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不是在表白,蕭子蕭鬆了口氣。她爲自己剛纔的想法感到臉紅,不敢擡頭看顧易辰,用力的點頭,道:“嗯,我知道,我們要的都是未來。”
顧易辰輕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排排潔白的牙齒。溫暖的手掌輕輕的拂過蕭子蕭的頭頂,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閃過淡淡的憂傷。
餘下的時間中,車廂裡靜極了,幾乎沒有一點兒聲音。顧易辰閉上眼睛假寐,而蕭子蕭則是鼻觀眼,眼觀心。
她爲剛纔自己誤會顧易辰是表白的想法懊惱得不行,當初的顧易辰,不過就是在賭一口氣罷了。現在已經見慣了各國美女的他,怎麼還可能喜歡她呢?
簡直就是在自作多情!還好剛纔沒有沒有說出什麼丟人的話。不然的話以後估計就無顏見顧易辰了。
回到公寓中,衝了個澡之後蕭子蕭倒頭就睡。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的神經的緊張度已經達到了一個星期的極限,鬆懈下來,除了想睡覺之外腦子裡再也沒有別的想法。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電話不依不饒的響了起來。她閉着眼睛摸索着按了接聽鍵。
“下來,我在樓下。”凌墨低沉暗啞的聲音透過了手機傳到了蕭子蕭的耳朵中。
這大半夜的,給人打電話不是找抽麼?素來有起牀氣的蕭某人啪的一下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倒頭就睡。
不到三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依舊是凌墨的。蕭子蕭不由得火冒三丈,這男人是腦子被豬給拱了嗎?現在是凌晨三點鐘,而不是下午三點鐘!
她狠狠的摁下了接聽鍵,氣沖沖的罵道:“你腦子有病啊!你以爲我是你養的狗嗎?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老孃還不伺候了,你他媽的愛咋玩就咋玩!”
說罷,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重新鑽入了被窩中。而這一次,電話沒有再響起來。蕭子蕭睡得很沉,一覺到天亮。
調好的鬧鐘意外的沒有醒,而天色陰沉沉的,房間裡的光線很暗,以至於八點多了蕭子蕭還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匆匆的進了盥洗室洗漱,纔剛到客廳就聽到手機在臥室中叫囂了起來。很柔和的輕音樂在寂靜的空間中無比的刺耳,蕭子蕭又趕緊回去,將電話接了起來。
“您好蕭小姐,我們是義和醫院。”電話中傳來了平穩的男聲。
一聽見醫院兩個字,蕭子蕭的神經便緊繃了起來,想起李醫生說的上次父親有好轉的話,她立即便問道:“醫生,是我爸爸醒了嗎?”
電話那端的人也許沒有想到她會那麼的激動,微微的頓了頓,這纔開口道:“對不起蕭小姐,今早上我們醫院查房,發覺您父親的氧氣罩被扒開估計有一兩分鐘。這是我們醫院的失職,還好沒有造成什麼意外……”
蕭子蕭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餘下那個醫生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完全聽不清了。以最快的速度穿了衣服,飛似的往樓下跑去。
大雪天的不好打車,一見到出租車也不管有沒有人,她就衝上去,“司機,麻煩去義和醫院。”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一張小臉驚慌失措。聽到去醫院這個詞,那個司機爲難的看向後座的那一對小情侶。
那對小情侶倒是挺開明的,男的看了女孩子一眼,趕緊的道:“司機,先去醫院吧,我去我丈母孃家,不是很急。”
蕭子蕭這才發覺這不是空車,後座有人,回過頭低聲的道謝。
即便是司機開得很快,這大雪天的又加上這是高峰期,仍是一個小時後纔到達醫院。她連連的對司機道謝,在凜冽的寒風中衝入了醫院中。
推開病房的門,李醫生早早的等在了裡面。手上拿着病歷卡,和旁邊的助手低聲的說着什麼。
見到蕭子蕭,他歉疚的道:“蕭小姐,這都是我們的疏忽,請您見諒。”
蕭子蕭看着病牀上插着各種透明管子的父親,沒有說話。她很清楚,這樣的意外代表着什麼。如果不是發覺得早,她現在和父親已經是天人兩隔了。
見蕭子蕭不說話,李醫生更加的愧疚,“真的很抱歉蕭小姐,這種事情醫院中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小兒科錯誤,護士也不會犯,我們查找了監控,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蕭子蕭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如果有人蓄意而爲之,又怎麼會留下線索?
