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在醫院的一間單身宿舍裡,盧美珍正在刻意而精心地打扮着自己。書桌上,小鬧鐘“嘀嘀噠噠”地走着,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她坐牀沿上,手上拿一面小圓鏡對着它往臉上描眉擦粉,等抹完脣膏還哈着嘴脣來回地咂了幾下。隨後,拿着一把牛角梳理順長髮,讓那一頭似瀑布般的黑髮很自然地披散在兩肩背後。昨晚與同事逛街時,她剛買了一條淡藍色素花的秋裙。穿上它後,覺得甚爲滿意:束緊的腰身使自己顯得更加亭亭玉立、嫋娜多姿。隨即,她又換上一雙肉色的長統絲襪,穿上一對降紅色的高跟鞋,背上那款帶子細長的女式小挎包。她瞅着那小鬧鐘已快六點了,這纔不疾不徐地走出醫院宿舍大門,獨自佇立在街邊的一棵綠樹下。
等過了一會兒,只見從遠處駛來一輛豪華型的本田牌兩輪摩托車。轉瞬之間,那輛摩托車直衝到盧美珍身旁才突然剎停下來,着實把她嚇了一大跳。只見騎車人摘下那厚重的紅色頭盔,又仰頭把額前頭髮瀟灑地向後一甩,露出他那張真誠和熱情的笑臉。她定睛一看,不由得開心地抿嘴笑了:來人正是何秋霖!
“譁,你今天好漂亮喲!”何秋霖臉上露出一副驚喜和讚歎的表情,嘴上不乏讚美之詞,言辭誇張地笑道:“不是一般的漂亮,簡直就像電影明星似的,我差點都認不出來啦!”
“嘻嘻,真的假的呀?”盧美珍聽到異性口中的讚美,抑制不住的歡喜之情流露在臉上,莞爾一笑,嬌柔婉約地說道:“我看你很會哄女孩子,嘴巴就像抹了蜜似的。”
“哪裡,哪裡。”何秋霖打死不認帳,自嘲地笑了笑,故作姿態地說道:“我媽說,我打小就嘴笨,兩歲纔會說話。”
“你別盡逗我玩了。”盧美珍的心裡樂開了花。但她卻故意噘起嘴角,裝着一副生氣的樣子,嬌憨地嗔怪道:“你好過份喲,第一次約人家就遲到三分鐘。你說怎麼罰你吧?”
“嘿嘿,任罰任罰。我向毛主席保證,下次一定提前半小時來等你。行嗎?”何秋霖遞給盧美珍另一個頭盔,心花怒放地說道:“坐上來吧,我可愛的好姑娘。”
“你看你,就是油嘴滑舌嘛。”盧美珍挑了挑眉毛,撒嬌地往何秋霖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然後繫着頭盔的帶子,跨坐在摩托車後座上,頗爲好奇地問道:“咦,你哪來這麼好的車呀?”
“是向朋友借的。”何秋霖實話實說,啓動摩托車後,控制着油門等盧美珍坐好,回頭笑道:“第一次約你出來,讓你坐一回好車,玩得開開心心,不好嗎?我開車了,你坐穩嘍!”
何秋霖在聆聽着發動機的聲音。然後,他一腳掛檔、一手加油門,摩托車在一瞬間便直衝上路。他左閃右避地駛過狹窄人多的巷子,動作靈巧地拐上了街面,行進在那條筆直寬闊的主街大道上。
車後座上,盧美珍生怕會從車上摔下來,用兩條胳膊緊緊地摟抱着何秋霖的腰部。她把上半身緊貼在他的後背上。只見街道兩旁的商店、人羣和一排排綠樹彷彿直向後仆倒而去,她的長髮和裙襬也“呼啦啦”地隨風飄飛起來……
“譁,就像飛起來一樣,好刺激呀!”盧美珍從未感受過這般瘋狂飆車的玩法,亢奮得心跳加速。她把臉湊到何秋霖的耳邊,喊叫似地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呀?”
“我前天剛領了工資,”何秋霖望着前方,調控着疾進的車速,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道:“帶你去個好地方吃飯。”
摩托車駛過桂江大橋後,便減速進入繁華的市中心街區。最終,何秋霖把車剎停在人民路上的“藍月亮”餐廳門前。
鎖好摩托車後,何秋霖親熱地拉着盧美珍的手,甜甜蜜蜜地走進餐廳。女服務員把他們引領到一張四方桌前,兩人相對而坐。隨後,女服務員拿來一支紅色蠟燭點燃,將透明玻璃杯的底座輕放在桌上。這家餐廳看上去很有檔次,不僅裝修新穎別緻,而且環境典雅幽靜。此時剛到晚餐時間,但就餐的客人並不很多。
“這家餐廳你感覺怎麼樣?”何秋霖挺滿意自己選的這地方,抱着雙臂欣賞地望向盧美珍,微笑地詢問道:“你看我們是西餐,還是中餐呢?”
“還是中餐吧。”盧美珍環顧着這裡的佈置和擺飾,嘴裡嘖嘖有聲,似有些擔心地問道:“這麼豪華氣派,收費一定很貴吧?”
“呵呵,管它呢。”何秋霖顯然不太在乎這個,只把結識盧美珍這件事放在心上,着重強調地說道:“你是我平生頭一回請客的女生,所以我也不怕貴啦!”
當兩人親熱地說着悄悄話時,女服務員端上茶水,再把一本厚厚的菜譜擺在桌面上,然後等候客人點單。
“美珍,你來點菜吧,”何秋霖笑着把菜譜遞到盧美珍面前,體貼而大度地說道:“按你的口味,隨便點。”
“哎,還是你來點吧。”盧美珍看了看菜譜,又客氣地把塞回給何秋霖,頗有分寸地推脫道:“我隨便的,從來就不挑食,吃什麼都行的。”
“那好吧。”何秋霖翻看着菜單,心裡合計着價格,對女服務員說道:“半隻白切雞,一個白灼海蝦,一個豬腳花生湯,再來一個炒菜心。還有,兩罐可口可樂,米飯兩碗。”
女服務員離開後,兩人又十分愜意地閒聊着。
“你花錢這麼大方呀,”盧美珍注視着何秋霖臉上的表情,似有不明白之處,疑惑地問道:“你每月領多少錢工資呢?”
“四十七塊五,”何秋霖牛飲般地喝了半杯水,把嘴一抹,伸出一個巴掌,嘻哈地笑道:“對了,還有兩塊五的糧差補貼,每月正好五張‘大團結’。”
“跟我領的一樣。你們單位還有獎金髮吧?”
“有呀,二十塊錢上下,夠給家裡交伙食費了。”何秋霖是個看得開的人,並不隱瞞自己每月收入,老實坦白地說道:“呵呵,我雖然參加工作有三年多了,可至今還是個‘月光族’呢。”
“咦,什麼叫‘月光族’?”
“嘿嘿,就是每月的工資全花光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