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雨卻沒有停止的跡象,依舊嘩啦啦的下着。路上沒有一輛車,車燈往前打到不過兩米遠的地方。真真正正的是寸步難行。
山中的信號不好,手機上的信號時有時無。又往前堅持走了一段,司機將車停了下來,憂心忡忡的道:“幾位,不能再走了。這雨實在是太大了,我這手都在顫抖,不敢再開了。”
本來能見度就低,加上山路是彎彎曲曲的,稍微不注意,就會出事。即便是經驗老成的司機,這個時候也是膽戰心驚。
車子停了下來,幾人都沒有說話,車內的氣氛凝重,最後還是蕭子蕭開了口,“既然走不了就歇歇吧,都這個時候了,想必大家也都餓了,先吃點兒東西再慢慢的想辦法。”
大家都以爲今晚能趕得到度假村,所以準備食物這些幾個大男人都沒有想到。蕭子蕭也沒想到食物真的會派上用場,當時的時候她僅僅只想用來備用而已,沒想到卻真的派上了用場。
這麼大半夜的,雨勢又那麼大,山中沒有人家,不可能就在這兒一直等到雨停,而且,這雨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也並沒有減小,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吃過東西,馬經理提議一人開一段,這樣能減少些壓力。現在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大家都點頭同意。
估計是藥效過了,肚子又開始絞痛了起來。情況本來就已經夠糟了,不能再出任何的狀況了。蕭子蕭擰開礦泉水,又吃了兩顆止疼藥。
山路上沒有燈光,全靠車燈照着慢慢的前行。鋪天蓋地的雨聲打車頂車窗上,窗外是被隔絕了的風雨的呼嘯聲以及流水劇烈的衝擊聲。
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沒有雷鳴也沒有閃電。開了一個多小時,不過才跑了五公里左右。正換到蕭子蕭開的時候,剛發動車輛,就聽到了轟隆隆的咆哮聲,從遠處一直延伸到近前。
她的臉色驀的一變,轉過頭問一側的司機,“這是什麼聲音?”
“估計是悶雷的聲音吧。”身後的馬經理開口回答。
那司機正在打盹,聽到兩人的對話,將車窗往下搖了一下,伸出頭認真的聽了一會兒,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泥石流,泥石流……”
話還未說完,巨大的震動便傳了過來。蕭子蕭條件反射的往後倒車,可是卻已來不及,前方的山體開始打滑,泥土夾雜着石頭往山下鋪下來。
“下車,下車,快下車。”那司機一邊說着,一邊下車開始往回跑。路況不好,車子在這個時候成了拖累。
巨大的恐懼將幾人包圍,一下車瓢潑般的雨便打在身上,腳下的地像是在震動一般。眼睛中根本睜不開,臉上是蜿蜒成河的雨水。蕭子蕭幾乎是寸步難行,好在知道要出差腳上的運動鞋在此刻幫了她大忙。
黑暗的夜色中,壓根底分不清楚方向。腳下已經是泥濘不堪,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蕭子蕭一下子跌到在地上。劇烈的疼痛從手掌上傳入神經之中,還未來得及叫出聲,身後的陳助理便一把將她給拽了起來。
那前頭的司機叫了一句往高處爬,身後的幾人便跟在他的身後,穿過低低窪窪的小路,穿過雜草與荊棘,幾人拼命的往山上爬去。只是這個時候哪裡分得清哪兒是山上,全憑自己的本能爬着。
蕭子蕭的全身已經麻木,全身機械的配合着陳助理的步子。亂糟糟的樹枝在肌膚上留下一條又一條的血痕,疼痛到已經麻木。
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爬起來拼命的往前逃,完全就像是夜裡被追趕的困獸一般。即便知道只有死路一條,仍要妄圖逃出生天。
山體滾落巨大的震落聲刺激着耳膜,像是千軍萬馬在呼嘯一般。
“你走吧陳助理,我不行,不行了。”蕭子蕭喘着氣,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地上是冰冷的積水,但現在她的身體以及麻木,完全沒有任何的感覺了。
“不,走,我們還有機會……”蕭子蕭的眼前一黑,後面陳助理再說些什麼,她已經聽不到。
再次醒來的時候,蕭子蕭只感覺全身滾熱,頭痛欲裂。微微的動了動,火辣辣的疼痛傳遍全身。
雨勢已經減小,震動停止,烏黑黑的天空中有淡淡的光芒。蕭子蕭睜開眼睛,費了好大的力纔想起自己是在哪兒。
四周哪兒還有山,全是巨大的石塊以及泥漿。她躺在山窪中,泥石流正好在她不遠處停止。觸入鼻間的全是泥漿的味道。
腳上還有滾落下來的石頭壓着,身上是膩呼呼的泥漿,渾身黏糊到了極點。
饒是她再鎮靜,也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弄清楚自己的處境。將腳上的石頭搬開,忍着劇痛站起來,四處沒有一點兒聲音,一片死寂。
她剛想開口叫陳助理,側過頭,便見他躺在不遠處,身上被泥漿埋着,只露出被刮爛的西裝外套,生死不明。
蕭子蕭忍着劇痛跑到他的旁邊,顫抖着手指去試探他的鼻息。幾秒之後,她鬆了口氣。開始將陳助理往泥漿外拖。她本來就受了傷,陳助理又是男人,根本就搬不動。
她只有邊大聲的喊着,便搖晃着他。好在陳助理沒多時便醒了過來,茫然的看了周圍一會兒,他才喃喃的道:“我們居然沒死?”