她深吸了一口氣,沙啞着聲音道:“李醫生麻煩你了,既然沒出什麼事情的話就別追究了。以後麻煩你們多多擔待一些……”
蕭子蕭麻木而機械的說着,眼睛落在病牀上動一不動的蕭盛和的身上,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完全是不受控制的流淚,最後是失聲痛哭。李醫生和助理在她一句句的沒事中退了出去,病房中只餘下她沙啞而又悲痛的哭聲在迴響。
從醫院中出來,她已經恢復了平靜,要不是一雙眼睛通紅,完全看不出她剛纔還沉浸在悲傷的痛哭之中。
天地間一片混沌,灰沉沉的一片。車輛在泥濘中沉默的呼嘯而過,鋼筋水泥混合的大廈仿似某種標誌一般,沉寂的矗立着。
凜冽的寒風吹起了長長的髮絲,在空中飄蕩。半邊臉埋在暗紅的格子圍巾中,看不清表情。
出租車遲遲的不來,她站在灰色的蒼穹中,無論是高樓大廈,還是喧囂的人羣,還是霧氣濛濛的雲層,都好像漸漸的離她遠去。
蕭子蕭直接去了凱歌,在酒店門口遇見林崇明,她沒有譏諷,沒有憤怒,沒有懊惱,平靜的與他擦肩而過。
撘了電梯上樓,新來的酒店員工不認識她,發揮着八卦的潛質,挖掘中凌墨的花邊新聞。
如果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會豎起耳朵來聽。但是現在,她竟然沒有一點兒感覺,冷靜的站着,那些關於凌墨的隻言片語,好似穿越過電梯門,飄到了遙遠的時空中。
她直直的推門而入,凌墨看見她,沒有任何的驚訝。手中的筆也未停頓一下,隨即又埋頭處理着手中的文件。
“凌墨,你到底想要什麼?”她緊緊的咬住了下脣,沙啞着聲音問道。
凌墨遲遲的沒有說話,本以爲已經乾枯的眼淚在這個時候噼裡啪啦的開始往下掉。蕭子蕭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在凌墨的面前哭,真的。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良久之後,凌墨站了起來,點燃了一根菸,走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他的身子陷入黑色的包裹中,無端端的多出了幾分的悲傷。
“蕭子蕭,你覺得你很委屈是嗎?”深黑的眼眸看向大大的落地窗外灰沉沉的天空,明明是問的語氣,卻是感覺像是在敘述一般。
蕭子蕭緊緊的握緊了手心,沒有說話。凌墨的眼神一直飄忽着,過了良久,才又開口,“你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提起已經過世的母親,他的聲音多了幾分的沙啞。一張俊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
這是蕭子蕭第一次從他的口中聽到他提起他的媽媽,她緊緊的閉上嘴巴,等待着下文。內心像是在翻涌澎湃,又像是平靜得沒有一絲的波瀾。
凌墨卻沒有立即說下去,將手中的菸頭丟入了菸灰缸中,又重新點燃了一支菸,這才緩緩的說道:“她是服用安眠藥,割腕死去的。大概是她覺得她無顏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纔會選用了這樣慘烈的方式。”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下着淋淋細雨的早晨,她一直沒有起牀,林姨讓我去叫她吃早餐。推開門,觸入眼簾的便是一地的暗紅。那些血液還是溫熱的,正緩緩的流向門的方向。”
“當時我嚇呆了,忘記了驚叫,擡起頭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牀頭拿正妖冶綻放的薔薇花。再往下是她蒼白的面容,像是白紙一般。搭在牀弦纖細的手上一條血口萬分的猙獰,血液還未凝固,血珠一直不停的往外冒。”
“彙集成的血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像是屋檐下的滴水聲一般,安靜而又刺耳。我一直呆呆的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也沒有後退。直到久久的等不到我們的林姨上樓,安靜的樓上才響起悲悸的痛哭聲。”
“接踵而來的是救護車刺耳的鳴叫聲,幾個醫生匆匆的上樓,有膽小的護士看見一地的鮮血失聲尖叫。我木木的立在一旁,眼裡沒有一滴淚水,像是石化了一般。小心翼翼避過暗紅液體的醫生出來的時候直搖頭,並說,病人首先服用了一定劑量的安眠藥,即便是血流了滿地,她依舊去得平靜,沒有絲毫的痛苦。”
“我媽媽怕痛,她很少進廚房,手指就算是有一個小小的口子,也會整夜的睡不着覺,那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我給她吹吹。說是我只要吹一下下她就能減輕很多疼痛。”
說道這裡,他微微的頓了頓,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可是,你知道嗎?現在只要我想起那一雙纖細而柔軟的手,我就會從夢中驚醒過來。那道猙獰的口子,像是一道烙記一般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中,永遠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