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
張準情不自禁的一愣。
居然有人喊自己萬歲?喊虎賁軍萬歲?
隨即明白。沒有經歷過這段苦難的人,又怎麼會想象得到,他們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們投降了韃子,是漢奸,是難以饒恕的賣國賊。韃子又懷疑他們是否真的投降,殘酷的折磨他們。他們被架在夾縫裡面,無奈,無助,悔恨,只有慢慢的走向死亡。想象一下他們,曾經遭受韃子暗無天日的對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是虎賁軍給了他們新生。
只是,萬歲這兩個字,可不是輕易能喊的。在這個國度裡,只有一個人可以被稱作萬歲。要是讓朝廷的那羣人知道,不知道又要做出什麼樣的文章來。不過,別人喊都喊了,他也沒有制止的必要。要是制止了,反而顯得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一切順其自然吧。
“羅凱!”
“安排大家上船!”
“儘快駕船離開蜈蚣灣!”
張準簡單的說了幾句,就迅速下達命令。
如果繼續拖延着不走,恐怕就有麻煩了。因爲,在蓋州城的方向,已經傳來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可以預見,肯定是鋪天蓋地的韃子騎兵,正氣勢洶洶的席捲過來。韃子是斷斷不會坐視虎賁軍將登州水師的官兵,還有登州水師的戰船,都全部帶走的。
“好!”
羅凱不敢怠慢,急忙吼叫起來。
那些倖存的死裡逃生的登州水師官兵,知道眼下乃是生死關頭,當然要拿出吃奶的力氣來,拼命的幹活。就算是受傷的,也要拼命的掙扎着上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幸好,看守碼頭的二韃子比較懶,船帆什麼的,都雜亂無章的擺放在船上,直接掛上就是了。
由於人手不夠,只有將五艘大船暫時先帶走。其餘的小船,暫時放在這裡。必要的時候,直接將其擊沉。反正,肯定是不能留給韃子的。連一艘舢板都不能留給韃子!
“噠噠噠!”
馬蹄聲越來越響亮。
張準舉着千里鏡,仔細的觀察着蓋州衛的方向。
很快,大隊大隊的韃子騎兵,就出現在千里鏡的光圈裡面。
“來的可不少啊!”
黃世軍同樣舉得千里鏡,渾身亢奮的說道。
韃子的騎兵到來的越多,虎賁軍越是歡迎。韃子騎兵來的越多,意味着他們可能遭受的損失就越大。有本事,韃子的騎兵就飛過大海,來找虎賁軍海軍的麻煩吧。
帶兵殺到蜈蚣灣港口的,正是駐守蓋州衛的鑲藍旗甲喇章京卓納。在滿洲八旗裡面,甲喇章京已經是很高的職位,統管着五個牛錄的韃子,總數超過一千五百人。加上各自的家眷,還有奴僕、女人、奴隸等,差不多有五千人了。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因此,這樣的一個職位,還是很受重視的。每個甲喇章京的任命,都必須經過皇太極的批准。
在蓋州衛駐紮一個甲喇(五個牛錄)的韃子,絕對算得上是重兵了。須知道,他們可不是韃子的機動騎兵,而是駐防兵力。這在韃子的編制裡面,是非常少見的。一個甲喇的韃子,如果是在山海關前線的話,甚至可以單獨發起一場小小的戰役了。何況,蓋州衛還駐防有相當數量的朝鮮僕從軍。
卓納是正藍旗旗主嶽託的親戚,在正藍旗的地位還是不錯的,以前是牛錄章京。後來,他被調到了鑲藍旗,晉升了一級,成爲了鑲藍旗的甲喇章京,從此進入皇太極的核心圈子。由於正藍旗旗主嶽託,還有鑲藍旗旗主阿巴泰,都準備參與皇太極的南略大軍,因此,目前的正藍旗和鑲藍旗,都是代善在管。
代善反覆的叮囑卓納,一定要注意虎賁軍海軍的動靜,不要讓蓋州衛被虎賁軍海軍遭受襲擊。因此,卓納一直不敢怠慢。他麾下的五個牛錄,都是他反覆操練的,以求獲得更強的戰鬥力。這不,連雲島剛剛遭受攻擊,卓納立刻就率軍趕到了。
“快走!”
