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皮製成的鑲嵌着寶石的腰帶上,懸掛着寶劍,一身戎裝的王慶,立於戰車之上,一手按着劍柄,一手撫着身前的欄杆,看着這座壓在六國心頭百餘年如今朝自己洞開的大城,以及乘白馬穿喪服朝自己請降的秦王子嬰,一股豪氣油然升起,這一刻,他彷彿真的成爲了那個名動千年的西楚霸王!
在他左右兩側有兩輛戰車。
靠後半個車身的戰車上,分別站着因爲傷勢失血過多而面色發白的項伯,以及軍帳下大參謀范增。
雖然王慶極度的想要把項伯除去,但是這個時候卻也不能不讓他跟着,並且位於次等尊貴的位置。
這樣做也好,免得自己不在軍中時,他造自己的反。
再後面,則是大司馬龍且率領的兩萬精銳之士,他們就那樣靜默的站着,卻有一股無形的威懾朝着四面八方覆蓋而去,令的秦降臣沒有一人敢直視。
子嬰距離王慶還有百丈遠的時候,就下車步行,帶着老婆兒子,以及一衆降過劉老三又再次降王慶的秦舊臣一路走來,三丈遠的時候,跪地俯首,口中稱頌:“亡秦王子嬰,恭迎上將軍入城!”
後方跟隨的衆人,在不遠處被彙集起來觀禮的秦國庶人以及地方父老、豪傑戰戰兢兢和悲涼的注視下,同樣下跪俯首。
有一些秦人淚流滿面,又擔心被殘暴的楚軍看到而咬着嘴脣不敢發出聲來,更多的人卻在爲自己的以及家人的命運而憂心忡忡。
眼前這人,不似一月前令兵入關的將軍,爲忠厚長者,廢除嚴苛刑法不說,還與自己等人約法三章,被這樣的長者統領是自己等人的福分…
…但現在這人實乃一極度仇秦的殘暴者!二十萬降卒被坑殺新安……這樣的人如今佔領了關中秦地,自己等人,哪裡還會有好日子過……
一些有家財,又有一些聲望的人,甚至於已經暗暗做好了潛逃或者是反叛的準備……
按照先前范增所教之禮,王慶並沒有下車,站在那裡接受了子嬰以及秦舊臣的參拜,接受了他們獻上玉璽,兵符以及其它獻禮。
(這兩樣東西原本已經被子嬰獻給了劉老三,隨着劉老三身亡,部衆或降或死之後,被王慶取得,爲了顯示此次禮儀的隆重,昨日由范增交於韓談,今日由子嬰再獻)
由和氏璧雕刻而成傳國玉璽,其方圓四寸,上紐交五龍,正面刻有李斯所書“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篆字。
自秦之後,歷代帝王皆以得此璽爲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也。得之則象徵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盡“。
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則被譏爲“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爲世人所輕蔑。
歷代欲謀帝王之位者你爭我奪,致使該傳國璽屢易其主,輾轉於神州赤縣凡兩千餘年,忽隱忽現,終於銷聲匿跡,至今杳無蹤影,令人嘆息。
這樣的國之重器,卻不想今日居然落於自己手中,若是自己離開《鴻門宴》,將其裝入系統空間帶走……這個想法突然涌上心頭,讓王慶怦然心動。
看看下方禮儀以畢的子嬰已經衆位秦國降臣,王慶將心思收回,一手按劍一手扶着欄杆,聲音低沉充滿威嚴道:“秦施暴政,魚肉天下,天下之民苦秦久矣!是以衆人紛紛揭竿,共誅暴秦!……”
王慶的話一出口,在一旁觀禮的秦人心都涼了半截,這分明是不放過要懟到底的意思啊!
“……然則,冤有頭,債有主,有罪者乃二世胡亥並奸相趙高等一衆人等,而非秦地普通之民…
…秦王子嬰,雖出身秦室,卻與胡亥諸人不同,素來良善,常懷惜民之心,而無暴虐之志,掌權之後,立誅趙高,恭迎義軍入城,使秦地之人,免受征戰之苦……
吾惜子嬰之才,又因其心念黎民,開城獻關來降,故不誅子嬰,並將偏殿隆和殿劃爲秦室之人居住之所,只要秦室之人心無異志,即可在此安居樂業!”
此言一出,心中已經在爲秦王子嬰等秦室之人念悼詞的秦人,立刻就訝然起來,隨後不少人心中都升起了淡淡的欣喜。
王慶不誅殺子嬰的原因,就在於此。
秦朝統領關中之地數百年,幾百年的時間下來,縱然二世是個花花太歲,肆無忌憚的揮霍者祖輩積累下來的東西,而且還有趙高這個指鹿爲馬的傢伙,帶着女婿等一大家子變本加厲推波助瀾的使勁造騰,但秦室幾百年來在秦人心中留下烙印,卻不會這樣被輕易的消除。
尤其是子嬰這個誅殺趙高的人,在秦地,特別是普通秦人心中威望更是不小。
他們雖然不至於因此而死心塌地的跟着子嬰造反,但王慶若是真的將其殺掉,卻妥妥能夠拉上一大波秦人的仇恨!
王慶想要統領關中之地,就不能不管不顧這樣行事,劉老三不曾殺子嬰,就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也可以說,子嬰其實是劉老三給王慶埋下的一顆雷。
歷史上,劉老三能夠輕易出陳倉奪取關中三秦之地,並且能夠在後面的楚漢爭霸中依靠關中之地,屢敗屢戰,最終翻身,除了之前曾與秦人約法三章,以及有蕭何這個後勤大總管在之外,項羽殺子嬰,燒阿房,掘皇陵,表現出來了對秦人極大的仇恨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
秦人知道,若是項羽得天下,他們的遭遇會更悽慘,因此上咬緊牙關,勒緊褲腰帶,全力以赴的支持劉老三。
王慶身爲一個後世人,自然不會有秦人楚人還是齊人韓人這類的偏見,在他看來,這理所當然的都是一個國家。
不論是爲自己的任務着想,還是這由來已久的心理因素,他都不會如同項羽那般,往死裡去懟秦人。
圍觀的秦人的喜悅,並不止於此,王慶隨後說出的話,更令他們他們欣喜甚至是不敢置信——
“……秦之罪,在於二世胡亥,在於奸相趙高,在於嚴苛刑法,獨不在於秦國民衆!
此事沛公曾有論斷,吾深以爲然!
先前沛公入關曾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
沛公,吾義兄也!雖欲謀刺於我,被左尹不得已誅殺,吾亦深敬之,今日吾亦與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
這也是昨日與范增韓信他們所商議出來的事情。
自項羽領兵入關之後,秦人盡皆遑遑,霸上圍攻劉老三之戰,更是讓秦人驚懼,以爲要大禍臨頭。
這種情緒不能長久保持,不然極易出事!所以就藉着秦王子嬰出城再降,關中衆多父老、豪傑齊聚咸陽城外觀禮的時候,重申約法三章之事。
“唯!”
心中石頭終於放下,縱然還有人不太敢相信,這個坑殺二十萬秦降卒的人會真的遵守約法三章之事,但大多數的人,還是出聲應是。
站在王慶下手的范增,見到此幕,不由得面露微笑。
從地上站起垂着頭的子嬰神色複雜難名。
王慶更後方的立於軍陣之前的軍中將領以及諸侯聯軍將領,不乏聰明人,從王慶剛纔的這一番話中,就已經看出了王慶有關中稱王之意!
唯獨項伯氣憤的用手狠捏欄杆,他殺沛公之名,算是沉底洗脫不了了!