殺你,隨時都可以殺你!我不想殺你,你自己找死,與我無關!但是,我建議你,還是好好的活着,看我如何收拾田橫島的韃子!”
林仁杰又氣又怒,還要說什麼,卻被張準揮揮手。楊偉國等人不由分說,將他直接推出鰲山衛城。到了城外,林仁杰身上的繩索,才被解開。林仁杰又氣又怒,卻又發作不得,只好悻悻的離開。張準要是殺他,他沒有什麼好說的,但是,張準不殺他,他也不會自己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