張準大聲叫道。
登州水師的官兵們,其實還沒有將船帆完全掛起來,還不能完全吸收風力。不過,這時候是北風,而且相當強勁的北風,即使是隻升到一半的船帆,也基本夠用了。在北風的推動下,五艘福船都踉踉蹌蹌的離開了港口。儘管航行的軌跡有些不穩定,他們還是成功的離開了韃子的控制。只要進入大海,他們就海闊天空了。
“嗵嗵嗵!”
“嗵嗵嗵!”
“嗵嗵嗵!”
炮聲不斷的響起來。
這是虎賁軍海軍的戰船開炮了。
葡萄彈打不到來襲的韃子,實心彈卻是可以的。飛龍炮的射程,有差不都五里左右,足夠將實心彈達到距離碼頭比較遠的岸上。即使不能直接打中韃子騎兵,也能震懾一下對方。韃子騎兵氣勢洶洶的撲上來,虎賁軍海軍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不是?
卓納對虎賁軍的實心彈,完全不放在眼裡。實心彈的殺傷力有限,他完全不必要擔心。他要求自己的麾下,繼續向港口突擊。如果讓虎賁軍海軍將登州水師的人都解救出去,還將五艘大船都帶走,他的臉面,真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擱了。
“噗!”
驀然間,一個實心彈落下,打在韃子騎兵的隊伍中間。
一個韃子騎兵頓時被打得粉碎,連人帶馬一起翻滾在地上。腦漿和鮮血,飛濺到好幾丈遠,灑落一片紅紅白白的血雨。實心彈去勢不減,繼續向後面飛馳。隨即,又有三個韃子騎兵被打下馬來。所有倒地的韃子,都是一片的血肉模糊。這時候,那顆帶血的實心彈,才心有不甘的落在地上。
後面的韃子騎兵,急忙試圖繞過自己倒下的同伴,繼續前進。但是,由於倒下的同伴太多,完全阻擋了道路,他們的馬蹄,不得不從自己的同伴身上踩過。後面的韃子騎兵同樣收不住馬蹄,直接從同伴的身上踏過。當大隊騎兵踐踏過以後,原地只有一片的血紅,什麼都看不到了。
那些倒地的戰馬反而沒有受到踐踏,它們還在血泊裡,繼續的發出悲哀的嘶鳴,直到自己斷氣爲止。有一匹倒地的戰馬,可能是從血漿裡面聞到了主人的氣息,於是低頭不斷的嗅着那些血漿,還伸出舌頭去舔,彷彿是在喝血漿一樣。
旁邊路過的一名韃子的白甲兵大怒,覺得這匹戰馬很沒有良心,居然想要喝主人的血,於是在疾馳路過它身邊的時候,舉手一刀,將馬頭砍下來。於是,這匹戰馬的脖子裡,就噴出大量的血漿,和主人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從此不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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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多的實心彈落下,大部分都打空了,只有少部分準確的落在韃子騎兵的隊伍裡面。陸陸續續的,有韃子騎兵被實心彈打中,直接翻滾在地上,造成一定程度的騷亂。有韃子騎兵的戰馬,被倒地的戰馬絆倒,於是相互間撞成一團,造成更大的混亂。
當然,這樣的傷亡比率,無法阻擋韃子騎兵的前進。韃子都是控馬的好手,即使是近在咫尺,都能順利的避開障礙,繼續前進。出現混亂的地方,也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這一點,即使是舉着千里鏡觀察戰況的張準,也不得不佩服。大隊的韃子騎兵,依然高速的前進。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好像是雷鳴一般的馬蹄聲,迅速的震動了蜈蚣灣港口。
片刻之後,韃子騎兵的先頭部隊,好像一陣風的,直接捲入了碼頭。衝的最快的,乃是兩個韃子的白甲兵,還有幾個韃子的紅甲兵。顯然,由於地位上的差別,白甲兵和紅甲兵的戰馬,也是最好的,奔跑起來速度最快。
可惜,登州水師的官兵,都已經乘着船隻離開了。留給這些韃子的,只有一片狼籍的碼頭,遍地的血泊,還有躺在地上的二韃子的屍體,還有在水裡飄蕩的二韃子屍體。當然,還有二韃子的傷員。他們看到韃子騎兵到來,急忙拼命的呼救。
韃子騎兵顯然很怒火,覺得這些二韃子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居然讓虎賁軍襲擊了港口,還帶走了登州水師的人員和戰船。對於這樣的人,他們的懲罰方式很簡單。他們直接催動戰馬,從那些沒斷氣的二韃子身上踩過去,活生生的將他們踩死。有二韃子覺察到不妙,急忙躲藏起來,結果也被韃子一箭射死。
“嗖嗖嗖!”