原來蕭子蕭暈過去的那刻,泥石流便滾滾而來,他在巨大的衝擊力下,也暈了過去。
雖然沒死,但是情況絕對不容樂觀。他的左腿被亂石砸斷,行動困難。而來時買的食物,均還在車中,已經被泥石流所覆蓋。兩人的衣服已經全部溼透,身邊沒有任何可取暖的東西。
擔心山體還會下滑,蕭子蕭扶着陳助理到了地勢較高的斜坡上。陳助理的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除了腿上之外,後腦勺也被砸了一條很深的口子。
傷口中已經陷入了泥沙,如果不及時清理,肯定會感染。蕭子蕭撕了衣服的碎片,就着水塘中的水替他清理着。她從未做過類似的事情,手指忍不住的顫抖。
待到清理得差不多時,垂頭一看,陳助理已經暈了過去。等待天亮等待救援的時光非常的漫長,那三人生死不明,經歷了劫難,周圍死寂一片,就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沒過多久,陳助理開始發燒,發燒的不止是他,蕭子蕭也在發燒,本來就是生理期,經過這樣的折騰,身體緩過來,接踵而至的便是一陣陣的絞痛。
她在身旁找了一些雜草和樹葉在地上鋪了一層,又將身上的外套脫下,將陳助理拖到上面躺下躺下。
附近沒有遮風擋雨的山洞,只有斷枝殘垣,泥漿巨石鋪了滿地,觸目驚心。
頭暈沉沉的,蕭子蕭不敢閉上眼睛。蜷縮着身體抱着雙膝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令她自己都詫異的是,她竟然那麼的鎮靜,沒有掉眼淚。
除了泥石流來的瞬間感到恐懼之外,她便再也沒有害怕過。她在一片死寂之中呆呆的坐着,仿若坐定的老僧,已看清一切。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頭頂直升飛機嗡嗡的作響,她想出聲叫,去發覺喉嚨中火辣辣的一片,什麼都叫不出來。剛想站起來,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她是被搖晃醒的,睜開眼睛,觸入眼簾的便是凌墨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一向喜愛乾淨的他下巴已經冒出了青色的鬍子渣,身上穿的黑色大衣上滿是泥濘。
“蕭蕭,蕭蕭……”他的嘴脣蠕動着,過了好一會兒,蕭子蕭才聽清楚他是在叫蕭蕭。
“我、沒、事,陳助理,他受了重傷。”蕭子蕭搖着頭,用力的吐出這幾個字。她的聲音嘶啞而破裂,破碎的齒輪摩擦出來的聲音一般。
凌墨緊緊的抱住她,用冰冷的臉頰貼往她滾燙的臉上,喃喃的道:“沒事了,都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
遭遇泥石流的並非是這個山段,因爲下了太久的雨的緣故,一個地方坍塌,帶動周邊的山體,像是連鎖反應一般,坍塌一片。
凌墨是在晚上的時候得知蕭子蕭失聯的,顧氏度假村的項目他略有耳聞。聯想起某位下屬回來曾感嘆j市是雨城的傳聞,他立即便打電話給j市那邊的朋友。
當得知是大雨天氣之後,他心中的不安慢慢的擴大。最開始是準備立即飛往j市,後來那位朋友又打電話來說,顧氏的度假村是在大山之中,這樣的天氣,山體最容易滑坡。
他打電話給林崇明的時候,聲音中已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上了直升飛機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是冷汗。
在趕往j市的途中,林崇明打來電話,說是通往顧氏度假村的盤上公路已發生泥石流。而蕭子蕭們所開的車,是在傍晚時分下的高速。
下高速的時間到泥石流發生的時間,又是這樣的天氣,他們根本沒辦法到達度假村。所以,要麼就是道路受阻,要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