“嗖嗖嗖!”
“嗖嗖嗖!”
馬背上的韃子騎兵,不斷的放箭,試圖攔阻登州水師戰船的離開。只可惜,他們的箭鏃,射程有限。箭鏃飛到一半左右的距離,就搖搖晃晃的掉下來了。藉助北風的幫助,登州水師的五艘大船,都成功的離開了岸邊,和岸邊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五十丈。韃子的弩箭,顯然射不到這麼遠的距離。
那些韃子騎兵依然不死心,依然持續不斷的放箭。還有人催動戰馬,試圖尋找儘可能突出的陸地,拉近雙方的距離。表現得最積極的乃是那些白甲兵和紅甲兵,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潛水也要追上來,將登州水師的人員和戰船搶回來。
“嗵嗵嗵!”
“砰砰砰!”
“啾啾啾!”
看到岸邊聚集了大量的韃子騎兵,虎賁軍的所有火器,無論是大炮,還是虎賁銃,甚至是鷹眼銃,都全部開火了。
大炮發射的,當然是葡萄彈了。大量的韃子聚集在岸邊,剛好是葡萄彈密集殺傷的好機會。已經吃過一次虧的韃子,顯然還沒有吸取教訓,繼續闖入葡萄彈的射程。這麼好的機會,虎賁軍海軍怎麼會放過?
這次跟隨張準出擊的蒼山船,船長都是海軍最活躍的一羣人,包括毛會暉、張學海、張聲高等人。其中,又以毛會暉的行動最爲積極。他迅速的操縱蒼山船,儘可能的靠近岸邊,然後不斷的開炮。其他幾個船長,當然不能示弱,同樣是緊貼岸邊,進行炮擊。
“嘩啦啦!”
“嘩啦啦!”
“嘩啦啦!”
隨着持續不斷的炮聲,大量的彈珠,從天空落下,就好像是落下一陣密集的冰雹,將岸邊的韃子,都籠罩在其中。
葡萄彈的最大特點,就是大面積殺傷,無差別殺傷。只要是處在彈珠的分佈範圍之內,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無論是生人還是死人,無論是人還是物體,統統都要遭受它的攻擊。只要你是處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就很難有躲避的機會。
果然,大量的彈珠落下,無數的慘叫聲發出來。一個個的韃子,紛紛慘叫着,從馬背上掉下來,在地上痛苦的打滾。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那些韃子的白甲兵和紅甲兵,因爲虎賁軍海軍的炮擊,就是以他們爲基準的。一炮過去,他們基本上都處在彈珠的濺射範圍之內。
最先衝入港口的那個白甲兵,被彈珠打中,一頭從馬背上倒下來。彈珠打中他的臉,滿臉都是血,眼睛裡面也是血,什麼都看不到了。倒下來以後,他還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結果,又是一陣的彈珠落下,繼續打在他的身上。他纔不得不繼續倒下去。然而,一會兒以後,他又試圖爬起來。結果,又有更多的彈珠落下。這一次,他被徹底的打趴下,再也沒有動作了。
最可憐的是被打中的戰馬,同樣是躺在地上,發出悲痛的嘶鳴。戰馬的生命力,顯然要比人強很多,即使被多枚的彈珠打中,依然可以繼續苟延殘喘。它們在血泊裡拼命的掙扎,試圖逃離彈珠的濺射,可是,沒有了主人的操縱,它們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逃避。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被更多的彈珠打中,徹底了結。
在虎賁軍持續不斷的火力面前,碼頭附近的韃子,成片成片的倒下。而蜈蚣灣碼頭,也被掃成了一片平地,所有的樹木,所有的雜物,都被密集的彈珠,全部清洗過一次。數輪的炮擊過後,整個碼頭看起來,就好像是被最恐怖的冰雹橫掃過一樣。就連二韃子原來居住的營房,都被全部砸塌了,狼狽不堪,一片的狼籍。
“太厲害了……”
陳耀陽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語。
要不是親眼看到,他絕對不會相信,在明軍眼裡最是兇殘的韃子騎兵,在虎賁軍的面前,就好像是麪條一樣的脆弱。虎賁軍的大炮火銃不斷的發射,韃子不斷的倒下。在虎賁軍的打擊下,韃子騎兵根本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即使是最精銳的白甲兵也不例外。
以前,明軍好幾個人一擁而上,都未必能夠殺死一個的韃子,自身反而要承受巨大的傷亡。尤其是面對韃子最精銳的白甲兵,明軍即使是用人命去填,也未必能夠換取對方的性命。一個牛錄的韃子,就跟對抗上千乃是數千的明軍。一個甲喇的韃子,就敢對抗數千乃至是上萬的明軍。
現在,虎賁軍一打就是一片。無論是韃子的白甲兵,還是紅甲兵,又或者是一般的韃子,在不斷落下的彈珠面前,都只有掙扎逃命的份。逃得快的,還能撿的一條性命,要是跑得慢一點,可能就要葬送在這裡了。
明軍和虎賁軍之間的距離……陳耀陽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詞語來形容。如果說韃子是一個兇殘的壯漢,那麼明軍就是一個步伐蹣跚行動不便的老人,而虎賁軍則是出生的牛犢,渾身充滿了幹勁。
天津水師的官兵,同樣有這樣的感覺。
太兇殘了!
真是太兇殘了!
虎賁軍的火器,真是太猛烈了。
他們視線裡的韃子,在虎賁軍的大炮和火銃面前,根本上沒有幸存的機會。這樣的場景,就算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在他們原來的記憶裡,遇到韃子的時候,他們只有痛苦和無奈。現在,痛苦和無奈的,是韃子。
“撤!”
“撤回來!”
“全部撤回來!”
卓納也感覺到了不妙,急忙吼叫起來。
虎賁軍的火器太厲害,大金軍要是不迅速撤退的話,就要全部葬送在岸邊了。在虎賁軍海軍的葡萄彈面前,韃子騎兵的盔甲,實在是不夠結實啊!即使是白甲兵的盔甲,依然無法阻擋彈珠的攻擊。
他有點懷疑,虎賁軍是故意引誘他們到達岸邊,然後用猛烈地炮火進行殺傷的。上次,虎賁軍海軍,就是使用這樣的策略。結果,迫使大金軍不得不撤退了沿岸的大部分軍隊,只有蓋州衛是例外。沒想到,幾個月不到,虎賁軍海軍又殺到蓋州衛來了。
殘存的韃子騎兵急忙後撤,一直撤退飛龍炮的實心彈射擊範圍之外,纔開始重新整隊。虎賁軍海軍的大炮,也漸漸的停止。撤離到外面的登州水師戰船,和虎賁軍的戰船,匯合以後,根據黃世軍的旗語,緩慢的整隊。由於戰鬥的需要,登州水師的戰船,暫時還不能離開戰場。
卓納撤退到後面,下令統計損失,發現自己至少損失了上百人。還有相當數量的傷員躺在碼頭的血泊裡呻吟。鑑於虎賁軍大炮的存在,誰也不敢上去救他們。因此,這部分人,很快又要被計算在死亡數字裡面了。
幸好有過之前的教訓,韃子騎兵不敢全部擁擠到岸邊,不然,虎賁軍的炮彈,肯定會將他們覆蓋的。到時候,韃子的傷亡更大。卓納在氣惱的同時,又暗暗的慶幸。
“這些該死的漢狗!”
“太狡猾了!”
卓納悻悻的罵道,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虎賁軍海軍既然封鎖了海面,連雲島上的韃子,只有自生自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